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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澹月照寒江
    姚家另一处屋子,烛光跳动,茶香萦绕。

    “梁四哥,到你了。”

    七公子与梁四爷正在对弈,论棋艺七公子略胜一筹。

    石北战战兢兢地跪着,每听得七公子落下一子之音,心头就害怕地颤了一颤。“属下劫了鸣蝉,将他送到了一个往南的船只上。梁姑娘给了他一枚压胜钱,让他去杭州找梁老爷。”

    梁家目前不安全,梁老爷就暂时住在了毛知州府上,顺道为毛知州培植梅花。七公子道,“安排倒也不差。”

    梁四爷小心翼翼看了眼七公子,为自家侄女求情道,“照儿这孩子不知轻重,她哪知道若无公子从旁相助,就她那点本事,早被姚家发现了。”

    从江岸到姚府,七公子看似不知情,与姚老爷同行闲谈,但梁四爷熟知七公子的脾性,若不是为了替梁照水遮掩,区区一个静海郡的盐商,七公子根本不会去理会。

    “下去吧。”七公子听完了石北和梁照水二人合计相救鸣蝉的事,挥手让石北退下,却也没罚石北,石北大喜过望,仓皇退出了房门。

    梁家人路遇不平之事,别说梁照水,就是梁四爷,也不会袖手旁观。所以,即便梁照水不救鸣蝉,梁四爷也会去救。这点七公子很清楚,他道,“救一人如何算救梁四哥,你说呢”

    姚老爷买来的那几个美少年,不止一个鸣蝉,七公子的话,让梁四爷惊得停下了手中的棋子,“你是说”是啊,救一个鸣蝉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将那些无辜的美少年都救了还他们自由,让他们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这才算本事。“公子大义,若得高位,确实是我等百姓之福。”

    卸下浙西常平使,七公子此次入京是要进六部的,至于是户部还是兵部,朝廷还未定。此事康王也曾向七公子透露,皇上有意让七公子进户部,跟着沈尚书从巡官做起,等日后沈尚书告老,这户部尚书的位子就由七公子升任。不过巡官之上还有两位侍郎,七公子要接任户部尚书至少得等个八载十年的,这已经是朝廷最年轻的尚书了。

    七公子道,“北方战事吃紧,朝廷缺钱,户部也就是个空壳子。”

    “确实,敌军南下逼近,打仗又没钱,时局为艰啊。”梁四爷多年在外,足迹过九州,对于朝廷的事也知道不少,“阉党把持朝政,贪墨钱财,此番入京仅凭江南这些罪证,远远不够。康王虽好,却不得帝心,七公子,你这走得是险招啊。”

    “根基太薄,时日不多,也只能搏一搏了。都说富贵险中求,有令侄女这福气在,万一博个满堂彩呢。”七公子打趣。

    梁四爷一愣,回道,“这些日子你把我们梁家的福气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我替我大哥道一声谢。”

    “从杭州到静海郡,路途凶险,还遇追杀,贵府倒是放心地很。”七公子意有所指,“梁四哥,你猜在毛知州府上的梁癯仙,是如何安心地待在知州府植梅的。”

    梁四爷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有公子照顾,大哥自是安心的。”但因慌乱,棋子落错了。

    七公子不动声色问道,“此地梁四哥是否来过”

    梁四爷据实道,“未曾。”

    七公子又问,“关于江浙一带丢失男童之事,我想听听梁四哥的意见”

    像鸣蝉这般的少年,如要卖个好价钱,必然是要花时间教导,年岁太大不行,就只能从男童挑起教个几年,便能转手卖了。

    梁四爷道,“贩卖稚童,自古不绝,有利可图。一般丢失的孩童,各地官府会记录在案,再派人寻找,往往收效甚微。尤其是偏远之地的穷苦百姓之子,丢了便也丢了,上哪里找。这些年民生凋敝,有些百姓衣食无着,也不乏卖儿卖女。但像这样有规模有组织的买来孩童,精心培养,再高价卖出,实在骇人听闻。如若要捣毁,就必须找到那组织贩卖之人。所以,你来姚家”

    梁四爷忽然意识到,七公子来姚家,也并非是为了帮梁照水遮掩。七公子道,“姚老爷能买来这些少年,必有门道。循着这个线索,我们顺藤摸瓜,即便抓不到祸首,抓几个人贩子杀鸡儆猴,也不枉来静海郡一趟。还有,鸣蝉这件事别告诉令侄女。”

    “你怕她得知,找你闹吧,哈哈。”千辛万苦救出的鸣蝉,又被七公子派人从船上抓回来,扣在了静海郡当诱饵。想想,梁四爷就想笑,他侄女再折腾,也翻不出七公子的手掌。

    二人一来一回,下了数盘棋。梁四爷叹道,“十年前我教你,你才初涉棋道,如今你青出于蓝,我认输。若沈公子在,定可以一盘棋陪你下到天明。”

    沈青廪在太学之时专注于棋道,日日下棋,几乎成魔。后来无人跟他下棋了,也胜不了他,他找不到人便也不再每日抱着棋盘了。

    “公子,属下回禀。”这时,贺丰进来,“梁姑娘已在姚姑娘屋内休息,一切安好。”从梁照水到姚珍珠的屋子,这一路上贺丰都跟着的,就是怕梁照水与姚珍珠一言不合二人打起来。

    梁四爷惊讶,“照儿入睡了”以照儿的任性,并不是那么容易与人相处的,还同住一个屋子。

    贺丰道,“属下听着屋里没动静,便回来了。”

    “她若不愿意,姚家还能强拉着去。梁四哥,可安心了。”七公子起身,“夜也深了,梁四哥也早些休息。”

    “照儿无恙,我这就去告诉阿娴,她比我更担心。”梁四爷同七公子道了别。

    七公子叹气,姐姐找不到薛柔,如今这心全扑在梁照水身上了,照顾梁照水就如同照顾自己女儿,可梁照水都十七了,再这么被姐姐惯着,如何能独当一面。

    “公子。”张顺取了一套夜行衣给七公子换上。

    “公子,让属下跟着您吧。”贺丰也要同行。

    七公子道,“有张顺一人即可。”

    “区区姚家,何惧之有。”就姚家的这些护院家丁,张顺根本没放眼里,他还想劝公子留在屋内,让他一人去打探,但七公子没同意。

    趁着天黑,七公子与张顺避过姚家的护院,入了一处偏僻的院子。此处张顺白日打听过,是安置那些个美少年的院子。

    “云屏,怎么还未睡是不是明日大小姐出嫁,以后再也看不到就伤心了。”一间屋子内,住了两个美貌的少年,大约十五、六岁,说话的这个少年,体态瘦美,衣衫半敞,正喝着酒,“大小姐待你是不错,但她会喜欢你吗,不过是将你当做一个玩物罢了。别傻了,像我们这样的人,没有人会真正关心我们。情,就是个笑话他们姚家,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人”

    “大小姐跟他们不一样。澹月,我只想跟着她,跟着她就好”云屏喃喃道。

    澹月醉卧,“早些睡吧,好好珍惜这几日。等喜事办完,这父子两就不会这么收敛了。听说,这间屋子在我们来之前,还死过人,被生生折磨死的,尸体就丢去了江里。你啊,也别这么倔,姚公子下回找你的时候,你顺着他,他不就什么都答应你了。”

    云屏没理他,单手抚着胸口。

    澹月好奇,走过去一把扯开云屏的衣衫,瞬间,一叠银票洒落,澹月惊住了,“还真舍得给你。”

    云屏慌乱去捡。

    窗外,七公子和张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这个叫澹月的少年,经长年累月的折磨,早已失了活力,只剩下一副美貌的躯壳。酗酒,涂抹胭脂,男不男,女不女的,让人看了厌恶,却又觉得他很可怜。云屏稍好些,但又能维持得了多久。

    七公子指着云屏道,“盯着他。”

    “是。”张顺又瞧了两眼云屏,长得是秀气,心道这一个男的,怎么能长得比女子还秀气,怪不得将姚家父子两都迷住了。

    七公子和张顺在这个院子绕了一圈,不来不知道,此处竟安置了十余个美貌的少年,年纪在十三至十六岁左右,清秀、妩媚、乖巧都有。院子外有一批护院看守,这些美貌的少年走不出来。

    “公子,姓姚的,简直不是人,这么小怎么下得了手。”张顺看着那些个被训练过的美貌少年,气得低声骂道。

    “回去再说。”七公子俊容含怒,这静海郡的乔太守,也不知怎么当的,郡内乌烟瘴气的也不管,平日姚家的钱财怕是也没少拿吧。

    七公子和张顺原路返回,并未惊动姚家的护院。

    “公子,是孟姑娘,这个时辰她竟也未休息。”快到住处时,张顺看到了孟朝。

    “看来今晚大家都睡不着。”除了梁照水。七公子回屋,换了衣衫,随后对张顺道,“去请孟姑娘进来吧。”

    “是。”张顺退了出去。

    很快,孟朝就来了。

    “我这只有茶,无酒。”七公子亲自将茶递给了孟朝。

    孟朝受宠若惊。

    七公子道,“今日听姚家提起姚二爷,我就见你不对劲,想来你是有话要与我说。”

    论察言观色,七公子炉火纯青,孟朝也不敢在他面前隐瞒,“我踌躇良久,知公子定会问我。当年孟家遭难,我获救后,就被送来了静海郡,交给了白夫人。白夫人原氏,与我娘同门学艺,却害怕我连累白家满门,便将我丢弃在了瓦肆。在静海郡的十三年,我一直与那最低贱的伶人一起生活。公子,我并非有意要瞒着你,我怕我说出来后,你会看不起我”

    “你为了家仇,坚韧不屈,连皇上都夸奖你。古有卧薪尝胆,你藏于瓦肆,又何来低贱”

    七公子的话,让孟朝心中一暖,“公子之言,解我困惑。多谢公子。”,,,859821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