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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白九节
    梁照水外出一趟,回来便惹了祸,白家人都认定是她误入了白乐的院子,弹奏了哀曲,继而致白乐病亡。

    “枉我们白家对你以贵客之礼相待,你竟恩将仇报,害死了公子”

    “自从你们来了白家,白家接二连三出事,死了那么多人,你们就是个灾星”

    白家人众口一词,拦着梁照水、赵娴二人辱骂着,各个同仇敌忾。

    “梁姑娘若有罪,自有官府审判,我们白家世代传以礼乐,祖辈为了忠义,可断弦不为昏官恶首弹奏,虽死无悔。我等今日为了救赵大人赔上性命,亦不算辱没白家门庭”

    在梁照水、赵娴被白家人围住时,一个手执竹箫的少年跑了过来,一袭鸦青色长袍,年岁约莫十四,身形却颀长。

    “今日阉贼当道,礼乐崩坏。难道我静海郡白家,也成了贪生怕死之辈不成”

    少年掷地有声,说得白家人渐有愧色,“白乐堂兄病故,事出突然,在无真凭实据之前,我等切莫意气用事,以免毁了白家百年来的清誉”

    赵娴赞道,“小公子年少稳重,不愧是白家人。”

    此时,贺丰、石北等护卫带伤赶来,他们二人佩剑,白家人便也不敢再为难梁照水。

    持萧的小公子看着梁照水道,“如若是你蓄意谋害我堂兄,我定不会轻饶你”

    “我没有。”梁照水指天发誓。

    “你初来静海郡,确实无理由谋害我堂兄。他们说你是无心之失,但我觉得你非鲁莽之人,你观梅于细微,分得清梅之真假,且听人说你学琵琶不过几日,就这几日所学的哀曲,即便弹了,又能有几分悲”白家小公子一番话,看似说给梁照水听,实则也是在跟白家人说,一个初学几日琵琶的人,能弹出什么哀曲来,以白乐的造诣,竟能被区区一个初学者所弹的哀曲引发了旧疾,这是在说梁照水天赋极高,超越了白家人,还是觉得白乐不过尔尔。当然,一向高傲的白家人绝不会承认梁照水有超越白家人的曲乐天赋。

    难道那首哀曲,真的不是梁照水所弹

    白家人有些开始动摇了。

    梁照水感激道,“多谢小公子仗义执言。”

    “你也别高兴太早,目前你的嫌疑还未洗清。”白家小公子说完,便带着白家人走了。

    赵娴问贺丰,“这白家的小公子是谁”

    贺丰道,“他叫白九节,是白乐堂弟。”

    白九节赵娴恍然,“我看他手中的萧眼熟,原来是九节萧。这白家人善器乐痴曲律,果真不假。”

    有贺丰、石北在旁护着,赵娴和梁照水返回就顺利多了,赵娴自责道,“此事怪我,若我将你留在身边,你也不会惹了这麻烦。”

    “是我自己乱跑,怎可怪县主姐姐。”梁照水闷闷道,“以前看书上说飞来横祸,总觉得是夸大其词,好端端的,怎么会有祸事落在头上。如今遇到了,当真是百口莫辩。是我连累县主姐姐了。”

    “说什么傻话,你在我这里,谈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白家人惨死于狼山上,府中上下都存了怨,赵娴也能理解,便也没同白家人计较。到了七公子所在的院落,梁照水踌躇着,不敢进去。

    “怎么了照儿”见梁照水情绪低落,赵娴道,“七弟若是怕麻烦,就不会进京当官了,况你是无辜的,更不用怕了。”郡王府的公子,即便再不受宠,这辈子吃穿总不愁,若非为了心中大义,何必去蹚朝廷的那浑水。

    梁照水由赵娴拽着,进了屋,并将琵琶交给了一旁的石北。

    这个时候,七公子胳膊上的伤口刚换好药,他放下袖口,看到梁照水,不冷不淡道,“安静几日,又惹事了”

    语气听着威严,却带了几分无奈。

    赵娴瞪了他一眼,“有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怪照儿”赵娴的意思很明显,有人欺负梁照水,就是不给浙西常平使赵大人面子。这话也就赵娴说得,她常在七公子面前念叨,要他庇护梁照水,时不时的说,说得久了,就连七公子仿佛也觉得他有责任照顾梁照水。

    七公子没辙,“姐姐,这岂能混为一谈。”

    “自家的小辈被人欺负成这样了,你不管谁管。”赵娴语气加重,“无论如何,一定要揪出那个吹哀曲之人,还我们照儿清白”说完,赵娴又叹道,“七弟,依我看白家自狼山一事后,愈发邪乎,死气沉沉的,不会遭鬼怪惦记了吧。早就听人说,白家的器乐来路不正,沾了死人,越是名贵的器乐,就越”

    七公子当即打断,“姐姐,慎言”

    梁四爷听到消息,也急匆匆赶来,“照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他伤得比较重,走路还不稳。进了屋,就由贺丰扶着落座。

    当着七公子、梁四爷、赵娴等人的面,梁照水低着头,坦白道,“今日我偷偷出府了。”

    梁四爷动怒,刚要发作,被赵娴拦住了。

    七公子嗯了声。

    梁照水被吓得更加忐忑,小心翼翼回话道,“那些鬼面人护我而死,我找人埋葬了他们,今日还为他们弹了哀曲。申时末,我刚从外回来,走得好像是北边的门,但我没弹曲子,白家人的忌讳,我知道的,我也不想白公子有事。”

    七公子养了几日伤,已渐好。他看着战战兢兢的梁照水道,“既不是你,你怕什么。”

    “我是觉得白公子可怜,他都服了解药,本可以大好,却因一首哀曲,引得病故。”梁照水低低道,“还有姚珍珠,作恶的是她爹,最后却要她来承担。”当着七公子等人的面,梁照水便把在姚家所见所知的一五一十说了,也包括姚家巨额之财不翼而飞,盐场失踪的张管事,姚夫人说有人唆使姚老爷铤而走险等等。

    七公子陷入了沉思,作为静海郡盐商巨贾,金银钱财却只有五百两,是姚老爷事先藏起来了,还是落入了他人之手

    梁四爷道,“照儿任性是任性,但大是大非还是分得清的,这件事,我看多半是误会。等会儿我当亲自向白夫人请罪。”

    赵娴反驳道,“请什么罪,又非照儿所为,你这一去,岂不坐实了这等栽赃嫁祸,仅凭一个丫鬟之言,还能定了照儿之罪他们白家向来恩怨分明,白夫人虽暂时愤怒,但也是明事理的人,等她自己想通了,便也不会将罪名推到我们照儿头上。我看啊,要不让贺丰将那绿衣丫鬟抓来,细细拷问,总能问出个缘由来”

    “姐姐,你这是私设公堂。”七公子阻拦,虽然这几日他在白家养伤,但也没闲着,静海郡的诸多事源源不断地传来,鲁通判想借着他之手除了冯晋,乔太守又想保冯晋,姚老爷一死又有一个新的盐商冒出了头,还是盐铁使汪大人在背后支持。七公子道,“那丫鬟,我会派人去查。不过姐姐有一句话倒提醒我了,此事牵扯了梁姑娘,便也牵扯到了我头上。若真是有心人所为,多半是想着白家或者官府看在我面上,将此事压下。此事到了梁姑娘这里,便算了了,不会再查下去了。”

    赵娴、梁四爷也皆赞同七公子的分析,本身白乐就体弱多病,且那丫鬟是片面之词,看到梁照水怀抱琵琶又非看到梁照水是当着白乐的面弹琵琶哀曲,白家人若将白乐的死怪罪在梁照水头上,要梁照水偿命,也是牵强。

    梁四爷指着梁照水道,“这几日你哪里都不准去,待在房里给我反省”

    “四叔,我又没错,为何要我反省”梁照水委屈地掉泪,“白公子死了,我也伤心,但他的死与我无关”

    赵娴见不得梁照水哭,当即搂着她道,“没事没事,有我在,我看谁敢关着你”

    荣安县主一发话,在场的人无人敢反对,贺丰、石北等护卫更不敢了。梁四爷连连唉声叹气,这自小娇惯养大的侄女,别说让他管教,就是大哥亲自管教,也不一定管得了,照儿若是哭一哭,大哥定会妥协,什么都会答应。如今再多了个阿娴,梁四爷更觉束手无策,忙向七公子求助。

    七公子道,“梁四哥,你们先去用晚膳吧。此事稍后再议。”

    “对,先用膳,饿着肚子怎么想对策。”赵娴安抚了梁照水几句,便带着她走了。

    贺丰告退道,“属下现在就去查一下那丫鬟。”

    七公子道,“除了那丫鬟,你们再去查一下那失踪的姚家盐场管事。梁四哥,你等会儿陪我去看看宇文海。”

    贺丰、石北等人退下,梁四爷对七公子道,“又得劳烦公子了。”

    七公子道,“既见冤屈,自不能袖手旁观,况她是梁四哥侄女,偶有小错也都惩戒了,此次确实无辜。梁四哥对她严厉,也是关心则乱。”

    二人说话间,张顺提了食盒过来,七公子道,“梁四哥,陪我一起用膳吧。”

    晚膳简单,也很清淡,梁四爷担心梁照水,没吃几口就饱了。

    吃完后,七公子、梁四爷就去探望宇文海。宇文海是白乐师叔,在白家辈分高,所知的事定然不少。

    出了院子,白府的白色灯笼又多挂了几盏,之前府里揍哀乐都是瞒着白乐偷偷弹奏的,这会儿却无需再隐瞒了。

    琴声哀,萧声悲,琵琶曲声断人肠。

    但凡白家有的器乐,皆在奏哀曲。

    白乐的灵堂正在布置,白夫人神色恍惚,孟朝就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傅巡因府里事多,忙得连口水都未喝。

    宇文海在狼山上伤了腿,照理说应该躺在床榻上养着,但他听到白乐病故,挣扎着起来,亲自抚琴为白乐送行。七公子和梁四爷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悲恸垂泪。

    看到七公子和梁四爷,宇文海道,“师父在世曾说我行事易冲动,教我习琴,便是磨炼我心性。狼山一战,是我思虑不足,不仅让白家人惨死,还险些赔上了赵大人的性命。是我,我才是白家的罪人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大师兄”

    梁四爷道,“要怪就怪官商勾结,草菅人命。如今冯长史尚未定罪,那些死去的白家人,可都等着您去为他们报仇雪恨还有白乐公子,也是因自责病故,白夫人悲伤,已无法打理府内之事,现在白家都要靠您支撑了。”

    “我一个伤残的老头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宇文海想以死谢罪,但梁四爷所说的,也是他不甘心的地方,冯晋在狼山上射杀无辜白家人,官府都未定罪,他死也不瞑目。

    七公子道,“本官查到一些事,或许狼山之事另有隐情。但其中有何关联,本官一时没想明白。”

    另有隐情宇文海不解。

    “请前辈再多等待几日,本官已经派人去查了。之前本官一直在想,是否是本官给白家招了祸端,可白乐公子的死,倒解了本官的疑惑,若本官所料不差,那人是冲着白家来的。”七公子分析道,“白家是曲乐之家,作新曲常邀静海郡之人来听曲欣赏,这人混迹其中,往来白家,自然就会熟悉白家人的秉性。如若狼山之事,姚老爷买凶杀人是那人唆使,那凶徒的目标看似在于本官,可那人又很熟悉前辈的秉性,绝不会对本官置之不顾,故而杀害白家人也在凶徒的意料中。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着实妙”

    如若狼山之事是蓄意,那白乐之死便也不是意外,宇文海震惊了,也愤怒了,“是谁,是谁想毁了我们白家”

    梁四爷道,“熟悉白家,也洞悉白家人的一切。狼山那晚,给了姚老爷杀人的机会,但也给了那人机会。”冯晋派人监视七公子,得知七公子动向,便向姚老爷通风报信,使得早对七公子起杀心的姚老爷有了机会,然而姚老爷不知道的事,他不仅是冯晋推出来顶罪的棋子,也是那人的棋子。梁四爷略一思索,也就想明白了,气愤道,“那人与白家有何深仇大恨,要杀了白家这么多人”

    宇文海仿佛想到了什么,颓废道,“很多年前,我听阿璇说过,有些器乐弹不得,那是沾了人血的。若说白家真有罪孽,那就是原师妹手上的那面紫檀木琵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