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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烟松墨
    范推官看到七公子,对乔太守道,“大人,赵大人过来了。”

    “这桩案子也涉及本官,不介意本官旁听吧。”在乔太守未说话之前,七公子先出声。

    鲁通判道,“乔大人公开审理,自是不会介意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太守也只能道,“来人,给赵大人看座。”

    梁照水第一次上公堂,也是好奇地很,她站在七公子身后,看着堂下跪着的少年,这些少年她有几分眼熟,正是姚老爷养的小倌,不想他们从姚家出来后,没回各自的故乡,都跑衙门告状了。不对,还少了个澹月。若少了别人,梁照水可能没印象,但澹月,梁照水是记得的,那日在姚家,是他来求姚珍珠救云屏的。

    十余个相貌姣好的美少年,齐齐跪在堂下,哭着喊冤,令在场之人动容,这些人年岁尚轻,最小的不过十三岁,听他们讲述,大体是他们被人从乡间掳来关进了一个院子,里面有专人调教他们,之后就卖给了姚老爷,从时间上看,这个组织贩卖的,已经在静海郡存在了很多年,在这之前,他们并不认识,也就是说关着他们的院子有好多个。

    这静海郡到处是贼窝吗掳人抢人这么猖獗都无人管梁照水气得发抖,也深刻了解到一个昏聩官员执掌一郡,会给百姓带来多大的灾难。这么一比较,七公子在梁照水心里形象愈发高大起来。因站着近,梁照水能清晰地闻到七公子身上那股熟悉的文墨之气,好闻是好闻,就是寡淡了些,若是没同七公子这段时日相处,梁照水定会被这股寡淡之气吓得退避三舍。

    七公子道,“据闻日前这些少年来官府报案反遭人驱逐。乔大人啊,他们身世坎坷,却被庞亭之流如货物般来回买卖,着实可怜”

    提冯晋就冯晋,还扯上庞亭,乔太守心里添堵啊,这赵大人明摆着来者不善,他若审得偏颇,众目睽睽之下,传言再起,如何能安安稳稳地告老。

    鲁通判也听得气愤,“确实该严惩这些买卖之人,肃清不正之风”

    少年们状告姚老爷,但姚老爷已死,乔太守便只能提审为姚老爷牵线的庞亭。

    庞亭被带了上来,他看到七公子在旁,竟害怕地发抖,本来在大牢内他也过得舒坦,但这位赵大人派人时不时地来大牢,使得那些狱卒也不敢额外的照顾他。不止如此,那个叫石北的护卫,将他这些年的事查得清清楚楚,就连在外养了几个女人都知道。

    “姐夫”

    庞亭一开口,乔太守就喝道,“公堂之上,谁是你姐夫”

    “太守大人,草民知错了。”庞亭当堂认罪,“这些都是冯晋教我的,他说这样来钱快。像姚老爷,邱老爷他们都出得起钱,只要货源好,多少银子不成问题”

    除了一个姚老爷,庞亭还供出了好些个当地的富商乡绅,乔太守、鲁通判等人吃惊,这些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有几个还德高望重,不想暗地里竟也不修私德。

    最让乔太守没料到的是,唆使他内弟庞亭走上这条歪路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最信任的长史冯晋。

    冯晋自是不承认,“庞兄弟,你当街抢人,与我何干还有,你做得这些缺德事,我不知道啊,你别诬陷我”庞亭这蠢人,太不经吓了,早知当初就不该带他。

    庞亭急了,“买卖所得的银子,我哪次没分给你”

    冯晋道,“捉贼捉赃,我的银子皆是朝廷俸禄,不信,乔大人可派衙差去我家中搜。”

    冯晋都让乔太守去搜查了,便说明那些银子定不是藏在冯晋的府邸,乔太守一时没了主意。

    七公子对鲁通判点了下头,鲁通判便出声道,“乔大人,本官这里刚好有个人证,此人是冯晋的亲随雷跖。”

    乔太守当即道,“传人证”

    冯晋变了脸色,这雷跖何时落到了鲁通判手里

    很快,雷跖也被带上了堂,他跪下道,“小的雷跖,见过太守大人,见过几位大人。小的可以作证,冯长史在任期间,勾结奸商,为祸百姓。”雷跖是冯晋的亲随,他不仅说出了与冯晋这些年往来的人员名单,还提到了五年前死在瓦肆的姚二爷,说冯晋拿了姚老爷的钱财,给妙菡安了贪图姚二爷钱财的罪名,当然,此次冯晋在狼山谋杀赵大人,雷跖也做了证。最值得一提的是,雷跖说到了冯晋的一个习惯,冯晋此人用墨极为讲究,一般的墨他看都不看一眼,他所用的墨是歙县潘谷所制的松烟墨,潘谷的墨是墨中神品,名贵程度相当于梁家所培植梅花中的上品,可遇不可求。一个静海郡长史,俸禄也有限,外人看着冯晋衣着住处皆寻常,但他拥有烟松墨这样的藏品比比皆是。冯晋是文人,喜欢诗词作画,连一块墨都是价值不菲,更何况其他。

    梁照水心道,都说秦表兄败家,但像冯晋这般文人若要败家起来,一块墨足矣。梅花分品种,墨也分品相,好的墨到了贪官手中,他笔下的文字就是一桩桩冤案,真是浪费了这些上品的烟松墨。

    “雷跖,你胡说什么我待你不薄,你敢攀诬我”冯晋大骂雷跖,这是跟了他多年的亲随,一直对他忠心耿耿,怎么说变就变了。

    雷跖哆嗦道,“你派人杀我,我我这也是自保”

    派人杀雷跖冯晋一下子明白了,“蠢人,蠢人啊”

    “大胆冯晋,你欺上瞒下,哄骗本官,枉本官这些多年信任于你”乔太守终于醒悟,这冯晋在他眼皮子底下,贪污受贿,将静海郡搞得乌烟瘴气的,以前鲁通判跟他说得那些,原来都是真的。

    梁照水小声对七公子道,“这冯晋才是静海郡最大的人贩子啊。怪不得此地买卖成风,苦主状告无门。世上若多几个像七叔这般的好官,那就天下太平了。”她只想救一个鸣蝉,七公子却救了整个静海郡无辜的少年。

    恭维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这般刺耳呢,七公子自省,七叔是他教的不对吗,怎么越教她就越清楚自己的辈分

    在诸多事实面前,冯晋无法抵赖。他瘫软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骂着雷跖愚蠢。

    七公子道,“乔大人,那丹徒李家惨案,是冯晋一手主理,冯晋破获李家旧案,也算有功。”

    乔太守没明白七公子之意,但鲁通判是听出来了,鲁通判道,“乔大人,既然丹徒李家旧案破获也与冯晋有关,那就把关在大牢中的那凶徒今日个也一起审判了吧。”

    刚审理完静海郡买卖少年之事,证实冯晋在狼山杀人,又提到丹徒李家的旧案,乔太守觉得脑袋疼,“那就都带上来吧。”

    与李施苒一起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病弱老者。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那曾经杀人的窃贼,现在已经是垂垂老矣,病患缠身了。此窃贼,当年杀了李家人之后到处躲藏,年老了,就回了自己的家乡静海郡如皋县白蒲镇,随后被冯晋派人在家中抓获。

    李施苒看到年老的窃贼,大吼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衙差拉开了李施苒。

    年老的窃贼道,“几位大人,我说过很多遍了,那就是一次意外,我们只想偷那面紫檀木琵琶,没想过杀人,是李家人不要命,抱着琵琶不松手,不得已,我们就只能杀了他们。”

    李施苒嘶喊,“是谁指使你们的,是白夫人袁慧雅对不对”

    年老的窃贼摇了摇头,“不认识。”

    “你说谎,你在说谎”李施苒不相信,怎么会这么巧,李家人惨死之后,琵琶就到了白夫人手上,不是袁慧雅,又会是谁。

    乔太守道,“人之将死,说谎无意。”

    “不,我不相信”李施苒泪流满脸,她认定是白夫人雇凶杀人,可事实是,这件事不是白夫人主使的,这怎么能让她接受的了,为此,她还害死了一个无辜的白乐。李施苒道,“就算不是袁慧雅指使的,那当年将李家琵琶价值千金的谣言也是出自她之口,若非她到处宣扬,我李家怎么会引来窃贼”

    李施苒固执,恨了白夫人那么多年,岂会一时想通。

    七公子指着冯晋,对李施苒道,“李施苒,这位就是帮你破获李家旧案的冯长史,不知你是向冯长史递了状纸,还是私下求助”

    此言一出,冯晋更加绝望,这赵大人早就设了陷阱让他钻,不管李施苒怎么回答,都是破绽百出。

    七公子又问,“李施苒,你杀害白乐,弹奏的是何种器乐瑶琴,萧,琵琶,还是”

    “琵琶。”李施苒不敢有丝毫动摇,若她一犹豫,这位赵大人定会察觉。

    “可本官听喜儿供述,那日并无琵琶声。”

    李施苒道,“赵大人,您不必问了,确是琵琶。民妇为报家仇,杀害白家人,愿受律法惩治”

    李施苒口风严,又供认不讳,七公子便不再问了。

    乔太守当堂宣判,判了李施苒死刑。其余涉案人员,等找到脏银,抓到同伙,再择日宣判。

    这些无辜的少年,乔太守拨了银子给他们,并派人送他们回乡。少年们伏地跪谢乔太守,也向七公子磕了头。

    “太守大人判得好”

    “太守大人明察秋毫,大义灭亲,是我等百姓之福”

    站在衙门外的百姓,亲眼看到了这一幕,大呼乔太守英明。乔太守浑浑噩噩当了那么多年官,难得听到百姓夸他,心里百感交集。他走下堂,向七公子作揖道,“多谢赵大人此番相助否则本官还在受冯晋这小人的蒙蔽,日后会犯下更大的错”冯晋是打着他的幌子为恶,这些事也同他禀报过,但从冯晋口中说出来就变了样,百姓寻子闹公堂成了穷乡出刁民,各县不依附冯晋的,就成了与太守府作对,公然藐视上官

    七公子道,“乔大人能及时认清身边奸邪,可喜可贺。”

    看到鲁通判,乔太守不知该怎么开口,但鲁通判性子直爽,“太守大人,你我共事了那么多年,我这人什么样,你也知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本官也有不对,常对太守大人出言不逊,望太守大人见谅”

    “你骂得对,骂得对,本官轻信小人,险些毁了静海郡一方安宁。”乔太守愧疚道。

    退了堂,乔太守与鲁通判多年不合,也在此刻一笑泯恩仇。

    乔太守邀请道,“两位大人,既然来了,到我府上小酌几杯如何”

    “乔大人,改日再来向你讨酒喝。冯晋这厮,也不知将姚家的钱财藏哪里去了”鲁通判急着去找脏银,无心饮酒。

    七公子道,“本官倒也无事,只是乔夫人怕不喜欢本官在此。”

    这一说,乔太守却也不敢挽留了,刚还在乔夫人面前说今日来的是如皋县曹知县,这会儿若让夫人得知曹知县成了赵大人,他回去就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多谢赵大人体谅。”乔太守大笑。

    出了太守衙门,白家的下人候在一边,对七公子道,“乔太守哪会审案,还不是您在旁坐镇,有您在,是我静海郡百姓之福。”

    这下人是傅巡派来的,模样端正,长得也讨喜。

    “乔太守与鲁通判合力整顿郡治,本官有幸见证,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案子结了,本官想在街上走一走,你不必跟着了。”七公子没上马车,转头对梁照水道,“你素来喜欢吃,今日我带你去尝一尝静海郡内的美食,可好。”

    有吃的,梁照水自然是高兴,只是突然对她这么好,让梁照水有些受宠若惊,“公子不是说莫贪口腹之欲吗”平日严苛的管教,梁照水哪敢忘。

    “偶尔为之,无妨。”七公子说完,走向热闹的街市。

    “公子说得对”梁照水当即跟了上去。

    二人行于人来人往的街市,七公子在前,梁照水亦步亦趋。

    半途中,七公子伸出手来,梁照水愣了愣,随后习惯性地抓了七公子的衣袖,还略带歉意道,“回去我会帮你把衣袍洗了,我保证,不会让县主姐姐代劳”

    七公子也怔住了,失笑道,“本公子此次出行江南,衣物不多。”

    “这次不会洗坏了,真的”梁照水老脸一红,然后很是委屈道,“本姑娘除了植梅,还未曾洗过衣服,也未曾给人端茶递水”若让胖老爹得知他的乖女儿,掌上明珠给一个男子洗衣服,怕是气得要从杭州赶过来吧。

    “你肯上进,我很欣慰。”

    得了七公子夸赞,梁照水更高兴了,只是心中疑惑的是,她上不上进的,七公子欣慰什么,她上进又非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