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手识人,虽有些匪夷所思,但在下不得不认输。没错,是我假冒李寄曲,骗取了李施苒的信任。也是我,杀了阿乐。更是我,设计了狼山之事。澹月,也是我派人去杀的。”
傅巡承认的痛快,但宇文海等白家人却各个震惊、愤怒,为了谋得白家之权,这傅巡居然做出了那么多草菅人命的事。傅巡在曲乐上有才华,平日为人也厚道,谁会想到披着这张虚伪的脸皮下,隐藏了一张丑陋恐怖的脸面。
宇文海识人不清,痛骂傅巡道,“那些死在狼山的白家人,他们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赶尽杀绝”
傅巡道,“白家人才济济,有他们在,何时轮得到我这外姓弟子执掌白家”
狼山出事后,白家人死伤大半,曲乐人才凋零,而如白九节这般的年纪尚轻,傅巡自然脱颖而出。
“姓傅的,你好狠毒”在场的白家人看清了傅巡的真面目,再回想平日与傅巡的相处,顿觉毛骨悚然。
“都说有其师必有其徒,在下师承白夫人,学了些见不得的手段,必然要青出于蓝。”
傅巡的每一个字都如针刺在白夫人心上,白夫人有苦难言,她其身不正,教出来的弟子卑鄙狠毒,却是这个理。只是这个道理,她明白的太晚了。
宇文海老泪纵横,白夫人悔不当初。
七公子道,“傅巡,你当真以为你所弹的那首哀曲,无人发现吗以白乐对于曲乐上的造诣,他会听不出是你所弹之所以没揭穿你,他是在保护你。”
白乐临死之际,也都没有说出实情,因为他知道不是梁照水,便让白夫人不要为难梁照水。
傅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难堪。
七公子继续道,“你正是利用了白乐的善良,他知道你弹哀曲,不是为了谋害他。他至始至终,都是相信你的傅巡,你如何对得起白乐的这份信任”
梁照水回想当日,白乐临死前的情景,潸然泪下,这小白公子死得真冤。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傅巡崩溃,白乐对他的好,不用旁人说,傅巡都知道。这么多年,白乐是拿他当兄长,事事都跟他说,他却起了歹心,这世上傅巡若有什么怕的,那就是怕旁人再提起白乐。
白夫人心如刀割,阿乐这傻孩子,至死都相信傅巡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李施苒也是惭愧,她为了报仇,向白乐下手,换掉白乐的汤药,害得白乐常年病弱,汤药不断。白乐虽非她所杀,但她也是凶手之一。若不是白乐身子病弱,怎会因受不住打击而死。
李施苒忏悔道,“袁姐姐,对不起。”
白夫人将紫檀木琵琶递给李施苒,“我们之间的恩怨,皆是这面琵琶,当年因我贪恋虚名,明知是你李家的琵琶,也不愿归还,以至于让你误会是我谋害了你们李家人。说起来,你也无辜,被傅巡这小人利用了这么多年。现在,我把这面琵琶还给你们李家。云师姐当年就劝过我,是我没有听,今有此报应,是我活该。”
李施苒问李寄曲,“你意如何”
李寄曲道,“白家乃曲乐之家,琵琶既入白家,便已重新认主。侄儿不懂曲乐,留着琵琶也是浪费。”
昔年在江南颇有名声的丹徒李家的后人,竟不会弹奏琵琶,不禁让在场之人唏嘘。
李施苒道,“好。姑姑听你的。”只要李家还有人活着,会不会弹奏琵琶,是不是在江南曲乐占据一席之地,也没那么重要。
二十多年的恩怨,今日终于解开。白夫人看着这面紫檀木琵琶,悲恸难抑。
“傅巡,还有一事,薛茂与你见面,所图何事”七公子提到薛茂,乔太守、鲁通判、范推官不知其中缘故,便听不明白了。
傅巡勉强站立,“怎么赵大人也害怕了”
七公子道,“薛茂既已离开静海郡,便已将你们舍弃,他一个无官无权的书生,本官有何可惧”
薛公子不管静海郡之事了冯晋绝望地瘫倒在地,他所倚靠的就是薛公子会来救他,明明说好的,他在静海郡除去赵大人,薛公子便会将他引荐给童太师
“傅巡罪大恶极,按律当斩李施苒为人所误,却害白乐枉死,按律流徙三千里。冯晋勾结奸商,祸乱静海郡,罪不可赦蒲牛抢夺官府卷宗,庆幸无人伤亡,监禁十五年”范推官当堂宣判,“来人,将一干犯人都带下去等本官上奏朝廷,再行处决”
衙差上前,将傅巡、冯晋等人押走。
傅巡经过孟朝身边,对孟朝小声道,“孟师妹,你骗我”
孟朝道,“你不该杀阿乐哥哥。”但最不该的是,拿妙菡的事威胁她。平生,她最恨威胁
“那日我同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傅巡望着她,眼底深情,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孟师妹,你要我死,我死又何妨。”
孟朝触动,往事如昨,呵护她的阿乐哥哥走了,关心她的傅师兄被判死刑也好,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有忌惮了,只是心里为何是那么的难受。
案子已了结,在场之人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复。人一旦有了贪欲,便会迷失了本性,不折手段。
鲁通判道,“此番得赵大人相助,还我静海郡安宁,我等万分感谢。”
范推官也道,“若非赵大人精心布局,傅巡这小人定还在逍遥法外”
七公子回礼道,“几位大人都是一心为民,本官不过略尽绵薄之力。几位大人,此案已了,本官也该告辞了。”
临走之际,七公子又提醒鲁通判,关于姚家贩卖私盐之事,还有巨额的姚家钱财,怕是牵连甚广,要他继续追查。
鲁通判道,“多谢赵大人,本官定会追查到底”
梁照水坐在马车内,看着持剑骑马的孟朝,不说不笑的,一脸悲伤,心里也不是个滋味,罢了,以后孟姐姐再说她,她就不顶嘴好了,让着孟姐姐一些。
“照水,照水”
远远地,梁照水听到姚珍珠的声音。
梁照水跳下马车,果然是姚珍珠。
姚珍珠道,“照水,得知你要离开静海郡,我就赶来送你了。”
“说得我们永远不会见似的。”梁照水道,“珍珠,你记得,我家住在钱塘县,府中有大片梅花,很容易找到的。你要在这里过不下去了,就来找我。如果我还没从京都回来,你就找我爹。”
石北打趣道,“梁姑娘,照您这么热情好客,你们梁家会人满为患,住不下的。”
说到这个,梁照水就想到鸣蝉,要不是七公子阻扰,说不准鸣蝉都到杭州,找到她爹梁老爷了。
姚珍珠感动,“梁照水,我会来找你的。”
“你是姚家之女”白夫人看到了姚珍珠,这个差点成了她儿媳的女子,如今看来,这姚家之女也非满身铜臭,更不像其父阴险狠毒,若她儿子还活着,这桩亲事也不是不可以。
姚珍珠向白夫人行礼,“早该拜访您的。既然您在这,那就不用另寻时间了。”说完,姚珍珠将庚帖递上,“我与白公子今生无缘,现归还令公子庚帖。”
“应该的。”白夫人接过庚帖,阿乐已死,不能拖累了姚家姑娘。但白夫人不知的是,即便白乐未死,姚珍珠也会来送还庚帖,断了与白家的亲事。
“照儿,我们该走了。”赵娴在马车内喊梁照水。
梁照水同姚珍珠告别,走上了马车。
七公子一行人不少,引得静海郡百姓纷纷赶来围观,在这些百姓之中,还有那些重获自由的少年。而在这些容貌秀丽的少年中,有一个拿着酒壶,喝得醉醺醺的,等七公子一行人的马车远去,那喝醉了的少年却突然跪地,对着七公子的马车重重磕了三个头澹月谢赵大人相救之恩
马车内,赵娴搂着梁照水,安抚道,“世人有恶有善,照儿怕是吓到了吧。”说完,又责怪七公子行事没个轻重,带着梁照水上公堂,看到了傅巡、冯晋那帮恶人的丑陋面孔。
七公子道,“人生百态,她又非稚儿,总该长大的。”
“县主姐姐,我没事的,过几日便会好了。”傅巡指点过梁照水琵琶拨弦,在白家对梁照水也是照顾,但这么一个做事周到、又憨厚,还会弹琴的傅公子,竟还有另外一张面孔,梁照水想到狼山惨事,抖了抖身子,躲在了赵娴怀里。
此番入静海郡,确实惊吓到了梁照水,也危及了梁照水的性命,七公子心里略有自责,便任由赵娴继续数落他。
离开了静海郡之后,赵娴、梁四爷便南下,与七公子、梁照水、孟朝等人分开。
沈青廪去调查茅山书院旧事,已经几日没消息了,七公子担心,便嘱托梁四爷道,“梁四哥,若经过平江府看到涵直,你让他也尽快来京。”
“沈公子乃聪慧之人,不会有事的。”梁四爷不担心沈青廪,只担心梁照水,“照儿,天下脚下,不比钱塘,你万事听七公子的。”
赵娴道,“有七弟在,照儿就当去皇城游玩,再说还能赶上今年科考放榜,若照儿喜欢,就让七弟派人去捉一两个才子过来,让照儿挑一挑。”
说着说着,又说到梁照水的状元夫婿了。梁照水羞愧难当,真是一言既出,丢脸一生。
梁四爷叮嘱完梁照水,又叮嘱孟朝,“朝儿,你也要当心。受了赏,就早些回来,皇城并非久留之地。”
孟朝到京都,是受封嘉禾县主去谢恩的,对于梁四爷的叮嘱,她觉得大惊小怪,皇城繁华地,多少人趋之若鹜。等她受封了县主,便可以同那些朝廷权贵往来,身价倍涨,小小钱塘梁家,何须放在眼里。
“你们到了京都,记得及时来信报平安。”赵娴、梁四爷目送七公子、梁照水的马车远去。
梁照水从马车内探出头,向梁四爷和赵娴招手挥别,“四叔,县主姐姐,等我到了开封,就给你们寄金明池的梅花”
“不错,竟也知金明池。”七公子道。
梁照水不服气道,“本姑娘近来看了不少书,皇城虽第一次去,但大抵与书中描写相差无几。”
七公子道,“有道是世事变迁,书中难尽。梁姑娘,读书万卷,也需躬行。”
又在同她说教了,梁照水揉了揉脑袋,“知道了,七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