艮岳是皇家宫苑,里面占地极广,又集齐天下名贵花木,放养奇珍异兽。
梁照水一介小民,连见莘王赵植都很困难。但好在莘王给了她一个玉佩,是当日让梁照水拿着莘王物件去求救的,后来莘王得救了,也没向梁照水讨回,梁照水也就没这么自觉地交还。凭着莘王玉佩,梁照水见到了莘王。
“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来见本王,竟然只是想看看宫里的花花草草。”赵植一脸不可思议,当日梁照水提出要到艮岳看花草,他也没在意,若换做别的女子,肯定是讨要滔天富贵,看花草哪里不能看,天下花草长得都差不多。
梁照水跟在莘王后面道,“民女本就是个花农,跟王爷您讨要些花草回家种,这可都是皇家的花草啊,也算是沾了皇家的光。”
“就在前面,本王让人带你进去。”看花草,莘王赵植可没兴趣。
“多谢王爷。”梁照水行礼。
“你记住了,别乱走。这里是皇家宫苑。”赵植提醒道。
梁照水再次行礼,“民女绝不会给王爷您惹麻烦。”
“你进去吧。”宫里新排的歌舞,还等着去欣赏呢,赵植迫不及待地走了。
梁照水跟着小太监,走了进去。不愧是皇家宫苑,随处可见的花草,每一株都是名贵品种,可惜这个时节不对,若她能早点进来,她还能欣赏到这里的梅花。
园林里的石头,大部分是太湖石,梁照水想到了设在平江府的应奉局,为谄媚官家,送了一批又一批的石头入京。看这里这么多石头,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怪不得高大山那些人要造反,就冲皇家这么奢侈地建一个宫苑,就活该被百姓唾骂。
山坞之中,梅花皆名贵,梁照水看着眼睛都直了,虽然花已落尽,但梅树还在。抚摸着梅树,梁照水嘀咕道,这辈子也就看这么一回了,这么好的梅花品种,若能带回江南,种在梁家梅园里,该有多好。
小太监看着梁照水奇奇怪怪的举动,目瞪口呆。
“宫里的梅花都娇生惯养的,若移植宫外,怕也会水土不服。”梁照水放弃了想要移栽梅花的念头,再次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梅花,就去找萧如韶叮嘱她要采摘的药草。
山坞之中有庄子,有种了五谷的田地,也有药寮。
掏出花草图,梁照水一一找了起来。
小太监一脸吃惊,心道这梁姑娘,果然是有预谋地来,看花草还带了个图。
梅花落尽,百花开,尤其是牡丹,花苞待放。梁照水弯下腰,低头走过一堆堆花草丛。这个像,但又不像。梁照水比对着画上的花草,算了,不管了,多采些回去。
当梁照水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小太监惊讶地长大了嘴,这还不是有预谋,布袋子都带来了。还以为她只是采几株回去,图个新鲜。接着,小太监听到梁照水自言自语道,“早知道带个大点的布袋来。”
“您还不如带个麻袋来呢。”小太监嘀咕道。
梁照水回头,“你这主意好。”
说这么小声,都被梁姑娘听到了,小太监吓得跪在地。
“我耳力比较好。没怪你,起来吧。”到底是宫里,动不动就跪,梁照水感慨。
不远处药寮内,有小炉子滋滋滋地冒着烟。
梁照水问道,“那里有人”
小太监回道,“今日是耿太医当值,宫里无事,他一般会来这里炼药。”
如果是耿太医,肯定知道萧姐姐需要的哪几个药草,但梁照水也不会去找耿太医帮忙,毕竟种植药草跟种植梅花一样,那都是种植人的心头肉,若耿太医看到她来挖药草,还不找她算账。
为了不让耿太医发现,梁照水就差躬着身爬行了。
“梁姐姐,你在找什么”
突然,头上响起吕哲的声音。
梁照水呆住了,不可能,怎么会有哲儿的声音,这里是宫苑,哲儿怎么能进来
“哲儿问得好。梁照水,你在找什么”吕哲声音刚落,又响起七公子的声音。
梁照水彻底蒙了。
只听得小太监向七公子行礼,“见过赵大人。”
七公子挥手,“你下去吧。她是我府上的人,我会带回去的。”
赵大人是官家面前的红人,本朝以来执掌兵部最年轻的一个官员,他的大名在宫里也是人人皆知。小太监一看赵大人会带梁照水出宫,便放心地走了。
梁照水慌忙藏好花草图,“我就是就是想拔几株草回府上种一种。对,就是这样的。七公子,我们府里花草太少了,名贵的又买不起,来艮岳拔几株,可以省很多银子。”
七公子不揭穿她的谎言,“本官还以为你拔几株,是想种到萧家呢。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该种在哪里。”
梁照水想不通七公子和吕哲怎么也会来艮岳,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看着吕哲,梁照水唯一想到的,肯定是从哲儿口中套的话,七公子他们太精明了
“本事不小,带图寻花草。”七公子说话一贯严肃。
梁照水和哲儿一样,本就惧怕七公子,这会儿在地上爬行的狼狈模样,还被七公子看到,她都没脸抬起来。
“此事此事迫不得已。也是为了救人。”既然被发现了,梁照水只能将花草图交给七公子,只求七公子看在她坦白交代的份上,宽大处理。
其实这些花草图,吕哲都画给七公子看过。七公子没有去拿这些花草图,“希望下次,你能跟我说,我可以帮你。”
“我知道了。”认错的本事,梁照水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
七公子道,“我把哲儿带来,是想让耿太医看看。”
跟她解释做什么,梁照水哦了声,附和道,“宫里的太医医术定然不错。”
“还不跟过来。”七公子喊上梁照水。
“可”她还没找全呢,梁照水心下着急。
七公子道,“我会让耿太医备好。”
“七叔,你太好了。”梁照水一高兴,直接拉住了七公子的官袍。
七公子无奈,也习惯了梁照水的每次有事喊他七叔的事实,低斥道,“等回去,再领罚。”
“二十篇曹全碑。我会认真写的。”梁照水乖巧道。
七公子看了她一眼,叹气,“不长记性,二十篇有何用。”都敢独自去找莘王,还来艮岳,若遇到宫中贵人,看她怎么应对。
又生气了。梁照水不敢说话。
到了药寮,出来一个六旬的老者。七公子道,“耿太医,这就是哲儿,我带过来了。”
宫中太医,最年长最有经验的,就是耿太医了。
耿太医没看哲儿,却看到了梁照水,“她就是你府上的那个梁照水”
七公子点头。
连耿太医都知道她,梁照水纳闷,她现在名声都传遍开封了吗,那是好名声,还是不好的
七公子对梁照水道,“你还记得符生的案子吗”
梁照水这才恍然,符生的爹,就是整个太医局的局令啊。因这符生,她才白白受了牢狱之灾。但此事,也不能怪符生,符生也是因情杀人,法不可恕,但情可原。
耿太医和符太医认识数十年,符生的事自然也知道。他对梁照水道,“梁姑娘不记恨符生,还帮忙求情,这份气度,令老夫佩服。”
“开封府大牢的狱卒都挺好的,我在里面就跟在家一样。”梁照水据实道。
七公子心道,本来就没什么罪,关着也是为了抓真凶。狱卒既然知道,又拿了秦继珉大把的银子,自然是把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但梁照水这实话,在耿太医看来,更觉得梁照水胸襟宽广,非寻常女子可比。
耿太医问了吕哲的病情,又问在服用哪几味药。得出的结论,跟萧如韶差不多。若当年及时救治是可以治好的,但现在救治就困难了。
耿太医看着吕哲道,“当年我还见过他爷爷,他是宫中最好的画师,为人也好,我们有时还在一起喝过酒。放心,这个孩子,我会想法子救的,他是吕家唯一的后人了,这么好的丹青天赋,不能断送了。”耿太医说起吕老,悲从中来,当日听到吕家全家被害,他就病了一场。正因七公子查到了杀害吕家的真凶,耿太医对七公子感恩戴德。
七公子示意梁照水将花草图给耿太医,并道,“这几味药,请您看看。”
耿太医本以为是几个普通的药草,就算名贵,在他眼里也很普通,毕竟看得药草多了。哪知他越看越激动,没错,一株两株的,但看是普通,但合在一起找,就不同了。“这我怎么没想到。用得好,这几味药用得好啊”
梁照水小心翼翼问道,“您都能找全吗”
“有,都有。不过在给你们之前,我能问问,这几味药是哪个大夫开的”开封城内,竟还有医术这么高超的大夫,耿太医如遇知己。
梁照水道,“是萧侯爷的长女,我表嫂,萧如韶。”
“那她也一定在研制解药了。”耿太医一针见血。
梁照水偷偷看了眼七公子,脸上看不出表情,这个时候也不管七公子知不知道了,救秦表兄要紧。梁照水忙问道,“您老觉得,还能救吗”
耿太医道,“老夫以为天下奇毒,是毒就会有克毒之法。只是需要点时间。”
“那求您快点。”秦表兄缺的就是时间了,他拖不起。梁照水哀求道,“耿太医,求您了”
“老夫是医者,自不会见死不救。”耿太医拿着草药图,感叹一句这草药图画得惟妙惟肖,就去采药草了。
“我我可以解释。”梁照水不敢看七公子的眼神。
七公子制止了她,“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