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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五十六章
    他挨着她不近, 但那话却像贴着她耳边说的。

    姜肆心里一突,忽然觉得心跳加快,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急忙甩开萧持的手, 看也不敢看他“谁能管得了你”

    说完她就走到安儿身旁,蹲下身替他整理着领子,脸上余温未退。

    萧持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手,视线转移落到不远处那对母子身上, 不经意地扬起唇角。

    “阿娘,你的脸怎么那么红”

    姜遂安抱着闻杏递给他的暖炉,狐疑地看着姜肆, 一旁的闻杏赶紧背过身去沿着唇笑。

    姜肆脸上刚要褪去的热意又升上来了。

    “阿娘刚刚跑了一趟太医院,走得急了,热得。”她一本正经道。

    姜遂安的眼睛闪了闪,余光看到萧持也走过来了, 微张的小嘴话锋一转“阿娘总是去太医院做什么”

    姜肆给他披上小斗篷,看着眼前的圆球,道“阿娘的师兄遇到了疑难杂症,叫我过去看一眼。”

    姜遂安还没说话,头顶上倒是传来萧持的声音“他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语气有些不满。

    姜肆顿了一下,脸色瞬间就变得认真起来, 她站起身, 毫不避讳地看着萧持“文师兄虽然是太医, 宫外有些病人也会找他, 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都会尽力去医治,他的身份怎么了”

    萧持看着眼前突然开始张牙舞爪的小猫, 眼皮跳了一下“你现在是皇后。”

    姜肆瞪他一眼“那圣旨我都不知道。”

    哪壶不开提哪壶。

    拉着阿回转身向外走,留给他轻飘飘一句话“晚上你回养心殿。”

    萧持神色怔了一怔,耳边又想起她那句话。

    我一直这样。

    真是一直这样,大胆,放肆,我行我素。

    他偏了一下头,似乎在深刻体会刚才那一刻的感受。

    奇怪的是,并没感觉有多生气。

    萧持跟着走了出去。

    踏出殿门,呼啸的风夹杂着鹅毛大雪飞扑在脸上,外面下了有一会儿了,地上已经积起一层厚厚的白雪。

    姜遂安被姜肆裹成了圆球,小短腿在雪地上踩来踩去,臃肿的身子让他动作都变得艰难起来。

    姜肆跟着他一块,把拳头大的雪球滚成姜遂安那么大,来来回回绕着正殿前的院落跑了好几圈。姜肆不敢让他累着,看起来像是跟姜遂安抢着推雪球,其实是在帮他减少消耗。

    谁知刚推到一半,萧持突然走了过来,他没看姜肆,轻轻把她挤到旁边,面向姜遂安,问他“你想堆多大的雪人”

    姜遂安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指了指姜肆“阿娘那么大的。”

    姜肆手冻得通红,正偷偷在背后搓着,听到姜遂安的话动作一顿,不禁失笑“做什么要堆那么大的”

    “我想堆个阿娘。”姜遂安说完,自己推那个雪球,嘿咻嘿咻地向前走。

    姜肆完全僵在那里,一时没回过神来,等视线随他走远了,心里才泛开一阵阵暖意,又想哭又想笑。

    只有这个时候,姜肆可以将他当做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的心思直接又纯洁。

    萧持走到姜遂安身旁,弯下身“我帮你”

    姜遂安瞥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向前,但也没拒绝。

    没拒绝,萧持就伸出手去跟他一起完成这个艰巨又宏大的任务。

    姜肆没想到萧持会纡尊降贵做这样的事,看看远处的张尧,也是一副从未见过的神情,再回过头来,她看向两人的目光就温柔了许多。

    说不心动是假的。

    她有偷偷发现,萧持在面对安儿的时候,会刻意把“朕”的自称换成“我”。

    虽然对着她时,又会故意把称呼换回来。

    顽劣自傲,这是姜肆判断他是谁的标准。

    “我也来帮你们堆个我自己”姜肆扎起裙摆,大喊了一声,笑着跑了过去。

    看着雪地中嬉笑的温馨画面,张尧抹了抹眼角,闻杏斜眼看着他“张总管,您怎么了”

    张尧就是笑“没什么,高兴”

    一开始察觉到陛下对姜娘子那么上心,他还隐有顾虑,可现在再一看陛下放松恣意的样子,他算是彻底放心了。

    太阳快下山了,姜肆催促姜遂安回去。

    三个人不仅堆了个“姜肆”,还堆了个“陛下”和“安儿”,两大一小立在院子里。

    孩子玩心重,一听说要进屋,小嘴一紧,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雪地。

    “以后你若是想,还有的是机会。”萧持看着他道。

    其实姜遂安也不是特别想玩,他就是有些留恋刚才的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他也说不清。

    但听到萧持这句话,他莫名安心许多。

    转过身,他颠颠跑上前去,拉住姜肆的手。

    三个人一起回了殿里,换上干净衣服后,围坐在暖炉边。

    张尧让人上了晚膳,上齐之后,安儿瞪大了眼睛看着桌子,然后回头看了一眼姜肆。

    姜肆见怪不怪了,萧持的膳食里一点荤腥都不见。

    偶尔能见到油水极少的鸡脯肉。

    “陛下,你这样进食不行,荤素搭配更好些。”姜肆忍不住道。

    以前这样也就算了,现在她怎么说也是要力所能及地管一管他。

    萧持神色不变,把殿里的人都屏退,他拿起玉碗盛了一碗粥,先递给姜肆,然后又递给姜遂安。

    “你们若是吃不惯,朕可以让御膳房给你们另做。”

    姜肆还没反应过来陛下给她盛饭,姜遂安倒是多看了一眼。

    她放下筷子,对他道“你得听我的话。”

    “为什么”萧持掀了掀眼皮。

    “因为我是你的”姜肆脱口而出,说到关键处又顿住,眨着眼睛看了看他,脸上一热,“大夫”

    萧持低下眼,眼中藏着温润笑意。

    “可以,那朕就听你的。”

    笑意藏都藏不住了,姜肆心知他就是故意的,拿起筷子催促“吃吃吃,快吃”

    姜遂安伸手够对面的糖碗,够不到。

    萧持见了,把糖碗拿过来,放在两人中间,然后两人各自拿了一个银勺,舀了满满一勺,放到自己碗里,搅拌。

    二人都发现了对方的动作,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都有询问。

    姜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安儿嗜甜,她知道,陛下这么嗜甜,她还是第一天发现。

    没想到两人的动作都那么统一。

    “少吃点糖,太甜了对身体不好。”姜肆用大拇指蹭了蹭姜遂安的嘴角,看似是对一个人说的,其实是连着另一个人一起念叨。

    想要加第二勺糖的萧持动作就那么顿住了。

    姜遂安瞥了一眼他的碗,嘴角若有似无地扬了扬。

    一副“看吧,我就知道阿娘会说,才没加第二少糖”的样子,得意得很。

    萧持默默将糖匙放回去。

    用完晚膳,姜肆带安儿去沐浴,萧持也非要跟着。

    姜遂安

    980、“我自己去吧。”他小大人似的敛眉说了一句,干脆把两个人都抛下,姜肆当然不会让他一个人去,便让闻杏跟着。

    萧持看了一眼两人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人走了,殿内一下子安静起来。

    姜肆握着自己的手指,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又赶紧挪开。

    “你想说什么”

    头顶传来声音,姜肆一惊,不自觉地退后一步“你不回去吗”

    萧持撩起垂下来的青帐走近她“去哪”

    “去,去养心殿”

    “朕今日没什么政务要处理。”萧持背着手,一步一步逼近,姜肆手臂碰到墙角一个盆栽,眼看就要摔落,却被萧持扶稳了。

    “还是怕”萧持看她。

    姜肆吞了吞口水。

    萧持的手背一根根青筋突起,姜肆偷偷一瞥,就觉得呼吸不过来了,偏那人没发觉自己有多可怕,只是轻笑一声“朕头又疼了。”

    姜肆脸色一变,转而推着他到软塌上“坐下。”

    萧持坐下,姜肆净手,为他按揉。

    偷偷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安儿洗完回来了,小腿蹬蹬跑到内殿,看到姜肆正在给萧持按脑袋,表情放心下来。

    他爬到床上,转过身盘腿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两人。

    好像小门神。

    萧持突然睁开眼睛,看着姜肆倒映的脸“你去太医院,朕可以不管你,如果你想出诊,朕也不阻拦,这样,你是不是就开心了”

    姜肆微怔,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陛下说得是真的”

    哼,这时候知道喊他陛下。

    “游老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肯定也不想浪费。”萧持说完,轻轻拿开她的手,起身坐正,看着她道“你觉得做朕的皇后会处处受制,所以才不愿意对吗,朕既然下了圣旨,把你绑在自己身边,自然也要满足你的所有请求。”

    萧持很清楚,行医与爱他无关,这根本是两件事。

    如果做他的皇后就要放弃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那便是抛弃了她自己,他当然也不想那样。

    如果不是她医女的这个身份,青溪岸边的相遇根本就不会发生。

    “可是”姜肆本来是很开心,但想到萧持的处境,不免有些担忧。

    本来就有很多人揪他的错处和把柄。

    万事一沾上“皇权”,远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萧持将她耳际的发丝顺到后面,大掌抚了抚她的头“你去做想做的,朕在后面兜着。”

    他说这话的一瞬间,姜肆心紧紧一颤,涌上一股无法明说的暖意。

    这几日她一直在犹豫,一直心有不安,不是拿不准自己是不是喜欢他,而是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准备好放弃一些她必须要放弃的东西。

    他这样说,就好像只是为了驱散她最后一丝迟疑。

    但她知道这背后代表了什么。

    “为什么”姜肆看着他,眼中蕴藏着说不清的情绪,“你好像没必要非得为了我,去跟所有人作对,朝臣那边你怎么说到时候一上早朝,他们肯定要上奏求你收回旨意的。”

    更别说他还要为了她打破陈规。

    萧持拇指摸了摸她的脸,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看不见神情了,只听见他低沉的笑声“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朕自己,是朕非要你留下来的,本不该你承担的东西,因为朕的自私而加诸在你身上,难道这不是朕该做的吗”

    姜肆埋在他胸口,有种很奇异的感觉。

    这人不发疯的时候,活得还真是很明白。

    那现在的他,到底是谁呢

    姜肆闭了闭眼,只想在他怀里多靠一会儿,忽然,听到一声翻动的声音,她骤然睁开眼,把萧持狠狠一推。

    忘了安儿还在

    转过头,却发现姜遂安已经趴在枕头边上睡着了。

    萧持双手在身后撑着身子,眉心一蹙。

    姜肆不管他,走过到床边看了看姜遂安“白天玩了一天,晚上累了,这么快就睡熟了。”

    姜遂安睡得很香,还有小呼噜声。

    萧持在那孤独地坐了一会儿,终于也抬起身子,他凑过去,看了一眼床上的小东西,又看了一眼姜肆“他晚上在这睡吗”

    “不在,在旁边”姜肆说到一半,顿住了。

    萧持这就要把姜遂安抱起来。

    “哎,你干什么”姜肆叫住他。

    “抱他回去睡觉。”萧持回答得理所当然。

    安儿的确坚持分房睡,想了想又觉得萧持做的没错,她也就没再阻拦。

    萧持看她低下了头,微微扬起唇角,转过身,把手穿过姜遂安的双腿,将他抱了起来。

    孩子还没醒,但是扒紧了他的肩膀,萧持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刚要转身,就听他小声嘟囔了一句。

    “父皇,我想吃枣糖酥”

    萧持的心震了震,连姜肆也有些震惊地看着他,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都没再说话。

    姜遂安明显是睡梦中的呓语。

    姜肆完全不知道安儿还会说这样的梦话,萧持却回想起来白日里两个人的交谈。

    把孩子往上抬了抬,他对姜肆轻声道“你别出去了,我把他抱过去就好。”

    说完,他抱着姜遂安,走到置衣架上拿了一个厚厚的大氅,盖在他身上,抬脚走了出去。

    这一路无言,萧持把安儿放在床上,低声嘱咐偏殿的宫人照顾他。

    又摸了摸他的头。

    宫人都很不解。

    本以为皇上对这个孩子会不喜,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

    萧持走了回去,在正殿门前站了一会儿。

    满脑子都是那句“父皇,我想吃枣糖酥”。

    他其实当时并没有感觉到多高兴,因为他听出那声呓语里的小心翼翼。

    姜肆告诉他说,阿回很讨厌霍岐,阿回不希望她留在将军府,阿回甚至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但是他好像很想自己也有一个父亲。

    那句话在醒着时不敢说,只有在梦里才敢说。

    “砰”

    姜肆坐在床边,也在想安儿那句话。

    她只感觉到心疼,又有些愧疚。

    一直以来她好像忽略了很多。

    听见门声轻响,她坐正了身子,偏头望了望,见到萧持走了进来。

    只是

    “怎么弄的”

    萧持头上肩膀上都是雪,连睫毛上都有雪碴,一进屋,雪化了,上半身跟头顶都有些湿,姜肆走过去,随手拿了脸帕踮脚罩在他头顶上,为他轻轻擦拭着。

    萧持也有些忍俊不禁“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房檐上的雪砸下来了。”

    姜肆一怔,疑惑地看着他“干什么不进来,站在外面干什么”

    “想他喊的那声父皇。”

    姜肆眸光微动,手上动作停下来。

    萧持又道“听不腻,竟还想听一遍。”

    “真的”姜肆认真地看着他,“你会把安儿当成自己的孩子吗”

    “他不就是吗”萧持哑然失笑,眼中满是肯定,“他出生以来第一个认定的父亲,难道不是朕”

    他自然是没把霍岐放在眼里的。

    姜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心里又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她假装没听到他的问话,继续给他擦着湿发,只是萧持个子很高,姜肆擦得认真,踮脚却很吃力。

    萧持脱下外袍,姜肆扯了一下他的手“别乱动。”

    萧持一顿,见她在努力够他头顶,便慢慢弯下上身。

    本来很正常的动作,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姜肆手臂僵住,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他头发微湿,罩了一块洁白的巾帕,一双黑眸藏匿着万千星火,映照出她的模样。

    与他对视上,姜肆已经完全忘记了该如何呼吸,可她却能感觉到扑在脸上的热意越来越沉,越来越急。

    某一瞬间,萧持忽然按住她后脑,将唇印了上去。

    发顶的巾帕落地,他抱着她一步步向后走。

    姜肆只觉得嘴唇发麻,热意肆意流动,他力道太大,姜肆完全不受控制,只能随着他逼近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

    耳边轰鸣声作响,干柴被点燃,星火燎原。

    她后背有了依仗,他便更强硬地迫近,紧紧相贴,钳制的力道像是要将人揉入骨血之中。

    感觉到掌心握住了她的腰,姜肆忽然睁开眼睛,隔着衣服按着他的手。

    萧持身子一顿,而后离开她的唇,四目相对,浓浓的情欲如春水吹皱,他抱住她身子,重重的喘息声落在她耳畔。

    姜肆听见他说“我忍不了”

    姜肆的心被倏地一握,又像是被挠了一下。

    那声音听起来在隐忍克制,却如初出茅庐的少年一样难掩急躁。

    下一刻,姜肆被直直抱了起来,两脚悬空,她下意识抱住萧持的肩膀,相同的场景再次上演,心中又涌起害怕。

    但这次的害怕跟之前又不一样。

    萧持将她轻轻放到床上,姜肆抬着手臂遮住眼睛,下边只点了一盏灯,灯光不及床帏,眼前的黑影看着又高大了几分。

    萧持握住她手臂,轻轻挪开,让她看着自己,吻去她眼底的泪痕。

    他压下身子,低沉喑哑的声音抵在她耳畔“别怕,放松些。”

    姜肆秋瞳泅水,怯意堵在嗓眼里,喊不出来,她一紧绷,就听见耳边传来闷哼声。

    男人极度压抑的声音自胸腔中溢出,瞬间刺激了她的耳膜。

    抗拒终于消退些了,如水的热潮渐渐将两人包裹,直到彼此契合。

    夜里又开始下起了雪,院中梅树在一夜间开出了花,白色的花瓣被冬雪冰封,只在蕊间露出淡淡粉意。

    除夕将至,春色盎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7 04:09:4720210708 17:3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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