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昭这一病病了近半个月, 期间贺修谨与冉元良就没有停止过往她家送东西,但无一不被公析寒当成垃圾给扔掉,所以柳云昭压根不知道这两个人天天眼巴巴地等着她会客。
不过就算柳云昭知道, 她也不会责怪公析寒, 反而乐得清闲。
期间,秦阎也来看望过她,因为知道她是为什么生病,这人心里愧疚地简直不像话。
在柳云昭又一次拒绝他贴身照顾后, 他再次提起之前的建议,“柳小姐,你真不考虑一下我”
柳云昭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外面是成片盎然的绿意, 他站在她身后帮她按着肩膀, 温暖的阳光将他整个人染上光晕,他眼底的情愫比微风都要温柔。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柳云昭看着远方,青丝如瀑布般披散,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发觉好像能看清些了。
正当男人要询问时, 她偏头,“秦局座, 你心思太多了。”
从秦阎接近她开始, 她就知道秦阎心思不纯,柳云昭不探究, 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但不意味着她看不出这些小把戏。
那日,她从魅色的窗口跳下,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只是兴味, 还有惊讶,像是很意外她出现在这里一样。
秦阎心头一跳,之前他为了让柳云昭安心地呆在特情处,就算知道她顾安未婚妻的身份,也依旧选择隐瞒,甚至还刻意派人干扰她的消息渠道,让她一直误以为那个她得罪过的暴发户李版在抓她。
“我”秦阎脑子里的解释成堆的冒了出来,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下意识地想找出一个最完美的借口来打消柳云昭的疑心,但对上她那双眼睛,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女人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因为在病中,眸色略略有些涣散,却也多出几分寻常没有的脆弱,秦阎无法再欺骗她。
“抱歉。”许久,他才说出这两个字,心也像是沉入海底的石头一样,充斥着一种无法挽救和难以解脱的压抑。
秦阎不会欺骗她,但也不会将她的真实身份告之,如果顾安迟早会找到她,那么他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因为秦阎知道,没人能克制住不去爱她,其中也包括顾安。
而柳云昭和顾安的婚约是柳顾两家老人的约定,他不知道柳云昭会不会因为媒妁之言遵守。
“柳小姐这算是判了我死刑”秦阎的帮她按摩肩膀的动作依旧未停,语气也是笑着的,只有双眼淀着无限的落寞。
他的余光看向门外站着的少年,“那个仆人为什么可以呢以柳小姐的聪慧,难道看不出他狼子野心”
柳云昭轻笑一声,攥住他的衣领让他的耳朵凑到自己面前,“秦阎,你以为跟着我很好吗”
她的语气变得十分恶劣,“那个仆人叫公析寒,你看他是不是有些站不稳因为我把他吊起来,让他只能脚尖踩在地上,就这样绑了一天,你要试试吗”
秦阎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女人的呼吸就这样抓挠在他的耳廓,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一会,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
“如果我说我也可以,你会给我个机会吗”他认真地看着她的侧脸。
他不怕疼,自小到大,他什么苦痛没有受过,如果是因为她,那么再痛一点能怎样呢
柳云昭微微皱眉,松懈了拉他的力道,“愚蠢。”
她初见秦阎时,这个人是何等引人倾心的浪荡公子,眼里话中皆是薄凉,但现在,竟然跟个佣人争风吃醋。
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能让一个人卑微成这样
柳云昭不懂,也不希望懂。
她从来要强,生来就是一身傲骨,她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也会这样祈求另一个男人的怜悯。
为此,她可以失去爱人的能力。
“什么叫愚蠢柳云昭,你是觉得我爱上你愚蠢,还是我死缠烂打愚蠢”秦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全部。”柳云昭道。
秦阎微滞,而后缓缓勾起唇角,“我也觉得,我精明了二十几年,怎么就在这件事上想不通。”
他从柳云昭的背后走到她的面前,俯身弯腰,伸手捧着她的侧脸,指腹轻轻摩挲,“柳小姐,你说你多有本事,我栽在你身上,不亏。”
柳云昭淡淡地看着他,将手腕的皮筋褪下放入他的手心,“秦阎,你要陪我玩,那也得耐玩。”
她在他耳边轻声道了一句话,秦阎指尖明显发紧,他喉结滚动,眸中欲念疯长,“好。”
柳云昭收回手,靠在椅背上,“好了,现在说正事,自从我病了以后,酒井和树有什么动作”
秦阎将手中皮筋攥紧了些,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迅速调整回正常的状态,“他盯上了顾安准备运往北境的武器。”
“这人惯是喜欢搞些不入流的小动作。”柳云昭语气带着些轻蔑,“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秦阎真是爱死她这高傲的样子,像高悬于苍穹之上的太阳,只配让人仰望,他问道,“云昭有什么想法”
他已经将“柳小姐”彻底转变成了“云昭”。
更亲昵,也更暧昧。
“阴谋有什么意思,要玩就玩阳谋,我要让他明知道是坑,还愿意往里跳。”
柳云昭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北境不是潜伏着酒井和树的上级志伦吗你说要是志伦遇困,危在旦夕,他会怎么做”
“倾力支援。”秦阎回答,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云昭是说佯攻志伦,逼酒井和树救援,但其实我们真正的目标还是酒井和树,只要在路中间埋伏,不怕不能一锅端。”
“但是如果他不救呢”
“那我们就真的去打志伦,这个r星大将在蓝星北境呆得够久了。”柳云昭道,“而且要是酒井和树不救,r星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已经心生叛变呢”
柳云昭给酒井和树的就是两条路,救,或者不救,不管哪条,都是一个死字。
这个局,无解。
秦阎看着侃侃而谈的女人,她此时还在病重,但就是这三两句话,就能让无数尸骨垒成她的荣耀。
危险至极,但也诱惑至极。
他喉咙发干,有些渴,手里握着的皮筋越发烫了。
柳云昭之前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是,“把皮筋缠绕在那处,等她眼睛好了,她想看它青紫的模样。”
柳云昭的预感不错,那天过后,她的眼睛越来越清晰,等到她能够重新看清东西时,第一个上门的不是秦阎,而是酒井和树。
公析寒为两人倒了茶。
酒井和树淡淡扫了一眼憔悴苍白的少年,“看来忧雾小姐就算在病中,也没有丝毫节制。”
“小姐,我先告退。”公析寒眸色冰冷,这个男人真是太碍眼了。
“中将是不是管的太多了连我的私生活也要置喙。”柳云昭看着少年单薄的背影,轻呷了一口茶。
她不知道公析寒从哪里买的能够放大痛觉的药水,那药水药效极好,她只是轻轻抽了他一鞭子,少年就直接疼得抽搐起来。
凌虐的伤痕,压抑的哭声,流干的眼泪,他将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只为了能够取悦她。
柳云昭自是笑着夸奖了他,她的满意是让人上瘾的罂粟,公析寒不顾死活地加大了药量,想让她更加开心些,越发病态地自我毁灭。
“只是随口一句,忧雾小姐别生气。”酒井和树笑着道。
女人对待少年的态度冷漠随意地不成样子,但少年依旧将她视作所有,酒井和树不能理解他们之间这般扭曲的关系,但又被之吸引。
黑暗的,浓烈的,诡异的,他觉得也许在某方面,两人是重合的。
他将自己准备的庆贺痊愈的礼物送给柳云昭,那个极其精美的礼盒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柳云昭打开盒盖,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扇他。
盒中躺着的是坠有一颗眼球的吊饰,那眼珠黑白分明,干净透彻,几乎没有丝毫血丝,整个饰品呈现出一种极其诡谲的美感。
酒井和树挖了许多对眼睛,才找到这么漂亮的一只,他将其泡入福尔马林,冷色调的光沉淀在化学药剂的底部,那枚眼球带着油画般的柔和梦幻。
他当时脑海里就浮现出柳云昭那白腻修长的指尖把玩它的样子。
它是属于她的,酒井和树认为自己与其说是送礼,不如说物归原主。
“如果是酒井中将自己的眼睛,我说不定会感兴趣。”柳云昭冷声。
“忧雾小姐想要我的眼睛”酒井和树唇角笑意愉悦,柳云昭这句话于他而言是夸赞,“我可以把它摘下来送给你。”
现在医疗发达,取下眼睛也能安上功能齐全的义眼,对视力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酒井和树想,他的眼睛和柳云昭十分相配,那么他将眼睛交给她,某种程度来说才是合适的。
他说过,合适的,才是完美的。他对“完美”这个概念有着强迫症般的偏执追求。
他一直以来的行为,缝合断肢也好,潜伏蓝星也罢,都是为了实现这个追求。
意外之喜是,在弥补这种本能遗憾的某一天,他遇到了柳云昭。
这是个极其貌美的女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眼波流转间就有无数男人甘为裙下之臣。
但更加吸引酒井和树的是她的独特与复杂,酒井和树没见过这样奇怪的人。
温柔又冷漠,善良又强势,平和又高傲,她不残缺,她是完整的,她值得一切美好。
柳云昭听见他要挖眼珠子给自己的话有些反胃,这人不止变态,而且自以为是,脑子有问题就算了,还非要舞到她的面前。
妈的,找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