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明拿着一沓卷子, 头发凌乱，衣服的纽扣都上下错位，他急匆匆的挤过周围的人群, 激动地冲向主席台。
“她肯定作弊了”
“我有证据”
他挥舞着手里的卷子, 鲜红的分数照耀在阳光下。
主席台的老师全部瞪大眼睛。
怎么会有试卷透露出来
主席台下各种声音响起。
“不可能吧。”
“卷子发了吗我怎么没拿到”
“假的吧，不是都说了卷子不发。”
魏光明眼眶通红，眼镜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一股脑的向前冲, 被十二班班主任呵斥住，“你干什么回去”
十二班班主任看着魏光明手里的卷子, 简直心惊肉跳。
他来不及细想魏光明是怎么又拿到这些卷子的, 只想着快点把这个傻子按回去。
“你们几个过来, 把他带回教室”
魏光明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班主任。
手指扣进白色的卷子里。
为什么，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告发伍媛这种人, 对所有人都有好处。
陈鸣带着人从队列里走出来，不怀好意地看着魏光明。
魏光明向后踉跄了一步, 看着陈鸣捏紧的拳头，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主席台上的伍媛。
带着漂亮的眼镜, 穿着白净的衬衣，她手里拿着高级的红丝绒文件夹，里面装着专属第一名的发言稿, 和台下狼狈的自己完全不一样。
凭什么
魏光明觉得委屈极了，他不管不顾地大吼道“伍媛作弊她的卷子就在我手上她和标准答案写得一模一样”
十二班班主任咬牙切齿地亲自上前，捂着魏光明的嘴；陈鸣一招手，十二班几个男生一起，生拉硬拽将魏光明拖走。
一切发生的太快, 完美的升旗颁奖仪式被打得七零八碎。
主席台的顶端支出一片阴影，顾甚之躲在阴影里，面无表情。
魏光明太蠢了。
如果伍媛只
是第二名，他这么做，可能都留给大家质疑的地步。
但是，第一名，不是全校第一，是五校联考唯一的第一名。
足足和第二名的自己拉开五十分的差距。
抄袭，怎么可能抄到这么高的分数。
在绝对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污蔑，都显得无处遁形。
顾甚之绝望的闭了闭眼睛。
年纪主任擦了一下满脑门的汗，看着旁边黑着脸的校长，硬着头皮讲了一个笑话，重新活跃气氛。
“这件事情我们肯定会追查到底，但是我可以保证，伍媛同学的成绩，绝对真实”
年级主任拍了拍旁边的伍媛，“下面重新有请我们学生代表、五校联考全校第一名、五校联考五校第一名，伍媛同学发言”
“什么
“不是全校第一名握草，这么猛的吗五校第一”
“你也不看看那个分数，真的绝了，这要是保持到高考，还得了”
“这得主观题全满分吧，我的天，给我标答我都考不出来”
主席台下闹哄哄的，十三班同学从来没觉得这么骄傲过。
祝昊白悄悄把手心的汗蹭在裤子上。
不说不知道，真的一说吓死人。
媛姐太猛了，以后自己还怎么和她做同桌qaq
伍媛抬手，轻轻拍了一下麦克风。
台下的同学慢慢安静下来。
周振勇的眉毛拧了起来。
自己拿给伍媛的是张纸条，这傻孩子还真把纸条夹在文件夹里领导看到了怎么办一点都不庄严肃穆
伍媛看着手里的稿子，是刚才顾甚之冷着脸强行塞给自己的。
后来她才知道，演讲会给一个文件夹，周振勇的纸条，当然是用不到了。
伍媛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稿子，凑近话筒，脸上带着笑，嘴角的梨涡缓缓露出来。
“让我们重新开始。”
伍媛啪的一声，讲手里的演讲稿合上。
周振勇只觉得眉头一跳。
“我是一名来自平行班的差生。”
全校哗然。
年级主任伸手想要干预，被伍媛先一步抢了话筒躲开。
“就像刚才那名同学说的，我出身不好，父母文化水平不高；我成绩不好，多谢学校直升，我才能念到高中，但是。”
伍媛的视线扫过站在台下的所有人，嘈杂的说话声渐渐消失。
“我也有梦想。”
“有一天可以征服星辰大海。”
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眼神从刚才的温和，换成了无法言说的骄傲，那个遥不可及像个笑话的梦想，被她说出来，又好像触手可得，“我在昏黄的灯光下，没日没夜的看书，因为我知道，我现在，努力就会有进步；我做卷子做到手抽筋，也不敢停下来，因为还得继续整理手中的笔记；我在无人的楼道口背书，也会反复磕磕巴巴，为了滚瓜烂熟，嘴角都磨起泡。”
“我这么努力的向上，你知道吗”
年级主任抢话筒的手放了下来，就连校长，都看着伍媛。
“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有能力站在这里。”跨过远远的人群，伍媛看见了还不甘心站在操场后面的魏光明。
闪耀在阳光下的伍媛和只敢躲在角落的魏光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有的质疑我都照单全收。”
伍媛换了一只手，握住话筒。
“但是被超越只会心生嫉妒。”伍媛扯了一个冰冷的笑脸，“这是愚蠢。”
“如果是我，我会想着怎么追上他超越他，站在他面前，骄傲的看着他，而不是东躲西藏，净想些不是人间的办法，还当自己是个阳间的东西吗”
台下发出哄堂大笑，大家都知道伍媛说得谁。
魏光明藏在操场的铁门外，用双手捂住耳朵，巨大的扩音器不会放过他，他就像一只东躲西藏的老鼠，掩盖不住内心肮脏的想法，也见不得一点阳光。
“好”
祝昊白激动得大吼出来，响亮又热烈。
“高，水平真的高，骂人都不一样。”
“我现在好想看看魏光明的表
情。”
“我的天，她真的那么努力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魏光明蹲下，借着低矮的灌木隐藏自己，他瑟瑟发抖地看着凶神恶煞的陈鸣，带着自己的小弟，在不远处观望。
魏光明后悔极了，他就不应该答应陈鸣，为了那几百块钱。
要是最开始他就没有和十三班赌，就不会碰到伍媛。
不会被她激怒，又进入另一个赌局。
魏光明不想转学
他抱紧自己，闷热一阵又一阵袭来，汗水浸透衣服，但是魏光明一动不敢动，他好像听到了脚步声。
“这边没有”
“草，怎么让这小子跑了，找出来，污了老子的钱还要老子道歉”
魏光明哆哆嗦嗦地等人走掉。
蚊子咬的他的脸都要肿起来。
不行，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魏光明顺着枝叶的缝隙，看到了十二班的班主任。
他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叔你可一定要救我”
主席台上的伍媛，偷瞄了一眼年级主任和校长，感觉两位好像适应良好，伍媛同学还是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毕竟这二位都是给自己发钱的爸爸。
她重新调整了站姿，从自由散漫、骂人不带脏字的状态中抽出自己专属精英面具，终于翻开手里作为装饰物这么久的文件夹，低着头念出中规中矩的结束语。
“我们需要仰望灿烂的星空，更需要脚踏实地的坚持，谢谢大家。”
一场演讲终于在有惊无险之中完成。
虽然校长和年级主任鼓掌鼓得格外勉强。
伍媛退到后排，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一个赞。
这次之后，自己应该和主席台演讲无缘了。
谁爱上谁上，写稿子多累
顾甚之站在伍媛旁边，能感受到伍媛身上，阳光的味道，汹涌澎湃的活力，和自己的死气沉沉格格不入。
他默默地捏着手里薄薄的信封，心里酸涩肿胀，他摸过手指间落下的笔茧，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像个笑话。
当做鲜花的陪衬。
顾甚之恶劣的想，至少自己把稿子给伍媛，她用上了，就是欠自己一个人情。
他要是提出和解，按照伍媛的性格也不是不可以。
顾甚之腹稿已经打好，就等着伍媛退还自己的稿件。
“顾神，稿子给你。”
旁边一班的同学快速将稿子塞进顾甚之手里，“我们准备下去了。”
“伍媛呢”顾甚之看着连折皱都没有的新稿子，突然觉得不对劲。
“刚刚已经走了啊。”一班的同学指了指前面，伍媛只和顾甚之，已经拉开两三步的距离。
顾甚之的眼神暗了暗。
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吗
还是真的不屑一顾
他低头看稿子，顿时睁大眼睛，伍媛，伍媛竟然不是照着稿子念
最后一句话，是她自己加在稿件的背面。
顾甚之将稿件揉成纸团，面无表情的扔进垃圾桶。
“你一会儿跟我到办公室。”年级主任和伍媛一起下台，突然提醒道，“记得叫上你们班主任。”
伍媛点头道了声好。
还没进班队，就被周振勇拎到一边。
“你可以啊，长本事了”周振勇大力戳着伍媛的额头，“在主席台这种场合做这种演讲”
“周老师，我错了。”伍媛老实巴交的承认，满脸写着“真诚悔过，死不悔改”
“回去给我写一千字的检讨”周振勇咬牙切齿的说“还以为你挺成熟的，没想到被狗咬了还真的要咬回去，不准骄傲，回去好好反省”
伍媛我怎么觉得您比我骂得还要狠
“周老师，年级主任让我跟您一会儿去他办公室，是有什么事吗”
周振勇先是一愣，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他刻意的偏头，没有看伍媛的眼睛，“我知道了。”
伍媛捏着衣角，慢慢地回到队伍里。
“媛媛，你刚才简直是太帅了”苏舒忍不住碰了一下伍媛的手臂，周围的同学听到她们两个的聊天，纷纷点头竖起大拇指。
“真的好
爽啊，姓魏的这下必定转学”十三班的同学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当时为了请他和我们打赌，他收了陈鸣的钱，几大百呢，结果赌了，还连输两次”
“真的呀，是不是就觉得我们班祝哥冤大头，打算联手敲他一把，还好媛姐在。”
“陈鸣是不是也说的要一起道歉，现在肠子都毁青了吧”
“那肯定，你没看他到处找魏光明啊，这不揍一顿难解心头之恨啊。”
“但是，我听说魏有”
周振勇接了一个电话，喊上伍媛就要去年级主任办公室，伍媛没来得及听到后面的议论。
两个人急匆匆的赶像年级主任办公室。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的咆哮。
“卷子从哪里找到的，你们最好给我一个交代”
你们
伍媛的脚步顿了一下，竖着耳朵听。
“对不起主任，我们本意只是参考一下，没想到这小子拿出来干这种事情，我回去一定好好批评”
竟然是十二班班主任的声音。
周振勇一把拉住伍媛，呈现保护的姿态，“你站在这里。”
说完不管不顾地推开办公室的铁门。
果然，是十二班班主任魏晓
伍媛的嘴角拉成一条直线。
都姓魏，她最开始怎么没想到。
魏光明的一切有恃无恐，都有了解释。
周振勇一开始也觉得魏光明的卷子来得不明不白，一个学生，怎么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准确地找到五校联考这么高规格的卷子。
“魏老师，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周振勇轻轻将门合上，头也不回地对伍媛叮嘱，“你先回去上课。”
说完，将伍媛隔绝在铁门之外。
“哎呀，这都是一场误会。”魏晓赔这笑脸解释道“这位不是我的侄子吗他想看看卷子，我就给了，我哪里知道他想干这种事情，这件事怪我，但是伍媛不是刚刚也骂回来了吗周老师，你知道高中对一个孩子有多重要，怎么忍心看他转学。”
“转学，没人逼他转学，倒是他对着我们班同学咄咄相逼。”周振勇冷着脸站在旁边。
魏晓头顶上已经格外稀疏，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无所谓地说道“这都是小孩子之间开玩笑，我承认，魏小子开得有点过分，但是伍媛在主席台就没骂人两个班打赌，谁没责任，我可听说了，是你们班先赌起来的”
“那我们班同学也没有进行人身攻击”周振勇啪的将手机摔在桌面上，学校论坛“今天那个伪学霸道歉了吗”还高高挂起。
魏晓瞪了一眼魏光明，显然是不知道这件事情，魏光明瑟缩了一下，抓着桌子脚的手指发白，拼命低着头。
整个帖子，只有标题带着调侃的意味，内容充满了各种人生攻击和黄色的玩笑，群魔乱舞格外疯狂。
作为主角的伍媛，刚刚拿到五校联考的第一名，是学校的活招牌。
年级主任的脸更黑了，直接转身不看魏晓的方向。
“魏老师，你管这也叫小孩子之间的玩笑”周振勇气得满脸通红，用尽了这么多年的修养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曝光同学家庭隐私，那同学的外貌明目张胆的开黄腔，这他妈都是玩笑”
魏晓真不知道魏光明傻到这个程度，他擦了一把头顶的汗水，有些难堪地看向年级主任。
年级主任强硬地说道“我同意周老师的看法，小小年纪就知道利用网络制造舆论，我会跟学校提删帖的事情，但是魏光明，必须记过”
“不是，主任，我这都是为了自保，你看，以前伍媛也在网上挂过我”魏光明一把抢过周振勇的手机，开始在论坛上翻找。
第二页，没有。
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都没有
明明是热帖，现在消失得干干净净
怎么会
魏光明头脑一片空白，迎面被魏晓扇过一巴掌。
“混账东西你还不快跟周老师道歉”
魏光明被打得晕头转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觉得胳膊一阵剧痛，
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里挤出来。
“哭”
他听到自己叔叔咬着牙低声说道“使劲儿哭”
“周老师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啊呜呜呜”
魏光明满心欢喜，叫得大声，眼泪没几滴，为了不被看出来，他只能用手捂着脸蹲在地上，高高隆起的脊背，曲折得滑稽又可笑。
他声音够大，透着磨砂的玻璃窗户，能看见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影。
这招真的管用。
魏晓看着表情有些松动的年级主任，语气带着十二分的歉意说道“周老师，您就不要也逼孩子了，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魏光明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真的没什么坏心思，就是脑子一根筋，肯定是被陈鸣他们这些人撺掇的，才会打赌，然后不服气，非要争个输赢。”
魏晓不等冷着脸的周振勇继续说道“网络暴力和试卷的事情，确实是魏光明不对，我同意主任说的记过，但是”
魏晓眼珠子一转，话锋一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闹得再大，大家都难看，毕竟还要在一个学校学习。”
周振勇从来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他看着肥头大耳的魏晓，实在是不明白哪里来的勇气，觉得自己两三句话，就可以把事情揭过去。
“您先不要急着否认。”魏晓搓了搓自己的胖手，细缝一样的眼睛里闪过精光，靠近周振勇说道“这次年底评优，我会组织大家，都把票投给你，我没记错的话，周老师，你还差点就可以晋升了吧。”
周振勇心底一紧，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我再把我们班贫困生的名额让出来给伍媛，这件事情，你好我好大家好。”魏晓继续诱惑道“我在学习怎么也是个副主任，周老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周振勇紧紧地握着拳头，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我拒绝”
“你”魏晓没想到周振勇这么倔，沉着脸直接说，“伍媛马上就不是你们班的同学了，你这么护着她有什么用”
周振勇没有发现。
门并没有关上，伍媛还站在门口，驱散了看热闹的同学。
也看了全程。
伍媛拿出悄悄找祝昊白借的手机，发了一条信息。
推门而入。
“我不转班。”
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当事人怎么还在这里
魏晓简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搞定周振勇他可以，这位现在身价翻倍，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伍媛站得随意散漫，眼神锁定在魏光明身上。
蹲在地上的魏光明，只觉得那不是视线，那是一把刀子，悬在自己头上，随时可能落下来。
“我刚刚拿了学校的奖金，我想请老师把名额让给更需要的同学。”伍媛话说得客气，魏晓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伍媛上前一步，站在周振勇前面，“我是周老师一手带出来的学生，这三年，我都是周老师的学生。”
“魏老师，我记得，我们班这次平均分，比十二班还高了几分。”
魏晓心里咯噔一下，心头爬满了不好的预感。
他从来没关注过伍媛这号人，也不知道这人什么个性，下意识说道“32分，这次考试提前太多。”
“我们周老师，凭自己的努力，平行班都赶超实验班了，不需要什么推荐名额吧。”
魏晓瞳孔巨震，该死的，她都听到了
年级主任的脸彻底垮下来，伍媛什么意思，他自然听得出来。
魏晓果然好样的，还是一个副主任就敢这么耀武扬威了
年级主任说得掷地有声，“魏光明回家，留校察看，没商量”
魏晓赶紧上前，“主任，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也是，副主任还在考察期，出了这么大岔子，不合格。”年级主任一甩手，根本不理会魏晓的哀求。
“魏光明，你个王八蛋，还钱”
铁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伍媛的嘴角一勾。
来了。
“魏光明，你他妈可别忘了，谁说的十三班祝昊白是个傻子，和他赌，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