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发项目组的人一起开了个会, 上面下了命令登月观测器的研发得搁置,他们要临时接手一个新项目,是火星探测器的研究。
大家都有点受打击, 研究两个多月的成果就这么付之一炬, 转而去研究一个以前都没接触的东西,都挺气馁的。
钟隐让人把新项目的文件发下去,看着一屋子的人也有点不忍,安慰他们道“研究项目是这样的,我们会面对很多困难, 这次登月观测器的暂停也是一项, 火星更加值得我们探索嘛。”
话虽这样说, 可在座各位都知道那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没有人涉足过,盲目的一头栽入进去很有可能无功而返,而且没人能确定研发周期有多长。
“那隐山师兄, 我们原本的项目还有可能重启吗”林琳苦恼地问。
他们都不甘心, 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和心血的项目就此搁置, 而这搁置大半是不会再有继续的机会了,所以都挺丧气的。
钟隐也不是不烦, 他为这个项目做的实验和数据摞起来的纸都快有一人高了, 可现在不也是得放弃了么。
叹了口气, 钟隐开口“把数据保存好吧,以后或许有机会。”
拍了拍手, 钟隐笑笑“好了, 都别这么丧气, 所长体恤我们,有假放,大家回去好好休整, 我们下个项目见。”
林琳听到这才来了点精神,举手手问“那师兄,放多少天啊”
长指敲了敲木桌,钟隐回“火星探测器项目的具体流程还没确定,所以假期很长,半个月,大家好好享受。”
“哇塞,这么多啊那开心了哈哈”林琳笑着开口。
钟隐点点头,走到门外去接了个电话,一分钟后回到会议室,继续道“现在事项都宣布完毕了,大家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
“对了,派个代表去西门领外卖。”他笑笑,“我请你们。”
连忙有几人自告奋勇去拿外卖,十几分钟后,他们提着炸鸡和奶茶进来。
几人将食物分发给他们,都吃得挺开心的,那种苦恼烦闷都减轻了很多。
钟隐站在门外看了会,转身离开了。
出了研究所,外面是阴天,云层厚重,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基地外是大片的野草,杂乱无章,看得他不胜烦躁。
驱车回公寓拿了件东西,他行李都没收拾就直接开车往南屿城区的方向驶行。
车内没通风,闷热得很,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摁下窗户开关,冷风一股脑灌进来,吹得人清醒。
副驾驶座的位置上放了那本证书,奉清回送给他的星星。
一个多月前就收到了,他那么细心看到她的留言也知这是拒绝了,思虑几天想给她打电话,说做朋友也行。
可没想到电话那边直接成了空号,看来他是真的让她感到困扰了。
一手揉着眉心,钟隐看着前方尘土漫天的道路,突然觉得心堵得慌。一成不变的景物飞速往后倒退,枯索凄凉,工作上和感情上的事都让他烦心。
叹了口气,他开了车载电话,再次尝试着给她拨一次电话。
“嘟嘟”女声响起,一遍中文一遍英文都在提醒他对面的电话成了空号。
恰此时手机新闻进来一条推送,“天驰池总许诺将会娶安氏二千金安小姐为妻。”
手指一滑,他不慎点了进去,入眼是池律一手搂着安嘉蕊细腰的照片,二人姿势亲密,女人身材火辣,眉眼处尽是妖娆,男人倒是西装笔挺一派冷漠。
和他见过多少次印象里他和清清总是在一起,他护她温柔周全,可这不过才两个月,就要另娶佳人了啊,口味还换得不是一点半点,还是他就喜欢这样的
呵呵,钟隐扯着嘴角嘲讽地笑了下,把手机丢到一边去。
心里却还隐着疼,他须得见到她一面,就一面,一面就好。
姚霜霜这些天漫无目的地逛了很多地方,托池律的福,她上了报,去的不少地方都有人认识她,拦着她问问她是不是在慈善晚宴上那个和池总起争执的女人。她笑笑说不是,转身就走。
挺可笑的,泼红酒的事没见报,她被羞辱的事倒是见报了。众人都当她是爱池律而不得去破坏他和他未婚妻的幸福生活呢。
这些天她电话快被打爆,来电无非都是呵斥她训责她的家中长辈和父母。她看烦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扔了电话卡重新换了一张。
那天在宴会上看见季秋了,西装革履,也是年轻有为啊。
他看着她,似乎想上来帮她,可最后还是止步于台阶。她垂眸苦笑了下,原来这就是以前说爱她的人做给她看的爱啊。
男人都这样,换女人比换衣服还快,没什么可指望的。
辗转南屿与南泽之间,她找了奉清快半个多月,还是没得到半点讯息,她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留下一点痕迹。
最后到了托人打听的奉清最后居住的家里,是城南的一片颇为老旧的街区,据说那房子是以前军队发给奉上尉的住房。
下了地铁,往里走,树荫遮蔽晴空,青石板上长着浅斜青苔,大黄猫懒懒地趴在石板上,收音机里的戏曲咿咿呀呀的传得很远。
倒是一方僻静的好去处。
她站在奉清原先居住的房间的二楼过道里许久,站在窗户边往外看,云白如纸,天空很低,老城区的房子都很有年代感,像电影里蕴含意境的镜头般,沉默地伫立。
伸出手指,指甲扣着石板,她轻轻地刻字,在青灰色的石板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个“s”字母。
他们小时候会这样心照不宣地在画纸上落款自己的简写,她写s,清清写q。写完后交换画纸,一起捧着纸哈哈大笑。
她如果看见,会认得自己。她这样想。
“姑娘”温柔一声,她被人唤住。
后知后觉地抬头,她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白衬衫休闲裤,戴着银丝眼镜,气质干净而斯文。
她觉得他有点熟悉,似乎在哪见过,一时没想起来,木木地回了声,“嗯。”
钟隐认真而有礼貌地问她“请问姑娘知道这里以前居住的那位姑娘去哪里了吗”
以前居住他找清清
姚霜霜“你找她有什么事吗”
钟隐来了点希望,诚恳回“我是她以前研究所的师兄钟隐,我想看看她。”
一提到师兄姚霜霜想起来了,以前奉清给她看过他的照片,说师兄对她很照顾。
声音低了点,她有些丧气“她搬家了吧,这里已经没人了,我也找不到清清啦。”
心里一阵失落,钟隐找她问清楚了来龙去脉,又和她一起去附近打听,到一家酒吧里问到了些讯息。
是个年轻调酒师告诉他们的,说奉清在七夕那天被一个被她叫做前夫的男人带走了,然后过了一两周才回来,没过半天搬家公司就来了,之后他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又是池律。姚霜霜咬着牙想,他还好意思讲假惺惺地问她是不是清清让她去的,他自己不知道清清在哪吗真有够可笑的。
钟隐见她握着拳头忍不住问“霜霜姑娘,你怎么了”
“我们去找他。”她说了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转身就出了酒吧,走到街上去。
钟隐无奈,只得跟上。
iar会所。
三楼包间里。昏暗房间里,灯光晦暗,音乐低糜,透着股子颓丧和暧昧。
几个年轻男人坐在屋内沙发一侧,围着桌子在打扑克,有人抽烟,将一摞红钞放在银色金属质的打火机上,这样摞现金的方法,桌上摆了四叠。
“对2”叼着烟的男人出了牌,一脸得意。
其余三人看了看手中的牌都摇了摇头,要不起,只得叹气,“唉,耀哥怎么又赢了,给钱给钱。”面前红票子被分走了三分之一。
四人又打了几轮扑克,最后都是那个叫耀哥的人赢了,这时候有人坐不住了,忐忑发问“能行吗池总他会来吗我们那项目的事到底有没有谱啊”
“对啊,听说他不喜欢这些地方,我们是不是算错了啊。”有人附和。
谭耀阳不耐烦地开口“怎么不会来啊池律他二十五单身青年,喜欢的口味还是安嘉蕊那一款,他怎么就不会来这种场所啊他性冷淡还是性无能啊”
“别废话,好好打牌吧,等会人来了伺候好就行了。”
刘淼听到这话只好又拿起了扑克,低低嘀咕“我是不想打了,回回都输,项目谈不成回家还得被我爸骂
谭耀阳看他那娘们唧唧的样子就来气,丢了烟头砸过去“嘀咕啥呢有话说大声点,我能吃了你不成”
刘淼把牌一扔也有点来气了,刚想发作,就被身旁的周诚远和兰戊拦住了。
“没没,耀哥没什么,小淼他就是手痒了你还不清楚吗,他今天听说你找的那几个都是绝色,看这样子是忍不住了。”
刘淼听他们这么说,也只得附和,“对啊,耀哥,你找的那几个真有那么好还是雏”
谭耀阳也扔了牌,叼起烟,笑骂了一句“德行。”
咬了口烟,加了句“如假包换,就等着看吧你们。”
姚霜霜是在一家公子哥常来玩乐的会所里找到池律的,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们阵仗挺大,包了一层楼,她不报自己家的名号服务员都不让进。
这间会所叫iar,一动咖啡色的大楼,楼身尽是玻璃,在夜中反射着灯光,光泽流动,像一块流动的巧克力,美轮美奂。
会所内装修得更精美奢华,地毯花纹精致,踩上去很软,客厅走廊的灯若琉璃璀璨,无一不透露着奢侈。
也是,他现在这样的身份,自然玩也要玩最高级的。
沿着长长的走廊往里走,迎面路过的只有两两三三的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过,看着他们两人神色有点惊愕,但也没多说什么。
姚霜霜沉着一口气,径直往前走,走到走廊末尾的那间包间面前。
金属门半掩着,有音乐和歌声从里面传出来,其间还夹杂着一声声男女的嬉笑声。
深吸一口气,姚霜霜推门而入,眯眼适应屋内晦暗的灯光,过了一会才看清屋内的男男女女。
有男声传出问“哟,这谁啊”
“长得挺漂亮的,耀哥你选的”
“不对啊,这姑娘后面还跟了个男人,这什么剧情,这么刺激”
姚霜霜忍着不发作,看着包间最里面的男人,冷冷地开口“池律。”
这一声传出,四下的人都有点吃惊,忐忑不定地看着他们两人。
池律一手搭在沙发靠背上,一手夹着支烟,一身黑,黑衬衫黑西裤,领口袖扣松了两颗,露出一片瘦削深刻的锁骨,透着股子风流的性感。
他抬眸看她,却一眼就看到她身后的男人,眼神立刻冷了下来,搭靠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滑下,一把揽过一整场都没碰一下的身旁女人的腰。冷笑着开口,问“有事”
姚霜霜看着他那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心里火烧得欲盛,冷冷讽刺“池先生离婚后生活真是精彩呢,名利女人样样不少,清清她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我也是瞎了眼才会支持你们。”
池律有点不耐烦,看着她身后的钟隐越看越来气,怎么来这里炫耀,是想告诉他他和奉清已经结婚了还是有孩子了啊
吸了口烟,他冷冷回“说完了”
一直坐在旁边的季秋,看着这剑拔弩张的场景有点坐立不得。一面是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几个月姚霜霜,一面是他老大,一面还是奉清的现任男朋友
这关系真够混乱的。
他看着姚霜霜也有气,任谁都受不了在暧昧期的时候自己喜欢的人突然消失人间蒸发一般什么消息也不回,然后四五个月后又当没事人一样出席在自己面前,还装作不认识自己。
呵,季秋站起身来,走到门边,想要逐客了。
姚霜霜咬着牙齿,恨恨地看着池律,一时向他问不出清清在哪的这种话来。
池律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低低开口“说完了就滚。”
“带着你们那狗屁星星一起”最好滚出银河系。
后面一句话他是说给钟隐听的。
钟隐听出了他话里的话,赶在季秋关门前,一手撑着门,冷静道“池先生,我想和你谈些事。”
池律裹着一肚子火,听见他这声回答愈加觉得他是在炫耀,冷冷回“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就算结婚,生子,也都与我无关,还有,以后别让我听见奉清这两个字。”
“池律你够了”姚霜霜忍不住吼出声来,“你还是人吗清清都找不到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屋内其他四人都战战兢兢地话也不敢说了,端着酒杯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池律揽着身旁女人的手松了,冷声还装作不在意地回“关我什么事”
“我想池先生你可能误会了。”钟隐一手提了提眼镜。
季秋看着姚霜霜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颊,闷气郁结就想呛她,回“有什么误会的律哥要结婚了,你们知道吧所以奉清与钟隐先生的事与我们再没有任何干系了。”
“你说是不是呢姚小姐。”
姚霜霜被这声磨得一个头两个大,却不甘居下,抬头看着季秋的眼睛冷冷回“是,没关系。我和你也没关系。”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既然这样,那劳烦姚小姐从包厢里出去呢。”
“我就不,这家会所你开的”
“是我们包的,再不然我叫保安了。”
“季秋你混蛋”
“够了。”池律一手敲了手边烟灰缸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包厢里立刻安静了,音乐声都关了。
狭长凤眸冷冷地看着钟隐,寒意深微,他低低开口“给你半分钟,你最好说清楚。”
钟隐被这些烦心事折磨得也没什么好脾气了,冷声“我和清清不是情侣关系。”
“她送我星星,是以朋友名义。”
烟杆杵在透明烟灰缸里面,烟灰断了一截,猩红火星一点一点在烟灰里熄灭,烟雾淡了。
池律看着地面,没看他们,只听心里啪嗒一声,像有根琴弦断了。
而灯光晦暗,映着他的侧脸,深刻入骨,像雕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