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121、少女之死(37)
    梦兰推开法庭的大门, 一股严肃而庄严的氛围扑面而来,陪审团的目光齐刷刷落到安安身上。

    安安被梦兰推着穿过人群,坐在陪审团最前方的中年男人由于太激动, 差点从凳子上站起来。

    李蒙拉了一下男人的袖子, 让他别太激动。

    安安注意到了男人,只看了一眼,很不屑的收回了视线,从男人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是安安,真的是她”

    安安的父亲很激动,激动的同时也很内疚。

    他能感觉到安安对他的冷漠。

    安安的外婆今天没有来,刘瑷死后她的身体每况愈下, 现在已经到了无法下床的地步, 所以亲友团里,只有安安的父亲到场了。

    安安被推到被告席上,面对观众坐着。

    她扫视了一下身前的座位席,有律师、警察、还有来自各个行业的代表人物、以及旁听人员。

    “请保持安静, 现在宣读法庭纪律”

    浑厚而沉稳的男音响起,在场的人都变得肃穆起来。

    宣读法庭纪律的过程中,安安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重,男人的声音好像会催眠一样,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声音听着越来越远,她很难集中注意力,于是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痛的感觉很清晰,等她再一次抬眼的时候,整个法庭都变成了静止的状态, 宣读法庭纪律的法官嘴半张着,像被忽然按下了暂停键。

    “我知道,你害怕被审判”

    墨临的声音从她耳边响起,她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周遭的景物。

    这里是墨临的办公室,她坐在电脑面前。

    电脑屏幕里的开庭视频被按下了暂停,法官正在宣读法庭纪律,她的眼球左右颤动,似乎正在思考刚才那些画面的诡异之处。

    刚才她明明在法庭里,为什么现在会在墨临的办公室

    在此之前,她都在做什么

    现在完全想不起来了。

    安安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你刚才催眠了我”

    墨临在他面前悠闲的坐下,颈脖后仰,头靠在皮质沙发上“让你提前感受一下被审判的感觉。”

    “墨老师真厉害现在和刚才,哪一个才是真实世界”

    安安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下意识的提高了警惕。

    墨临挑了一下眉“在真实世界里,段炀已经死了,从本质上来说,你的存在是不真实的。”

    “皮囊只是思想的载体,我不过是换了一个皮囊我还是段炀。”

    墨临“你到底是谁时间会给你答案。”

    “你想干嘛”

    墨临推着安安的轮椅出了警局大门,在人行道上走了一会,停在了斑马线的一侧,指示灯上的红色的小人闪烁了两下,变成了绿色的小人,倒计时从16秒开始倒退。

    安安盯着绿色小人下方的倒计时,和人群一起涌入斑马线,走到正中央的时候,墨临忽然停了下来,弯下腰在她的轮椅上挂了一把金属手铐“猜猜你会不会死”

    冷冰冰的声音落下后,安安再次抬起头,绿色的倒计时已经跳跃到了5

    4

    3

    2

    “你休想催眠我”安安有些急躁“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惯用的伎俩”

    她忽然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看那些干扰她视听的倒计时。

    左边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她随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辆轿车朝她开来

    “轰隆”

    金属轮椅被撞飞,安安随着轮椅一起升到空中,在落地的前一秒,她的脖子从轮椅上的锋利边缘擦过

    落地的剧烈响声冲击着她的耳膜,她感觉有滚烫的鲜血从脖子左侧的血管涌出。

    她伸手按住流血的伤口,手指触及伤口时,她吓了一跳。

    脖子上的伤口从耳后一直拉到了锁骨,她能摸到自己翻开的皮肉,下一秒,她才感受到剧烈的疼痛。

    因为事故是在警局门口发生的,警察立即冲了出来,和警察一起来的,还有顾原。

    顾原低头检查了安安身上的伤口,用悲悯的眼神看着她“把她抬进去,她需要立即缝合”

    车祸后的安安完全无法动弹,被人抬进警局后,被暂时放在了解剖台上。

    滚烫的鲜血沿着后颈流淌,汇聚到不锈钢解剖台上,在空气中迅速冷却。

    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她听见金属器械相互碰撞的声音,寻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看见顾原穿着解剖服站在角落清点器械。

    顾原一只手拿着医用缝合线,另一只手拿着弯曲的缝针“我现在要给你清创缝合,防止你流血休克。”

    顾原朝她走来,漆黑的眼眸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针头刺入皮下,麻药一点点推进皮肤里,痛觉在消失。

    伤口清理好之后,顾原用镊子夹住一侧的皮肤,弯针线穿过皮肉,安安已经没有了痛觉。

    缝合的时间很漫长,她的眼珠四处张望,发现身旁的解剖台上好像躺着一具尸体。

    她的脖子没办法转动,只能感觉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尸体好像没有盖白布,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旁。

    顾原缝合完了颈前的皮肤,把她的身体侧了一下位置,头偏向了右侧。

    因为这个动作,他看清了整具尸体。

    尸体的头发被剃光了,太阳穴上暗红色的窟窿触目惊心,她的视线沿着尸体的突兀的喉结一直往下移动,扫过裸露的皮肤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冲击着她的大脑,以至于她无法平静的思考。

    段炀的尸体躺在他面前,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

    顾原用冰冷的声音对她说“你旁边的那个人是自杀的他一枪崩了自己。”

    顾原一边缝合安安颈后的皮肤,一边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安安的眼睛瞪得很大,眼球上下左右颤动着“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你不是他吗”

    顾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手上的力度忽然加大,缝线穿过皮肉的声音格外清晰。

    “你觉得段炀真的想死吗”顾原在她颈后打了个结,把针线扔进弯盘里,金属碰撞的声音令她吓了一跳。

    “据我所知,他死前一直在接受医院的治疗,吃着市面上最昂贵的靶向药,看样子他并不想死”

    顾原的声音落下后,安安颈部的麻药渐渐退去,刺痛感越来越强烈。

    紧接着,顾原问了安安第二个问题“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安安迟疑了一下“复仇”

    “复仇”顾原忽然冷笑了一声“替谁复仇”

    “段炀。”

    顾原“你确定吗”

    “为什么不确定,我就是段炀,段炀就是我”

    “那你解释一下自己昨天的行为你昨天,用了某种手段让秦娟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这也是段炀计划内的事情吗”

    安安沉默了一阵。

    顾原“你只是一个失控的试验品你不是段炀”

    安安盯着身旁的尸体“那又怎样,我能操纵这具皮囊继续活下去。”

    “你确定吗”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划过安安颈部褶皱的皮肤“你动一下试试”

    安安想抬起自己的手臂,但她的手臂依然搭在解剖台上,她又尝试操控指尖,然而她的指尖毫无知觉。

    她咬紧了腮帮,想让自己身体的其他部位动起来,但是这具身体已经完全瘫软了。

    “刚才的车祸,已经让你高位截瘫了,你现在只有颈部以上能活动你会被困在这具身体里,直到意识消弭”

    “怎么可能你骗我”

    安安很激动,下巴剧烈颤抖,但她脖子以下的身体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顾原摘掉橡胶手套,对身后的刑警说“把她送去医院做全面检查。”

    在被抬上车的前一秒,她盯着灰蒙蒙的天空,一滴雨水落到了她的鼻梁上,沿着鼻梁滑进了眼睛里。

    她条件反射的闭上了眼。

    脑袋有点晕。

    好想睡。

    再次醒来,她躺在病床上,空气中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有护士站在床头整理她身旁的病床,对方整理完被褥后,转身看了一眼她。

    那护士忽然睁大了眼睛“55床醒了”

    “她终于醒了”

    安安的身体无法动弹,但她能闻到被褥里飘来的异味。

    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赶了过来,用手电筒照她的眼睛“病人有反应了,马上通知55床的家属”

    医生又对她做了全面的体格检查。

    “病人体温偏高,极有可能是皮肤大面积溃烂、感染引起的,马上抽血去化验”

    针头扎进她的血管,她没有任何感觉,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我睡了多久”

    “你这一觉可睡得太久了,”给她检查身体的医生说“有满满当当五年了”

    “五年”

    怎么会

    “医生,有镜子吗”

    “小吴,给她找个镜子。”

    护士把镜子送到她面前“都从小姑娘躺成大姑娘了”

    安安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蜡黄,颧骨凸出,嘴唇发青,眼窝凹陷得有些夸张,像老了十几岁。

    护士拿开了镜子,立在床头柜上,转身去给医生打下手。

    安安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空虚的下半身。

    “我的腿呢”

    安安忽然有些崩溃。

    “是这样的,”医生解释道“你腿部的肌肉严重萎缩,加上褥疮感染,为了让你活下来,不得不给你做了截肢”

    “安安”

    伴随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冲进了病房,安安立即认出了男人是谁。

    看样子,这五年来都是这个男人在承担她的医药费

    男人垂头看到她,问的第一句话是“你是安安吗”

    安安点头。

    男人立即就抱住了她。

    男人身上的汗味很刺鼻,胡茬在他脸上摩擦“你终于醒了,爸爸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安安对这样的拥抱很反感,但她选择了忍受,她下意识的告诉自己,不能让这个男人察觉到她已经不是安安了。

    她需要有个人照顾她,她要活下去

    后来的几天里,男人每天到点出现,给她带些易消化的粥米食物,一口一口亲自喂给她吃。

    她感觉精神状态好多了,但她什么也做不了,如果没有人照顾,她就会死。

    这具皮囊每一天都会制造一些特殊情况,比如大小便失禁,吃进胃里的东西会从食道里返流出来,因为长期卧床,尾椎骨的褥疮开始流脓,每天都要换药,她明明很瘦,身体却水肿得夸张

    因为吹了一下风,就造成了肺部感染,紧接着就是发烧

    她的气管被切开了一个小孔,痰液无法排出的时候,护士就会往小孔里伸进一根负压管,把堵在气管里的痰液都吸出来。

    吸痰的声音听起来很恶心,她很难接受这种恶心的声音是从她的气管里发出来的。

    安安闭上眼睛,她太难受了,她宁愿一直睡下去。

    但是第二天她还是照常睁开了眼。

    几天后,她的身体出现了新的状况,因为肠道无法正常蠕动,排泄物推挤在肠子里,已经很多天没有排泄,她的肚子胀气严重。

    医生决定用中药给她灌肠,帮助粪便排出,减轻胃肠道的压力。

    她侧躺在床上,因为没有下半身,几个护士为了固定她的身体费了很大的力气。

    管子的一头伸入她的肛门,大量中药混合液被灌入入肠道

    臭味弥漫在病房里,路过的人朝里面张望,捂住了口鼻,眼睛里满是嫌弃。

    为她灌肠的护士们都已经麻木了,这种极其尴尬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已经司空见惯,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的进行着机械化的操作。

    那一刻,安安忽然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别掉收藏,求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