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派出所之前, 同事简单把事情经过跟骆峥交代了一遍。
是一场典型套路的拐卖案。
两个人贩子盯上来桥东区找民宿的许耀,见小姑娘形单影只,就一直暗中跟着, 并在那家便利店选择合适的时机搭讪。
许耀那丫头看起来骄纵, 但心思单纯,很容易就被套出话,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人贩子的盘中餐。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 这俩人已经装成她的家长, 在一群围观路人的注视下, 明目张胆地拖她上车。
就是这个时候,梁满月从街道对面冲了过去。
为了让骆峥看得方便一些, 同时把监控录像发给他。
不长不短的几分钟视频。
骆峥把车停在马路边,来回看了三遍。
夜晚的关系, 再加上监控镜头质量一般,画面并不清晰, 但也还是能看清梁满月的身手。
这姑娘明明瘦得身无二两肉, 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直接冲过去把包摔到中年男人脸上, 跟着踹了男人一脚。
男人猝不及防,狠摔在地上。
周围人吓得往后退了一圈。
但吓得最狠的还是许耀。
她直接瘫软在地上起不来了。
中年女人见状目眦欲裂地扑上来,梁满月抓住空隙躲了一下,抬手迎面就给了对方一巴掌。
这还不够。
在女人被打傻了的瞬间, 梁满月直接揪起女人的辫子, 把人抡到旁边的电线杆上, 脑袋咣地往上一撞。
要是一般人,也就懵了。
但人贩子不是一般人。
那女人仗着体重沉,皮肉厚, 回过身就往后拱。
偏偏那男人也从地上爬起来,顺手从旁边小店门口抄起一个靠背凳,直接照梁满月身上砸。
梁满月反应快,躲了一下。
但也因此被胖女人一手推倒地上,反手掐住脖子。
中年男人趁乱拖起许耀要拉她上车。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周边的围观群众已经发现不妙,有的作鸟兽装四散开,有的开始报警,还有的壮着胆子上来和中年男子撕扯。
中年女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去帮忙。
也就是这个时候,梁满月不知从哪儿摸出个巴掌大细长的东西,朝她脖子上一划,跟着在旁边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的手机,狠狠朝她头上一砸。
这两下,在视频里看着轻飘飘。
但骆峥看得出来,梁满月要是再下手重一点儿,能要她的命。
果不其然,那女人直接傻了,捂着脖子没几秒直直往后一倒。
中年男人见情况不妙,瞬间松开许耀,甩开上来帮忙的俩人,上了面包车就跑。
视频的最后几秒。
梁满月力气泄尽,曲腿躺在地上。
骆峥把视频放大,看见这姑娘胸脯剧烈急促地起伏,跟着抬起手腕,狠狠蹭了下眼睛。
哭了。
突如其来的强烈又沉甸甸的震感压在心口,一种前所未有的涩感直冲脑门。
骆峥下颚线绷紧,阴郁烦躁的眉眼直戳戳地瞪着渺茫的夜色。
片刻之后。
打火机咔哒一声。
骆峥点燃嘴里的烟,用力一吸,在吐出烟圈的瞬间,重重骂了声“操”。
梁满月不知道自己打架的蠢样被骆峥看了个渣都不剩,也没想到这男人进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许耀,而是问她的伤。
向来淡定的眉眼掠过少见的懵懂,梁满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很明显吗”
骆峥轻眨眼睫,“明显。”
梁满月“”
骆峥突如其来地抬起梁满月的下巴。
带着薄茧的温热指尖触碰到肌肤,引出一种类似过电的颤栗。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梁满月好似被按下静止键,瞬间以一个僵硬又略显呆滞的表情定格。
鼻端萦绕着这男人身上混着烟涩感的冷松味。
和一点若有似无的汗气混在一起,中合成诱惑力十足的荷尔蒙气息。
耳尖在不知不觉间染上绯色。
骆峥却神态自如,捏着她的下巴尖,微微调整角度,视线从她的脖颈一路勘察到锁骨。
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神,却仿佛把人逼到死角,梁满月寸步不移地盯着对面墙上的八荣八耻,视线都虚了焦。
漫长的几秒。
确定只是淤青后,骆峥才收回手,“胳膊。”
“”
梁满月抬眸,对上男人那双炯熠的眼,脸上写着几个大字“你怎么知道”。
“我看了监控。”
哽住。
骆峥微抬下巴,“快点儿。”
梁满月被他这几句话弄得满脸通红,绷着脸一边回忆自己刚打架时候的疯样,一边不情不愿地把袖子撸上去。
细白的两个胳膊肘挂了淤青,还破了皮。
好在看起来不是特别严重。
骆峥眉头微微舒展,语气却依旧凝沉,“还有没有别的地方”
话到这里,许耀坐不住了。
她噘着嘴,眼神直勾勾地瞪着梁满月,委屈吧啦地对骆峥说,“骆峥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啊。”
梁满月看了许耀一眼。
没等她开口怼人,骆峥就侧过身去,毫不客气地冲小姑娘扬起讽刺的嘴角,“问你问你什么。”
“”
“问你有没有把你妈气死”
空气瞬间静默下来。
许耀嘴巴越撅越高。
在她即将哭出来的一瞬,梁满月极不配合地扑哧一声,发出灾乐祸的笑。
骆峥回过头,目光沉甸甸地盯着她,语气不好不坏,“嘴角都裂到太阳穴了。”
“”
梁满月收回笑意,浅白他一眼,“我乐意。”
那傲娇的小模样。
又矫又倔的。
却偏偏让人觉得可爱。
骆峥不着痕迹地,无奈地勾了下唇,转而对值班民警开口,“大的我先带走,小的你帮我照看下。”
话音落地。
梁满月和许耀一同愣住。
在她还没明白过来“大的小的”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值班民警应声,“好的骆队。”
所谓“大的带走,小的留下”,意思就是骆峥先跟梁满月离开,许耀一个人留在派出所。
对于这个“判决”,许耀一万分不同意。
可就算她抱着骆峥的胳膊苦苦哀求不撒手,骆峥也毫不动摇。
用江丹的话来说,这丫头是该好好涨涨教训,而教训的第一步,就是给她足够的时间反省。
“你真把她留那儿啊。”
街道对面的24小时药店,梁满月坐在塑料凳上,一只胳膊半拧着架在小桌上,对面的骆峥拿着碘伏和棉签,低眉认真地帮她清理上药。
男人眉眼生得极好。
既有雄性的锋利炯然,又有雌性的清澈精致。
看得梁满月想拿出手机,帮他把这个帅气逼人的角度拍下来发到网上。
但可惜。
她的手机早已粉身碎骨。
想到这茬,梁满月闭了闭眼,喉咙直冒火。
不过还好,她刚刚借用民警小哥的手机给李修延打了个电话,谎称自己临时被叫去医院。
李修延才不至于傻等着她,或者跟她白白担心。
思绪正放空着。
骆峥清理完伤口之一,换棉签的过程中抬头瞥她,“不然呢”
梁满月被他拉回神。
骆峥没什么表情,“她跟着一起出来,你不烦”
梁满月“”
烦。
烦得要死。
但这大晚上的,把小丫头一个人留在派出所,也确实有点儿梁满月想了下形容词,最终蹦出一个感叹句,“你挺狠的。”
骆峥嗤笑出声,“你这么圣母我还有点儿不习惯。”
“”
梁满月眼波微动,看起来不大服气,“你说谁圣母。”
跟着就“嘶”了一声。
骆峥眉头一皱,力度放轻,“这回呢”
梁满月把苍白的唇咬得发红,“你故意的。”
骆峥“”
也不知道哪里攒来的好耐性,骆峥蹙着眉,手间的力度再度放轻,嘴上却硬邦邦的,“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梁满月耷拉着嘴角,倔得不行,“我不是圣母。”
“嗯,你不圣母。”
骆峥嗓音低淡,蓄着冷波的眼洋洋洒洒地瞥了她一眼,“你也没不要命地冲上去救人。”
话里话外讽刺一流。
梁满月噎了下。
要不是正在清理伤口。
她还真想撸起袖子和他干一架。
但也只是想想。
毕竟她身残志坚的,这男人浑身力量,怕不是一根手指头就能把她摁地上。
神态不自觉流露出星星点点的憋屈。
目光流转间,被骆峥轻易捕捉到。
骆峥语调难得正经,“后悔了”
就很奇妙。
明明他没说几个字,梁满月却能正确理解他的意思。
这种不着痕迹的默契,像一根隐形的丝线,拉扯着梁满月微跳的神经。
她垂下眼帘,平息了一口气后,老老实实地回答,“后悔。”
“怎么说。”
梁满月目光由亮转暗。
顿了顿,她说“后怕。”
骆峥手顿住,撩起眼波,长驱直入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的倾诉。
梁满月眨着纤长浓密的睫毛,唇瓣幅度微小地扯了下,“太着急,在那会儿就上头了,没想那么多,但事后想起来,莽得有点儿不要命了。”
“是挺上头的,”骆峥嗓音平稳低淡带着若有似无的责备,“人家俩人你就敢冲上去。”
“”
“也不知道据理力争。”
梁满月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骆峥帮她贴好创可贴,淡声命令,“另一只胳膊。”
大概是这一整天,梁满月耗费了过多精力,以至于她连还嘴的力气都没有,乖乖把胳膊交代出去。
这一次,骆峥在力度掌握上熟稔了许多,很快就把伤口处理好。
走的时候,他还帮梁满月买了一些处理跌打损伤的药,上车后,直接丢到梁满月怀里。
想着她是医生,就没嘱咐。
实在是太累了,梁满月坐在副驾,老老实实地抱着塑料袋,一路上也没怎么跟他说话,就这么睡了过去。
本以为一醒来会到家,却不想车停在半路,骆峥把她带到一家肯德基门口。
梁满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满脸问号地看着骆峥。
浓郁漆黑的夜色下,男人平静而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睡着的时候,肚子一直在叫。”
“”
在姑娘惊措的目光中,骆峥顽劣勾唇,“跟打雷似的。”
如果不是骆峥的自作主张。
梁满月都快忘了自己今天只进了一次食,但胃叫得跟打雷似的,这形容就有些欺负人了。
好歹是个美女。
梁满月这点儿面子还是要的。
于是乎,在骆峥拿着全家桶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到她面前的时候,梁满月唇线绷直,两个眼睛直戳戳地看着他,“我再跟你强调一次,我的胃,没有在打雷。”
结果话音刚落。
肚子就咕噜一声。
“”
梁满月绝望地闭上眼。
骆峥还是那副松散淡然的模样,替她把汉堡和薯条拆开,唇瓣微翘,“嗯,没打雷。”
妈的。
梁满月气笑了。
这一瞬,骆峥很不经意地,被这个笑闪了一下。
她笑起来的样子比不笑还要好看,是比冷艳还惹眼的另外一种好看。
像是洒脱,干脆,甜美,柔软,这几样不搭边的标签融合在一起,而衍生出来的特殊气质。
喉尖不着痕迹地轻滑,男人把餐盘推到她面前,单手搭着桌沿,往后一靠,静静地看着她。
也确实是饿坏了。
梁满月只是犹豫了一下下,就破罐子破摔。
懒得在意这男人直白的目光,用纸巾包起汉堡,两只细白的手捧着,张开嘴咬了一大口,两腮瞬间撑得鼓鼓的。
一副漂亮得毫无负担。
并不怎么在意自己形象的样子。
骆峥看着看着,就笑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不了解这姑娘。
“又笑。”
梁满月手指蹭了下唇边的沙拉酱,嗓音含混不清,“我很好笑”
骆峥不置可否,从旁边拿过大杯加冰可乐,递到她跟前。
“别吃得跟饿虎扑食似的,又没人和你抢。”
“你不懂。”
梁满月拿过可乐咬了口吸管说,“你没挨过饿。”
骆峥抱臂挑眉,“你挨过”
梁满月撕开番茄酱包,慢吞吞地开口,“不像吗”
骆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像是想要从她淡定从容的表情中,看出什么破绽。
有那么一瞬间,他希望她是骗自己的。
但很明显,这一刻的梁满月是坦诚的。
气氛莫名沉默下来。
直到骆峥接了个电话。
梁满月一边吃着,一边下意识竖起耳朵。
其实也听不出来什么,都是骆峥简单的应声,但能感觉出来,说的是案子方面的事情。
果不其然。
挂断电话后,骆峥主动告诉她,女贩子醒了,现在被扣在医院,男贩子也已经抓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梁满月先是愣了下。
跟着淡淡一笑。
“这次多亏了你。”骆峥毫不吝惜地表扬她,“不止救了许耀,也救了未来更多的孩子和女性,我替警方谢谢你。”
突如其来的夸奖搞得梁满月措手不及。
顿了下,她问骆峥,“夸我啊。”
没撒娇。
却胜似撒娇。
骆峥偏了下头,轻笑,“是啊,夸你呢。”
梁满月唇角还没来得及往上提,骆峥又说,“但不代表你能骄傲自满。”
“”
“下次再有类似的事,别自己一个人冲上去。”
“”
“又不是打游戏。”
话音落下。
梁满月没好气儿地剜了他一眼,狠狠咬了口汉堡。
骆峥淡勾了下唇。
盯着她,“我同事说,你是用刻刀划伤的那女人。”
伤口看着吓人,但手法极其精准,完全没有伤到要害,而真正让女人晕倒的,是太阳穴那一击,但明显,也是准确控制过力度。
眼底的情绪被眼睫过滤掉,梁满月漫不经心地吃着薯条,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有什么好意外的,我是医生。”
骆峥不着痕迹地笑了下。
梁满月忍不住看他。
暗淡的光线下,男人把玩着手里的银质打火机,腔调闲闲却又带着一种秉公执法的威严,“一个医生,兜里揣着木雕刻刀,身上有熟练的格斗技巧。”
“在凶险的情况下,莽撞又理智。”
他的声音缓慢,又极具穿透力,“我是真好奇,这些年把你带大的,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这语气。
梁满月简直分不出他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审自己。
下意识抿了抿唇,她轻飘飘地开口,“周茳月不是告诉你了么。”
骆峥吊起眉梢,“你们闺蜜俩通气通得倒是挺快。”
梁满月眼底划过一丝小傲娇,“知道就好。”
话题就这么被她转移。
舌尖抵了下左腮,骆峥嘴角扯着浮浪不经的弧度,“还没问你呢,今早你看见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
“”
“有没有点儿礼貌。”
得。
又开始拿长辈的调调。
梁满月浅浅翻了个白眼,叼着吸管,把纸杯吸得咕噜噜的,“没为什么。”
“看见你烦,就不想打招呼。”
她身上永远有种魔力。
任何难听的话从她嘴里都能说出一股天真劲儿,把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拿她没办法。
算了。
跟她较什么劲。
骆峥嘴皮子一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看你是一秒不气我都难受。”
梁满月低眉,认真地啃咬着上校鸡块,唇齿间却像是化开了甜腻的冰淇淋一样,滋味斐然。
在肯德基没呆多久。
骆峥把她送回了家,而后才回派出所接许耀。
他走的时候,梁满月把自己匿在卧室的窗帘后,一直注视到他的车消失在街角,才倒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
忽然觉得这一天跟电视剧似的。
她出演了原本不属于她的一集,直到这一刻,导演才喊卡。
又累又扯。
本以为早上能见到他就很意外了。
结果到了晚上,她居然还能跟骆峥坐在一起吃垃圾食品。
最主要的是,这男人一晚上都在照顾她,且迁就她。
想到这,梁满月抬了下手臂,来回看了下手腕被他清理好的伤,提醒她,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她救了许耀。
她也没有和骆峥断开联系。
心像是开了个口,被两种对立情绪灌满,沉甸甸的。
梁满月侧过身,把头埋在枕头下,像只遇到危险把头扎在土里的鸵鸟,汲取最后一丝安全感,在开着灯的漫漫长夜中,睡了过去。
这一觉,堪堪睡到第二天。
中午的时候,周茳月拎来家里找她。
梁满月刚洗完澡,浑身湿哒哒地去开门,本以为快递,见到是她,猝不及防地愣住。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周茳月像跳芭蕾似的拎着大包小包从她身边绕过,把东西放在餐桌上,笑得讨巧,“中国好闺蜜亲自来照顾病号啦。”
梁满月被她惹笑,关上门问她,“你今天不上班吗怎么有空过来”
“跟领导说出去采访了呗,”周茳月把保温盒打开,把里面的三菜一汤放到桌上,“说到底,还多亏了你的骆队。”
“你的骆队”这四个字就很灵性。
梁满月愣了一秒,眼底瞬间闪过一丝不自然。
走到餐桌前,她看了眼香喷喷的家常菜,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跟他有什么关系。”
“跟他当然有关系,”周茳月扯开凳子在她对面坐下,用下巴尖儿绕了一圈,“这些,都是他嘱咐我给你做的。”
“”
梁满月怔住,“什么”
“他昨晚给我打电话,把你的英勇事迹跟我说了,”周茳月帮她盛了碗汤,“让我今天过来照顾你,顺便帮你买个手机。”
交换条件是,骆峥可以接受她的采访。
梁满月缓慢咀嚼着她话里的信息量,慢吞吞在桌前坐下,“手机”
周茳月翻了翻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未拆封的长方形盒子,递到她跟前,“放心吧,他付的钱。”
“”
梁满月神色讷讷地接过。
是市面上最新款的水果手机,配置远超她摔碎了的那个。
“当队长的就是出手大方,”周茳月摇头叹气,“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梁满月眉梢微挑,“我救了他的人,他赔给我是应该的。”
“再说了,”往下压了压唇角,她把手机从盒子中拿起来,“当初你谈恋爱的时候,礼物收的还少吗。”
“那不都是过去式了么,”周茳月耸肩,“不过你这话的意思”
她冲梁满月半眯着眼,用两个大拇指比了一个相好的手势,“搞一块儿了”
梁满月低眉换手机卡,连眼皮都懒得抬。
周茳月是个急性子,直接推她手腕,“哎呀你就告诉我嘛,你不告诉我,我可下手了啊”
闻言,梁满月的手一抖,拧着眉看周茳月。
那眼神里,闪过惊讶,无语,眼波流转间,又变成了含糊的欲言又止。
周茳月噗嗤一笑,“哎,你能不能多装一会儿啊,我一逗你就露馅儿。”
“”
这才发现着了某人的道。
梁满月没好气儿地白她一眼,“你要实在闲就去找个厂上班。”
周茳月不满意地哼了声,“一问你关于感情的事,你就避重就轻,可我却把我所有的事都跟你说你根本就不把我当真心朋友。”
又来了。
梁满月勾起无奈的嘴角,“每次听你这么说,我都感觉我像个渣男。”
“你不是渣男,你是渣女,”周茳月跟她使小性子,“反正我是生气了,之前骆峥还各种讽刺我呢,说你不把我当朋友。”
对于她的撒娇,梁满月吃也不吃。
她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筷子,“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把你当朋友了”
周茳月拖着腮帮子小肚鸡肠地撇嘴。
梁满月咽了口气,给她夹菜,哄她,“那你想听什么,问吧。”
她这么一说。
周茳月反倒沉默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必须问的。
倒也不是真的好奇想打探梁满月的感情问题,她只是希望梁满月能有多和自己分享,快乐的好,不快乐的也好。
她乐意和她一起分担。
而不是梁满月心里想什么,在意什么,她都不知道,像个局外人。
其实这些,周茳月不说,梁满月也懂。
但她确实不太擅长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内心世界。
默了默,梁满月主动挑起话题,“你和骆峥怎么认识的。”
周茳月耷拉着眼角,“他之前有个案子,需要一些线索,就找到我了,我帮了他不少忙,后来我需要写新选题,就找他帮忙。”
“就是那次在墓园”
“对,他带我去见烈士家属。”
顿了顿,周茳月反问,“那你和他怎么认识的还是说你们认识很久了”
“我和他很多年前认识的,”梁满月斟酌着用词,“我姑姑和他妈妈,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小的时候,他妈妈经常带他来家里做客,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其实也不算熟。”梁满月想了想,补充,“就是知道彼此。”
周茳月微微睁大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梁满月说起家里的事。
梁满月喘了口气,“后来我姑姑把我送走了,我跟他就没怎么见过面,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江惺去世,我跟他也不可能重逢。”
“送走”
周茳月皱眉,“你不是一直和你姑姑生活在一起吗我记得你那时候家长会都是姑姑过来开的,咱们同学还夸她漂亮呢。”
梁满月垂着眼,轻扯了下嘴角,“我十二岁以后,就没和她一起生活了。”
周茳月微张着唇,轻啊了声,语速下意识放慢,“那你初中的时候,是和谁生活在一起,是那个经常开着豪车来接你的人吗”
沉默。
再沉默。
周茳月察觉到梁满月情绪不对,赶忙打岔,“哎,你不想说就别说,我不是非要”
“是的。”
生脆低冷的两个字打断她。
梁满月咬字轻颤,攥着筷子的指尖暗暗用力,像是在与什么情绪抗衡般,下颚线紧绷。
她抬起头,望着周茳月。
用最清淡平静的声音,把被岁月缝好的血肉疤痕摊开来,“那家人姓沈。”
“”
“是我姑父生意上的最大投资商。”
即便很多年过去。
梁满月都无法忘记,在沈家度日如年的两年时光。
看似锦衣玉食的生活下,埋藏着恶意,无耻,肮脏,那些人,像是永远挥之不去的阴影,占据她心底最深处的角落。
挖不掉,也毁不掉。
就这么带着它们,一同发育,长高,再到成为一个与他人无异的成年人。
有时候,梁满月在想。
如果人可以失忆就好了。
这样,她就可以忘记,那些在她成长路上横生出来的荆棘,和无力反抗的摧残。
像个正常姑娘那样。
开开心心的生活,乐观阳光。
话到这里。
空气如同被抽走一样,散发着真空般的安静。
几秒过去。
周茳月扯着尴尬的笑意开口,“不说了小满,我们吃饭吧。”
梁满月盯着饭碗里晶莹饱满的白米饭,点了点头。
午饭最终以难言的沉默收场。
潦草地吃完饭,周茳月匆匆离开梁满月的公寓出去跑访问。
梁满月一个人留在家里。
在这个难得的休息日,窝在沙发里对着电视里无聊的综艺节目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
新手机响了两声。
梁满月隔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来看,是周茳月的微信
小满,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梁满月眼睫轻颤了下。
“对方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发来小作文。
周茳月虽然你没说,但我能看出来,你经历了很不好的过去,那些过去应该对你影响很大,所以你才不愿意对我说,但我却仗着和你的关系,逼你跟我说这些,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周茳月我总是说,你不把我当朋友,现在看来,我才是不够意思的那个,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对你道德绑架,也不会再逼问你了,你的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告诉我。
周茳月不管怎样,我都希望你快快乐乐的
梁满月望着这两条信息。
从未有过的熨帖感安抚着心口,把她从灰调的回忆中一点点扯出来。
其实没有周茳月说的这么严重。
都过去了那么久。
即便再有杀伤力,也只能蚕食过去,而未来,依旧是未来。
这么想着,梁满月自己也轻松了很多。
fuoon我没事,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fuoon好好上班
周茳月你没事我就放心啦今天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顿了顿,她又道对了,刚刚骆峥还打电话给我,问你的情况
骆峥
心口微突了下。
梁满月飞速打字问什么
周茳月当然是问你的身体了,毕竟你昨天受伤了,啊,还问你新手机用上没
梁满月“”
这男人倒是很细心。
周茳月我只跟他说你手机能用了,至于别的,我让他亲自问你
周茳月讲真,你说他对你没意思,我是不信的
看到这句话,梁满月心头短促一跳。
脖颈到耳根的肌肤滚过熨烫的温度,莫名的紧绷感贯穿全身。
她想到昨晚发生的很多很多事。
甚至还有骆峥把她送到家门口,落在她头顶上,嘱咐她好好休息的低磁嗓音。
也不知道是在和谁较劲。
梁满月沉默几秒后,下意识提上一口气,回了一条语音过去不,骆峥说了,他和我确实不合适
语音里。
她格外加重了“确实”俩字的发音。
周茳月发来一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他啥时候说的你跟他表白了
梁满月翻了个白眼,刚想解释,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响了。
骆峥两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梁满月心头哽了下。
犹豫两秒后,按下接听键。
下一秒,骆峥略带沉冷质感的嗓音顺着电流落在她耳畔,“喂,梁满月。”
“是我,骆峥。”
梁满月总觉得这家伙身上有魔法,明明她的名字这么平淡无奇乏善可陈,可到了他嘴里,就变得格外动听。
感慨之下,她用鼻音轻嗯了声,嗓音不自觉带着自己都嫌弃的拿腔拿调,“我知道,怎么了。”
“没怎么,”男人声线发哑,像是刚抽过烟,调子松松垮垮的,“就是问问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不怎么样,才过了一晚上。”
梁满月抠着沙发垫上的蕾丝,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直,但吐出来的字眼依旧有种小朋友跟家长汇报的乖巧感,“早上起来浑身都疼,特别是屁股。”
听到这话。
那头顿了下,“你可以把跌打伤药用在屁股上。”
“”
梁满月瘪嘴,虚伪道,“我谢谢你啊。”
骆峥促狭一笑,正经了些,“手机用得顺手吗。”
梁满月老实回答,“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大。”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响起隐约的,属于许耀的叽叽喳喳声,“骆峥哥,我拿不动了,你快帮我开一下车门”
清脆又绵软的嗓音,直接把男人的注意力拉走。
“买那么多,吃得完么。”
“吃不完你帮我呀。”
“懒得理你。”
“哼,就知道训我。”
“”
两人声音不近不远。
像是处在另一个世界。
不知怎的。
听着两人的对话,梁满月心绪像是慢慢涨起的潮汐,她不太想听到许耀的声音,于是叫了骆峥一声。
男人应了声。
梁满月说,“我这边还有事,你去忙吧,我挂”
最后一个尾音还没蹦出来。
骆峥打断她,“等会儿。”
“”
梁满月蹙了下眉,“怎么。”
说完这话。
那头安静了几秒,跟着传来一道车门关上的声音。
骆峥靠坐在驾驶位上,手肘搭在车窗,另一只手捏着电话,声线慵懒坦荡,“周茳月把你微信推给我了。”
“”
“等会儿记得通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入v了
顺便港一下这本故事不那么套路不那么商业,算是我为爱发电的一本,男主女主人设也许有不讨喜的地方,也许有恶心的配角,但都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
如果有小可爱不喜欢或者不适应,可以适当放弃噢,因为我无法达到每个人心里的预期,但我会努力写好故事的本人坑品一直不错拿头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