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泱见广陵郡王一事尘埃落定, 便也没什么旁的事。起身离开。
刚回到屋内,外头由远至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余洛小跑着过来,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手撑着膝盖躬身喘了几口气。
“姐姐。”
“怎么了。”
余洛有些不好意思, “你能给我一点钱吗。”
“”
“我其实手上没什么钱,一个月只有四十铢上个月的钱,全都用来给林哥哥裁制新衣了”
可偏偏夸下了海口说我很有钱。
今天他第一次穿了我给他买的衣服。
好想要,给他买更多更多的东西。
刚刚魏闻绪说他是乞丐。
林寂看着没什么事,可余洛想他心里一定会不好受的。本来就是金陵城外来的, 还被人踩着痛处羞辱。
他要给他买很多很多。
衣服,鞋子,腰带,发簪,金银首饰,珊瑚钏玛瑙镯, 他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阿洛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余泱只凉凉地瞥他一眼就清清楚楚,“还没过门呢。”
“快了快了, 马上入冬,明年开春就殿试了quot余洛朝着姐姐行了一个九十度拱手拜礼, quot姐姐, 好不好。”
倒是很会撒娇。
什么时候性子这么软了。
余泱隐约记得这个弟弟以前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别说年纪小,她帮他料理的烂摊子也并不比余泽少。
就连一个月四十铢的规矩,也还是三年前, 余洛拿金叶子在金陵城公然肆意戏耍流民, 一通发落后,余泱亲自定下的。
可能是人长大些,性子也是会有变吧。
余泱觉得眼下的这个弟弟倒是不用管那么紧的。
叫人支了五百铢给余洛。同时叫管事的派个伶俐的跟着。看他拿这样一笔钱会干些什么。
余洛本意只想要几十铢, 没想到姐姐这样大方。
捧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像是抓着了不得的心肝宝贝。又是一路噔噔噔小跑去了林寂的屋子。
这一次脸颊都因为剧烈运动发红,鼻尖都沁出汗来。
喘了好一会。
林寂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怎么了,跑这么急作什么。”可余洛双手捧着大钱袋子,腾不出手。
林寂将水杯靠在他唇上,慢慢地喂了他一些。
余洛一口气干了一杯水。才觉得喉咙里舒服点。
将手举得好高。
想要小松鼠炫耀自己摘的果子。
“你看。”
林寂笑道,“好多钱。”
“我说了我有钱的quot
余洛的脸从半个脑袋大的银钱袋子后探出来,一双眼睛弯得像月牙,“我的就是你的。”
“这些都是你的。”
“你不是乞丐。”
林寂似是愣住。
“所以,不要难过。”余洛把沉甸甸的钱袋子通通堆在桌上,“我说过,我能养你的。”
林佛深深地看了眼他后脑勺。
余洛背对着他,恍然不只地捞出几串。叮当作响,急不可待地塞进林寂的怀里。
“以后别人问你从哪儿来的。不要说你是金陵城外来的。有一些人很势利,会看不起你。”
“下次,你就直接说。你是宣平侯府的人。”
“你不是说你的家人早些年都在战火里失散了吗。既然你早就没有家了”
余洛将钱袋子扎紧了,绕了一圈又一圈。
嘴角咧开笑容。
“从今往后,宣平侯府。就是你的家。”
林寂静默地伫立在原地。
余洛没有给他发呆的时间,将他手中钱揣进他袖子里,再把银钱袋子给鸳娘,再带上个驾马车的小厮风风火火地出门。
“去最热闹的那条街。”
逛街去。
余洛自从穿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花过这样一笔“巨款quot。
一下马车,即刻被眼前热闹喧嚣的场面震撼。
木制桥廊上挂满五彩斑斓的灯笼,路两边旌旗飞扬,再走几步正是湖畔,一条水上长廊连接着一座高达几十丈的高楼,每一层都屋檐上都坠着一串红灯笼,灯笼下铜铃清脆悦耳地响动。
好壮观。
好热闹。
余洛眼睛瞪得滴溜圆,好像他才是那个金陵城外来的没见过世面的人。
“好美啊,这就是都城啊。真的太美了。quot余洛真的长见识了,没想到自己穿过来的时代这么繁荣昌盛啊,quot这个楼好高啊”
身后的人却沉默了。
抬头看着那湖畔九层高塔,眼神悠远,“这不是楼,这是九重浮屠塔,建成了三百余年了。是金陵城最高的建筑。站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金陵城。”
余洛开心地拉着他,“最高的那我们上去看看吧。”
林寂似乎有些不愿意。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可是我想上去。”余洛缠着他,“你看这地方多漂亮啊,你不想上去看看吗。你第一次来金陵城,一定从没见过这种地方吧。”
林寂沉默不语。
抬眸再看了眼塔上最高一层。
“这里十几年前的时候,更好看。”
“你怎么知道。quot余洛随意地问了句。
林寂垂下眼睛,“我在画卷里看到过。”
“那画卷能画得多真呀,能和亲眼看的一样吗。”余洛拽着林寂的衣袖将人往湖上长廊拽去。
林寂身形清瘦,又穿得素净。
和余洛一身明耀的兰色形成鲜明对照。
余洛又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啊,这个我想吃。”
很自然地把林寂的手抓过来。
伸进林寂的袖子里摸索出刚刚的银钱。
买了两只鼓鼓的糖人,分了一只给林寂。
“这位公子,不用这么多的。”那佝偻的老翁道。
“没事。”余洛开心得不得了,“我有钱”
林寂被他拽着进了高塔。
刚踏入,抬头正看到屋梁上繁复绮丽的壁画,用色明丽,很是恢宏。
某个瞬间。
周围喧闹的人声消失不见。
令人窒息的火光扑面而来,那高悬的房梁被烧得焦黑,摇摇晃晃,眼看随时就要砸落下来。
诡谲的火焰席卷了鲜艳的壁画。
林寂瞳仁一缩。
“林哥哥”
一声呼唤入耳。
眨眼之间,眼前火焰瞬间消失。
人声渐渐喧闹入耳。
林寂将目光从壁画处收回,眼底暗光流转,神色寡淡,“嗯,怎么了。”
“这边,这边上去。”余洛走在前面。
二人一起登上了最高的那层。
如林寂所言,这里真的可以俯瞰整座金陵城。
风吹过塔顶,铜铃不断撞击出悦耳的响动。
余洛扶着栏杆,有点害怕,迎面的风吹动他的碎发,遮不住那双眼里兴奋的光芒。
上辈子他身体不好。
爸妈都不让他登高处,也不带他旅游,稍微刺激一点的事情都不肯他做。
他只记得医院窗户外那棵树上的蝉鸣,和细碎的风吹过绿叶,冲淡屋内消毒水的味道。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色。
林寂看到身着兰色衣裳的少年扶着木栏杆,有些害怕但是又鼓起勇气往外张望的模样。
就像是一只初生的羚羊。
对这世间充满期待与向往。
余洛脚一只踩着栏杆伸出手,想够上那枚风中摇曳的铜铃。
有什么捞着他的腰,将他从栏杆上揽下来。
“别伸出去,仔细掉下去。”
余洛脚下一空,莫名有些害怕。
再下一秒,脚已经落在离栏杆半丈远的地方。
林寂伸手解下一只铜铃,放在余洛手里,“你是要这个吗。”
铜铃下飘荡的红绸衬着白皙的手掌,如玉细腻。
拽着绳子松手。
铜铃坠下,叮当脆响。
余洛抬头,“谢谢林哥哥。”
蓝天白云,湖光山色。
少年手举着铜铃,笑得露出尖尖的犬齿。
“小世子买了两枚金簪,一个珊瑚手钏,一对玄璧长珠璎珞给林公子”
“小世子买了一百尺云锦纱和两百尺苏绣布给林公子做衣裳。”
“小世子买了一匹马,一百四十百铢的,上好的汗血宝马送给林公子。”
“小世子进了酒楼,选了最好的上座”
“小世子去了茶楼,又选了最好的上座”
一下午,余泱听到这一句句通报。
到了快晚膳的时间,还没见二人回来。
看来这钱花光之前,是不打算回来了。
天快黑的时候。
管事急匆匆地又来通报。
“小世子在酒楼的雅间里,说,说钱不够了。”
“”余泱愣了一下,“全花完了”
“还欠了四十多铢,小世子托人回来拿,还说,说别让林公子知道”
管事好像也有些尴尬。
“给给给。”余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摆摆手。
怎么回事,年纪小小的就还真被勾走了魂不是。
以前没看出来余洛是这种为美人一掷千金的人。
这还没成婚呢。
瞧瞧这掏心掏肺的样子。
酒楼里,余洛有些尴尬地坐着,面前的吃食已经全都吃完了,那小厮还没回来。
酒水都凉了。
吃的也已经全都吃完了。
钱不够,怎么办呀。
一不小心花过头了呜呜呜。
余洛心急如焚,又不敢表现出来。僵着身子坐在林寂对面,紧张得都没了胃口。
生怕林寂看出什么异样。
“已经很晚了,还不回去吗。”林寂放下手中的筷子。喝完最后一口薄酒,再暼了一眼外头的天色。
掐算着时辰。
莞尔劝道,“回去晚了,会担心的。”
余洛也在焦急地等待拿钱回来的小厮,又怕在林寂面前露出破绽。
“再,再稍稍坐一会儿。你还想吃么,可以再点点。”
“你放心。我,我有钱的”
声音有点发虚。
话音未落,管事终于暗暗差人来了将差的钱补上。
余洛松了口气。
同时管事在他耳边说,“将军说了,这钱从下个月里面扣。从此以后一个月只给一百铢,多的再不给了。”
余洛委委屈屈地扁起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余泱:瞧瞧这败家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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