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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萧珩
    余洛起身, 林寂却看着桌上一壶酒眼神凝住,余洛问,“不是说要走吗。”

    他手指稍稍弹弄一下瓶身, 酒壶略低沉地叮地一声响,里头显然还是满的,“没喝完。”

    余洛还以为是什么事。

    不就是一壶酒吗。

    “没关系。就剩着就行。”

    林寂暗缁色的眸子望过来,像是有些遗憾,“可是, 这酒很贵的。”

    是啊。

    金陵城最贵的酒楼里,最贵的酒是怪可惜的。

    余洛知道他的意思了,不能浪费。

    “那,我们带回去”余洛又坐下来问道。

    林寂微微一笑,“不如,我们喝掉吧。”

    我们

    可我不会喝酒啊。

    余洛有些犹豫, 望着那壶酒皱紧了眉头,“那, 那我等你。你慢慢喝,不急”

    “你不陪我一起喝吗。”林寂期待落空, 眼神暗淡些, 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也喝酒,所以才点了两壶,没想到你是不喝的”

    林寂基本没有跟他表现出过什么期待。

    余洛听了这话, 心里满是喜悦。很想一口答应他, 但是又有点为难,“可是,万一我醉了怎么办。”这个酒虽说入口甘甜清爽, 但毕竟是陈年佳酿,后劲应该是大得很。

    余洛其实是怕自己喝醉了发酒疯。

    或者是直接一杯倒了,教人抬回去多难看。

    “醉了便醉了,我不会醉。”

    林寂倒了两杯酒,“我可以背你回去。”

    林寂的酒量很好,喝了一壶面不改色的。应该是个好酒之人。想要跟他关系再贴近一些,就得投其所好。

    人家难得提一个要求。

    不能让他失望。

    余洛喝了一小口,这酒果真甜滋滋的,一点也不辛辣,但是又很醇厚,有些回味。

    还挺好喝。

    就着两口菜,便再喝了几口。

    越喝越起劲。

    喝下第六杯后,林寂拿过了他手中的酒杯,“好了,不能再喝了。”

    余洛猛地站了起来,把杯子抢回来,酒水撒了一手,他就着空杯子仰头就喝,“嗯酒呢”用力地晃一晃酒杯,歪着脑袋看着杯底。

    站得太快,眼前发晕。

    顷刻间摇摇晃晃往后倒去,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很晚了,我们回家了。”

    林寂弯腰将他抱起来。余洛觉得身子一轻,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微醺的眼抬起看着眼前糊作一团的脸,眯着打量好一会儿。

    “你,你谁啊。”脖子都一片通红,伸手扯了扯,“你放开我”

    居然人都不认得了。

    林寂就着抱他的姿势下了楼梯,再看了眼天色,估摸着时辰。

    怀中的人却陡然挣扎起来,很不安分地抬手抓挠他两下,“你抱我干什么我不喜欢被抱你放我下来”

    挣得越来越厉害,险些直接掉在地上。

    林寂将手臂收拢了,制住他的挣扎,温声道,“是我,世子。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余洛又辨认了许久。

    “林,林林寂哦,你是林寂,你是”

    余洛不挣扎了,往他怀里拱了拱,贴着他的脖子攀附着,“你背我好不好,我喜欢被背着。”

    林寂无法,只能将人先放在地上,扶着他的腰和手臂将他背起。

    “公子要入轿吗。”小厮替他掀起轿帘。

    “不坐轿子,林哥哥,背我背我回去”

    余洛圈住他,身子软绵绵地靠着,满身的酒气馨香,“像以前那样,背我回去”

    余洛迷迷糊糊的。只想要林寂再背他一会儿。

    “背着我吹晚风,看星星”余洛脑海里想象着美好的画面,喃喃着。

    林寂无法,叫停了轿子。

    背着余洛再走过两条街回了余府。

    将人安置好了,脱下鞋履,擦干净脸和手脚,最后替他盖上被褥,掖好被角。

    回头看一眼。

    酒气上头。

    余洛的脸红扑扑的,已经沉沉地睡过去。

    推都推不醒。

    夜风凉凉地吹进来,已经是秋深,带着些凛冽的寒意吹动余洛的鬓发。

    林寂为他吹熄灯火,合上门离开。

    乌云闭月。

    风里带这些泥土的腥气。

    余洛忽然醒了。

    在安静的深夜里。

    头疼的很厉害,他咕咕哝哝地起来要水喝,又想去小解。

    踉跄着起身,刚推开门走下阶梯,却一把被人拽住,拉进了另一侧的暗影里,同时抬手捂住他的口鼻。

    吓得他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

    血腥气。

    余洛这一次闻得很清楚,身后那人身上,传来浓烈的血腥气。

    那醉意一下就醒过来。

    他想挣脱却被制得死死的,一声极轻的气音响动在耳畔,“嘘。”很熟悉的声音。

    是裴小王爷

    余洛听话地没有动了,裴寒凛却将人扛起在肩上,放缓了步子,再绕到屋后,踩住那陈年的木质板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裴寒凛拉着余洛躲在一处窄窄的屋檐下暗影下。

    捂住了他的嘴。连呼吸都被制住。

    余洛惊得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回事。裴小王爷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受伤了,他为什么要捂住我的嘴

    余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周围很安静,也很黑。

    树叶上的水滴答滴答落下。

    咯吱,咯吱。

    很轻,很规律。

    是脚步声。

    不同于裴寒凛刚刚悄无声息的声音,这脚步声很轻,但是又轻得刚好能传入二人的耳朵越来越近。

    裴小王爷在躲人吗。

    他在躲谁。

    余洛抓住裴寒凛的手,用力地眨眼示意他们脚下余洛的屋子他最清楚,脚下有长廊底下有一块暗格,外头正抵着一颗榕树,一眼看过去是见不到里头的。

    裴寒凛顺着余洛的眼神,继续如踏雪一般悄无声息地行至廊下,将余洛先塞了进去。

    格子很小,若是一个人能藏在暗处悄无声息。

    两个人都躲着,只怕是容易被发现。

    余洛看出裴寒凛的意图,知道他只想让自己一个人藏住。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冲淡裴寒凛一路滴落的血迹。

    余洛不敢出声,却在那身影即将越过长廊时用尽力气把裴寒凛也拽到榕树后,再将他塞入廊下暗格间,自己再蜷成小小一团也挤在里面。

    虽然怕得发抖。

    但是他怎么能放着裴寒凛不管呢。

    他已经受伤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他是在做噩梦吗。

    余洛还有些懵,那足音已经近在头顶。

    那个人就站定在他们二人正上方,越过了之后,余洛提到嗓子口的心稍微放下一些。却听到那脚步声倏然停了。

    然后,踩着不远处阶梯,一步步踏下阶来。

    咯吱,咯吱。

    已经下了最后一阶,踩上了草地。

    而他们二人就藏在阶下的暗格中,只要回头俯身,就能发现他们躲藏在榕树根后的身影。

    余洛脸色煞白。

    外头夜雨迷蒙,漆黑一片。

    伸手不见五指,余洛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没了脚步声的指引,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人走到了什么地方。

    不过,既然都这么黑。

    那个人

    也不一定能看到他们俩吧。

    为什么裴寒凛会受伤了,为什么他又会出现在余府

    为什么他只是想出来小解,就遇到这种惊险的场面

    余洛蹲得腿发麻,快要蹲不住,想稍稍挪一点步子。裴寒凛立刻身手扶着他的肩膀,替他稳住身形,示意他摒住呼吸,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

    余洛看到了,一双漆黑修长的靴子踩着草地,近在咫尺。

    一步一步走过他的面前。视线受挡,他只能堪堪看到那人膝盖部位。

    轰隆隆。

    雷声震耳。

    裴寒凛只希望雨声能遮住他二人的呼吸声。

    那人垂在靴边的长剑上还染着刺眼的血,被雨水打湿,滴滴答答地落在面前的草地上。

    余洛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惊惧。

    他浑身都被打湿,剧烈地发着抖,什么酒意都散了。

    那一双黑靴慢悠悠地从眼前走过了。

    吱呀一声,外头竟传来一声推门的声音,匆匆的脚步伴随着一声呼喊,“小公子,小公子”

    是鸳娘。

    会和双黑靴子撞上的

    余洛怕得要死,立刻身子一动,又被裴寒凛动手制住。

    不行,不行。

    裴寒凛拉不住他,只能将腰边的长剑再抽出准备迎头而上,却只看到鸳娘安然无恙一路直入,甚至提着灯笼进了屋内,还“咦”了一声,将灯火都点燃了,“这么晚了,小公子哪里去了。”

    又提着灯笼四处找人。

    院子里空荡荡的。

    刚刚那个人,不见了。

    余洛站在榕树下,被鸳娘找到的时候,气急了似的埋怨,“小公子,这么晚了,你站在这淋雨做什么”

    然后才看到榕树下持剑而立的裴寒凛,“裴小王爷,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好像很震惊似的。

    余洛懵了,“鸳娘,你你没事吧。”又有些后怕地看了一眼四周,“你刚刚,有没有,有没有看到一个人”

    鸳娘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外头窸窸窣窣来了一堆兵马,将院落重重围起来。

    “小世子,您是不是做梦魇着了,哪儿有什么人。是将军要我来调一支府兵来看着您的院子,说是府上遭贼了,正在抓呢。不过余将军说也不打紧,就是要我好好看着世子和老夫人”

    鸳娘又像是想到什么,问,“你刚刚看到谁了吗。”

    “我”

    裴寒凛冷声答道,“没有。他什么也没看到。”

    余洛才想起了裴寒凛身上浓厚的血腥气,问,“你是不是受伤了。没事,我姐姐已经教人围着这个院子,没人能进来的。”

    余洛扶着裴寒凛进了屋内,鸳娘见他手臂上果真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教人去打了盆热水来,先拿块干净的布将他胳膊摁住止血。

    余洛现在想到刚刚那一幕还会害怕得发抖,他问,“怎么回事,裴小王爷,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我们余府,还有,刚刚刚”

    裴寒凛抬手捂住他的嘴。

    压低了声音,“世子记住了,今天晚上,你什么也没有看到。”

    府内倏然灯火通明起来,刚刚的安静黑暗一扫而空,四处都多了些站岗的人。裴寒凛自己咬着布帛将手臂刚扎紧,余泱便闻讯而来。

    余泱倒是没有太避讳余洛,只把他打发到内屋去,立刻问裴寒凛,“如何,可抓到了”

    又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口。

    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人很多”

    “不,就一个人。”裴寒凛将腰边的刀收起,“驻防图可还在。”

    余泱垂着眼眸,似是忍着什么情绪,摇了摇头,“你的计策没有骗过他们,他知道真正的驻防图在我手里。从一开始,就奔着我屋内来的。”

    怎么回事。

    姐姐和裴小王爷在设局抓什么人吗。

    余洛忽然想起,裴寒凛曾和自己说过,他是来帮余家抓贼的。

    难道说,就是刚刚那一双墨黑的靴子。

    “他竟能伤你。”余泱看着他手臂上迅速透出血来,“怎么可能,绝不可能。你的剑法是裴寒亭亲手所教,更曾师承兰老先生,怎会有人能破得了你的七云剑法”

    裴寒凛脸色隐忍。

    似是欲言又止。

    “怎么了。”

    裴寒凛始终一语不发,但明显,喉头是藏着话的。

    “阿凛,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若信得过我,就直接同我说清楚。我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配合你借这驻防图一探对方深浅如今可好,人未抓到。驻防图竟还果真被盗。此事非同小可,一计不成,边境驻防图又失了,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余泱脸色难得急切,抓住他的胳膊,“你到底看出什么了,快说是贺家监守自盗还是内阁那老头的动作”

    “不对,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

    余泱似也有些急了,“如今两份边境驻防图都失了,我兄长又在内阁站不住脚,眼瞎耳聋的”

    余泱当真觉得事情不妙。

    她也许应该尽快叫父亲回京

    金陵城里,可能真的要变天了。

    可裴寒凛却还在发怔。

    回想着雷雨之下,那人的一招一式。

    脸色也是难得地惨白。

    “他使的”

    “也是七云剑法。”

    余泱脑中仿佛一根弦绷断,刚刚的万千思绪都被这一句话切断。

    烛火幽微闪烁,“阿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老先生早就死了”

    “那个人,跟我一样,曾师承兰老先生”

    裴寒凛摁住还在不断淌血的手臂,“七云剑法唯快不破,他是,他是”

    “他是阿珩。”

    “他是故意使出那套剑法,他在告诉我,他是萧珩不是内阁,不是贺家是他,是萧珩”

    余泱踉跄两步,眼前发黑。

    扶着面前的桌案。

    余洛在屋内听到这个名字,瞬间也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萧珩。

    那是大反派的名字啊

    怎么回事,怎么大反派现在就出场了,就是刚刚那双雨夜里的黑靴子吗还有那一柄染血的长剑。

    余洛只要想到那一双长靴从自己面前走过的画面,就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一夜突如其来的濒死体验比他任何一次挨打,被威喝,都更害怕十倍百倍。

    余洛浑身湿透了。

    又喝了点酒,吹了风,眼下一张小脸惨白着,眼前不断地发晕。

    他穿来这个世界一直都过得太安逸了

    以至于他都快忘记结局的描述是多么的惨烈,也险些忘了这本书的反派是多么的可怕。

    他刚刚真的

    差点就死了啊。

    近在咫尺的那双黑靴子。

    就是最后屠杀了整座金陵皇城,直接压倒主角气运甚至将其斩杀,使剧情无可遏制地推向崩坏be结局的大反派

    萧珩。

    咚地一声。

    过度的惊吓后,余洛竟然直接倒在内屋冷硬的地上,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寂那我哪儿知道喝了酒半夜还要起来上厕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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