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去,白日里蔚蓝色的东海早已变成墨色的巨渊,仿佛能将万物吸入水中。远处的海水正打着漩,涛声阵阵,澹台莲皱眉看了良久,叹息一声,揉了揉眉心。
“怎么回事今天整整一下午你都在盯着海看,心不在焉。”澹台宗炼从一旁御剑飞出,悄然问道。
澹台莲见是澹台宗炼,庄重地拱手拜了拜。
“宗炼师兄,我总觉得东海之下不太平,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澹台莲叹息道“可能是我多心了,最近总是神思不宁,我在这里看了一整日,然而其实并没有出现什么异样。”
“你说的也许没错。”澹台宗炼摸了摸胡须道“这东海深不见底,烟波浩渺,相传有两千七百里深,七十七万里宽。蓬莱宫虽巍巍壮阔,但对于东海而言,不过如芥子孢菌一般微末,这海中住着什么,发生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澹台莲颦着眉头,俊秀的脸上藏着复杂的情绪。
“死生有命,一切都有定数,蓬莱亦是如此,不过休养生息还是重要的,该去睡了。”澹台宗炼笑道“有些事情,即便是仙身,也无法左右。”
澹台宗炼笑着,御剑飞了下去。
澹台莲叹息一声,摇了摇头,正准备御着鹤影寒潭回房时,突然听见身后海面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呜咽般的嘶吼,伴随着一道稍纵即逝的金光
澹台莲立刻转身,然而除却那深不见底的墨色大海,什么都没看见。
他又往南边看了看,只见十三皇子景倚渊的几艘巨轮正停靠在岸上,守卫此时正在倒班,都点着火把。澹台莲叹息一声,只道是自己的错觉,转身御剑回了蓬莱宫。
然而澹台莲不知道,刚刚那道金光,并非他的错觉。
那道金光上岸之后便隐了身形,直直冲进蓬莱宫直直冲进
“我去你奶奶的臭流氓你丫是哪来的死变态偷窥姑娘洗澡还往脑门上粘了俩鹿角臭变态当你是小精灵吗”
曲遥等人突然听到弟子阁楼上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便是怒摔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一声中气十足的“啊打”
曲遥,宁静舟,宋春水,昊天镜听到了楼上的动静悉数沉默了。
“这是雨棠的声音”宁静舟颤声。
“对了那个蛟族今晚会先和我们见一面吧”曲遥颤声。
“我告诉了靖海蛟王,他说今晚龙族之裔会夜闯蓬莱宫找我们所以她不是进错房间了吧”昊天镜颤声。
“楼上是师姐的房间吧”
曲遥复又颤声
只一瞬,三个男人抬起腿便往楼上跑
此时此刻其他弟子也被惊动了,曲遥等人仗着离的近,赶紧来到秦雨棠的房门口,却见师姐秦雨棠此时被浴巾团团捆绑住,如同个粽子一般却依旧挥舞着扫把在战斗宁静舟赶紧拿来一件外袍给了秦雨棠,只见那厢洗澡用的木桶旁边,一个白色的身影蜷在那里,身边是摔的稀碎的锅碗瓢盆,那白色的影子抱着膝盖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姑娘不必害怕,一切都是误会”
宋春水率先冲上去,一只手搭在那身影的肩膀上,却是被那结实健壮的膀子惊的一愣宋春水当下心中打鼓,什么样的姑娘竟生的如此结实,腱子肉练的这样精壮
然后那“故娘”便一回头。
宋春水当即便僵硬石化在了原地。
宁静舟在安抚秦雨棠,曲遥也赶紧走了过去,只看了一眼,也僵在了原地
“快把他藏起来啊一会儿该被发现了”昊天镜化成了人形去拉曲遥,只看了那蛟族一眼,也僵在了原地
那蛟族化生成人形是真的好看,皮肤白的如同一块玉石,浑身上下无一丝多余,每一寸都生的那样适宜而温润。修长的胳膊配上白皙的肌肉竟如冰泉浸润打磨出的一样。那蛟族的眼睛是高贵典雅的海蓝色,额上生着赤金色的龙角,几缕银灰色的长发在耳后轻轻晃动,配上高挺的鼻梁,精致的锁骨,精壮的胸肌简直如同艺术品一般。
但这厮的美貌毕竟不是众人僵硬石化的原因
“在下东海靖海蛟王之子白秋涯,冒失得罪姑娘,罪该万死”
男人咬着樱红的嘴唇,美的可以随时入画。
声音低沉,带着点少年的沙哑,便如同羽毛一般。
他什么都好,往那一站,俊俏的如同梅花落地成了精。
“不对啊你不该是靖海蛟王之女么”曲遥颤声问道。
“靖海蛟王之女”那青年愣了愣,旋即躬身歉意道“吾父修炼三千五百年,膝下只有我一个儿子,未曾有过长姐或是胞妹。”
曲遥当下只觉得嗓子眼都在冒火,他咬牙切齿地转向昊天镜道“你不是说这是个小龙女吗怎么出了个龙男现在可好,那景倚渊万一是个直的可怎么配对”
昊天镜一时语塞,只能嘿嘿讪笑。
“我要罢演,我以为他是个姑娘”宋春水捂脸道。
“我也不晓得啊九世情缘老身只管算命数,不管算公母啊这么坑的吗”昊天镜颤声,和曲遥一样,对于如今的情势很是发懵。
“臭不不要脸你别以为你长的好看我就放过你你”师姐红着脸怒道。
场面一时尴尬无比。
“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开门”
门外有人在大声敲门,曲遥心下暗道不好,定然是那蓬莱宫外的守卫弟子听得屋内躁动,寻声而来。
那小蛟男白秋涯未曾见过此等情境,登时便慌了神。曲遥急中生智,顾不得太多,跪在秦雨棠身前“这蛟龙的身世和时元有关,情况紧急一会儿再与师姐细细讲来原委,只求师姐帮我先藏住他”
秦雨棠看着曲遥的眼神,微微一愣。
片刻之后,秦雨棠开了房门。
“怎么回事”门外两个守卫弟子问。
“我方才沐浴之时,有条蛇爬了进来”秦雨棠尴尬地笑道。
“有条蛇爬进来你喊流氓”守卫弟子看着屋里的一堆人,满脸的不信。
“这”
“我们是进来帮师姐捉蛇的”曲遥一脸乖萌地笑道。
“捉蛇那蛇呢”那弟子一脸不信。
曲遥微不可见地踹了那藏在浴桶边的那蛟男一脚,白秋涯心领神会,立刻化成原型那竟是条胳臂粗的长蛟,头上还有两个无论怎么掩盖都藏不住的犄角
曲遥只能僵硬地笑着,拎起白蛟的犄角,用半遮半掩的袖子挡住,在那两个守卫弟子堪称惊悚的目光中,把白秋涯展示给他们看
“看捉到的长虫”
白秋涯配合地吐了吐舌头,蛟与蛇终究是远亲这信子和蛇吐的别无二致。
“这”两个弟子看着这庞然巨物脸都绿了,吓得连连后退“这哪是蛇这是巨蟒吧蓬莱宫设有结界,怎能闯进这种东西”
白秋涯抬起头,却又被曲遥一把捂住了两个犄角,那蛟委屈地看了曲遥一眼。
“嗨什么巨蟒不巨蟒的就是个长虫,师兄难不成还怕了么”
两个弟子的脸色僵了僵。
蓬莱弟子修的无情道,其中畏怖忧患俱是破道之行,更以杀生为大忌。那两个弟子被一句话堵的呆愣半晌,旋即齐齐一甩袖子,表示我不怕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曲遥将那条“巨蟒”扔出了窗户,那巨蟒便被曲遥扔出了屋外,这蓬莱宫外便是东海。
只听“噗通”一声响,伴随着“嗷啊”一声惨叫。
所有人俱是一愣,秦雨棠略往外看了看,只见海面的礁石上,有个人影捂着脑袋
“哪个缺德的大半夜往窗户外头扔的大长棒槌”
有中气十足的男声在窗外破口大骂。
秦雨棠屋内的众人瞬间都僵硬了。
那大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吃饱喝足无事可做,坐在礁石上喝闷酒吹海风的景倚渊。
“快走快走”曲遥赶紧将那两位蓬莱弟子往外推“这砸着的可是皇子爷,万一砸出点毛病,今天咱们这一屋子人都得吃瓜捞”
“我看这事还是和尊者们”那蓬莱弟子心有余悸,却被曲遥笑着打断“多大点事啊我的师兄有蛇跑进来说明我们蓬莱生态保护的好,你们快些回去睡罢,这厢便不叨扰了”
窗外的景倚渊还在骂骂咧咧,那两个蓬莱弟子还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曲遥赶紧关上了门,贴着门听着两名弟子逐渐远去的声音,终于将悬着的心脏塞了回去。
白蛟此刻又从窗外飞了回来,两个爪子扒住窗户框,略委屈道“方才那一下子,摔得在下好疼,还不小心砸到了个路人”
曲遥回过头,嘴角抽搐道“你方才就不能变个小点的蛇么你变个那么粗的,你以为你是雷峰塔里窜出来的白素贞么”
小蛟人瘪了瘪嘴,委委屈屈“方才的那个样子,已经是在下能变成的最小的模样了对了,话说回来”
小蛟男现了人形,蹲在地上,满脸羞涩,欲拒还迎地对着手指道“话说,在下的九世情缘现在究竟在哪里在下在下虽不急于一时,但还是十分好奇的。”
白秋涯白皙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他满脸期待,连赤金色的龙角都粘上了些许粉红在场众人互相对视一眼,谁都不忍心打碎这少年单纯旖旎的梦
“您二位,其实已经见过面了”昊天镜捂脸道。
“真的”白秋涯抬起眼睛,满脸惊讶“我怎么不晓得,究竟是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宁静舟面无表情“刚刚你砸着的那位就是。”
“”
世界寂静了。
万籁俱寂中,只听得海潮拍岸之声,和窗子外景倚渊骂骂咧咧的声音。
白秋涯僵着脸,顺着窗子往下看,只见那是个精壮高大的男子,男子只穿了身中衣,此时捂着脑袋抡着酒壶正在大骂,遒劲的臂膀和矫健的身躯即便在月光下也是那般显眼,男子抬头,脸色暗沉如墨,指着面色铁青的白秋涯道“看什么看你哪来的死娘炮刚刚是不是你特娘砸的”
“”
白秋涯默默地关上了窗子。
“别别别,你别晕啊”曲遥和宁静舟一左一右扶起白眼一翻堪堪软下去的白秋涯,曲遥道“怎么了是个男的你就怕了真爱面前没有性别的知道吗”
曲遥心下一颤,若是这两个人撮合不到一起,那么他的殒生玉也就泡了汤所以曲遥无论如何也要将白秋涯稳住。
“蛟族的未来现在就在你手里你不想飞升成龙了你忘了你父王的谆谆教诲了忘了你师长的殷殷嘱托了”昊天镜趴在白秋涯身上揪着白秋涯的领子怒道“振作振作起来”
“我还可以我有办法叫他爱上我这次的报恩,我定能马到成功。”白秋涯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拼命给自己鼓劲打气
“看见了么我们都在呢”曲遥指着他那两个师兄,一脸诚恳地道“他们都会帮助你,全世界都在撮合你的爱情,你为什么要退缩”
宋春水看天,宁静舟看地。
“能不能给我来点互动”曲遥怒道“师兄,你们打起精神啊”
于是宋春水看地,宁静舟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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