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悯慈你个畜牲”曲遥早已怒不可遏, 他双手结印,祭出震旦剑怒道“我今日若不宰了你,我誓不为人”
“曲遥不可”宫展眉一把拉住即将踏出结界的曲遥颤声道“今日无论发生什么, 你都断不可出去”
曲遥挣开宫展眉的手,却是在那一瞬间, 一道金光如同屏障一般猛地罩散下来, 束缚到曲遥身畔。
“宫主曾在我出海之前, 将这金质海螺交付予吾。这海螺在关键时刻,可以化成禁制, 用以困缚住你。”
澹台莲垂下眼眸, 看着手中那小小的金质海螺, 轻声说道。
“师叔混账你放我出来”
曲遥咬碎一口银牙, 转头瞪向澹台莲
澹台莲扯下颈间龙华衿, 墨一样的头发垂至肩侧,发尾那一点银辉似是照亮了整个焚心冢。
他将那段长纱理顺, 交予宫展眉,冠玉似的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曲遥见他那不疾不徐的模样早已怒极, 盛怒之下口不择言喝道“澹台莲你放我出去你信不信我自断筋脉, 先他们二人一步死在你面前”
澹台莲未动, 他背对着曲遥, 身形只微微一颤。
果然啊, 澹台莲自嘲地想着, 他还是在乎他。
“你好好待在这里。
“我去替你把时元救出来。”
宫展眉咬了咬牙,上前一步,却被澹台莲拦在了原地。
“长白宗主,你身负长白众望,你这条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性命, 断不能折在这里。”
宫展眉咬了咬唇,顿在原地。
那是他师叔背对着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曲遥心头猛地一颤。他就猛地想起了生魂驻中的白藏之,那是那样一个小心眼又不肯服输的人
他却亲口告诉他,要将他曾经心有所属的情人救回来。
下一刻,澹台莲便转过头负剑踏出焚心冢结界。
“师叔”
曲遥大声唤他,可他没有回头。
“呵,真蠢。”
师悯慈不屑地望向澹台莲,他理了理肩上披散的头发冷笑“本来今天死两个人便能带走曲遥了。非得要多死一个才能将曲遥带走。今天就是你蓬莱宫主澹台宗炼亲自飞来了,他项上人头也不过给我当个皮球玩玩儿。”
“妖孽休得猖狂今日纵使粉身碎骨同归于尽,我也断不能叫你继续为祸人间”澹台莲沉眉怒喝,他周身是上神般的殊胜,随侯明珠一般的眼神里全是仙者的冷然与决绝。
“粉身碎骨同归于尽”师悯慈笑了“澹台莲,你还想拉我一同死”
“你本就是个死人啊。”
师悯慈冷笑。
“师悯慈你把你那张臭嘴闭上”未等澹台莲出手,那禁制之中曲遥早已破口大骂。
“我又不是咒他,陈述事实罢了,曲遥”师悯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澹台莲忘了自己上辈子是怎么死的这很正常。可你在震海柱里封了三百年啊三百年窜出来之后便突然回到了开始,难道你就没有对你师叔和你之间的遭遇起过疑么他这一身反噬怎么回事,你自己心中就没有设想过答案”
曲遥脑中“嗡”的一声。
师悯慈通晓曲遥的一切秘密。
甚至连他被施以海浮屠之事都一清二楚师悯慈在这场赌局面前,完全就是压倒性的胜利。
因为对方手中的牌,在他眼里都是明牌。
澹台莲颤了颤身子顿在原地,鹤影寒潭的光芒在一瞬间黯淡了几分。
“我是个爱说话的反派,不像其他反派,对于很多事不屑于说,或是讳莫如深。”师悯慈理着头发冷笑道“我虽说罪大恶极,倒也乐得成人之美。我杀人无数,却独独不愿屠杀情种。说实话,你师叔这般的大情种,我还真是下不了狠手。”
曲遥一愣。
“曲遥,三百年前,其实你本不必被罚的那样重,就算你弄丢了殒生玉,也犯不上动用海浮屠之刑。仙宗叛你这样严重的刑罚,是因为那大宗主谢景奕早就想借着坑你去算计你师叔,才特意照顾你的。”
师悯慈笑的暧昧起来。
“就在你被判海浮屠之刑的前一夜,你的好师叔去了一趟仙宗静肃庭,去求仙宗大宗主谢景奕为你减刑”
“不住口,不要再说”澹台莲战栗起来,他咬紧牙关,比那反噬更加可怖的情景和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进他的骨髓之中,侵蚀灵识,销骨肌体。
“谢景奕是什么人呐若不是他现下还有点用处,我都恨不能给他锁上让他去大运河里陪乌枢刹罗。你师叔这样莲花儿般的妙人,谢景奕见了何止是垂涎,口水都能流成庐山瀑布”
曲遥的心脏一点一点凉了下去。
那些幻影,他曾在长白山上青溟神木树种落下时窥知过一星半点。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看见谢景奕和澹台莲在一起,只是无穷无尽的愤怒和悲哀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谢景奕撕扯他的衣服,裂帛之声震颤着神经,龙华衿被硬生生扯碎,践踏在地。
四折的信纸从澹台莲的怀中抖落,悠悠地落在地上。
正是那篇荒唐的爱莲说。
“我叫你不要说了瀛洲破剑式”澹台莲怒极之下翻出小云手,万道剑光并发向师悯慈射去,可师悯慈却只挥了挥手,鹤影寒潭之光便被弹射开趁着师悯慈分心的空档,澹台莲云步轻移,瞬步至被困住时元身前却是就在即将触碰到他的一刹那,万千道箭簇居然又飞转了回来向他刺去
“师叔澹台莲”
随着那一声呼唤,万千箭簇打进澹台莲的身体,大片大片的血花奔涌而出
于此同时,一直施在澹台莲周身的掩身之术瞬间溃散,遍布全身的由反噬所至的伤痕瞬间显现出来
曲遥瞪大眼睛,僵直地看着澹台莲裸'露的皮肤,那一瞬间他才知道,他师叔的身上一直施着掩盖伤痕的掩身之术遒劲的黑色裂痕下,焦黑的血液在不停地迴流。
曲遥大惊之下已经吐不出一个字,他只在澹台莲的只言片语之中得知他反噬之重,却根本不知道,他身中的反噬究竟有多么严重。
严重到浑身上下早就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需要以掩身之术遮掩浑身上下残破的皮肤。
澹台莲鲜血喷溅之处便如岩浆一般,迅速腐蚀着周遭的一切,师悯慈想要躲闪,却已经避之不及,周身溅到澹台莲血液之处,已开始冒烟焦化,发出可怕的“嘶拉”声。
“说是要与你同归于尽也并不是假的”
即便龙华衿委地,冻石冠碎,澹台莲墨发垂地,发尾一点银色亦坠入血泊之中,澹台莲依旧保持着如斯的殊胜与尊荣,澹台莲努力擦了擦唇边鲜血,黑红与白瓷般的肌肤放在一起,是那般刺眼“如今,我体内鲜血早已成了剧毒之物,被这血液腐蚀便是杀不得你,也能给曲遥抢出一点点时机。”
曲遥喉咙肿痛,已说不出话来,他红着眼睛拼尽全力,禁制依旧无法冲脱。
末了,他握紧了颈间的封魔珠,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那是他逃出震海柱时,集合所有震海柱中魔物力量所凝结而成的珠子,在每一次濒死之时都能助他一臂之力。可曲遥始终不敢真正释放这颗珠子全部力量,每次在封魔珠附体之时,曲遥总会丧失心智,沉湎于杀戮,除非意志强大,否则无法醒来
可这一次,这是最后的希望。
曲遥抬手摸向颈间,猛地发力,捏碎了封魔珠封魔珠被毁,珠子之中浓烈的黑色光芒瞬间被全部释放,顷刻间冲破禁制赤金色的禁制被瞬间击碎
师悯慈一愣,显然他算错了这颗小小的珠子。明显没有料到,在这样几乎压倒性的优势下自己依旧算差了一步。师悯慈原以为这颗珠子并没有完全吸纳震海柱里妖邪们的力量,如今看来,竟是低估了封魔珠
曲遥直接捏碎了那珠子万钧邪气瞬间释放出来邪光直逼师悯慈面门,师悯慈迅速后退,却又因身躯方才被澹台莲血液腐蚀过而速度放缓躲闪不及时那厢曲遥已经红着眼睛举着泰阿之剑杀了过来
师悯慈见状,知道此刻不便硬拼,旋即冷笑一声。
“既是这样,今日贫道且就先留着你再蹦哒几天。”师悯慈闪身冷笑,半个身体已经消失在虚空之中。
“师悯慈我今日必要杀了你报仇不杀你誓不为人”曲遥已然杀疯了
“呵,别了,你跟贫道打毕竟无趣,不如找个有趣的对手和你打打”师悯慈拍了拍手,迅速结下一个法印。
“曲遥,你若和时元打起来,究竟能谁输谁赢时大夫医术高明,不知打架水平何如”
师悯慈的笑越发阴森诡异起来。
“师悯慈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然而还未说完,一道墨色的身影便飞身向前挡在师悯慈身前对方攻势并不迅猛,可曲遥却在那一刻惊骇地猛地收起剑
震旦的剑气尽数向他自己打去,几乎要将他的丹田肺腑击个粉碎然而那道墨色的身影却趁势举着匕首猛攻过来来便在刀尖抵在曲遥心口的那一刹那,被曲遥死死握住手腕
曲遥被逼的后退十几步他早已精疲力竭,可面具之下的对方却似乎没有一点影响,一双眼睛如同即将枯死的水,静静望着他。
“只要你不死,时元是不会停下的。时元身子里那只腐骸肉尸蝶可是难遇的宝贝。”师悯慈阴恻恻地道“玩的开心,宁静舟我就带走了”
“师悯慈你站住”
曲遥话未说完,眼前那人腾出一只手,一拳锤在他胸口这力气竟比普通修仙之人大上百倍
曲遥被打的生生飞身出去,躺倒在地时元紧跟其上,举刀刺向曲遥的心口。
曲遥死死抓住对方两只手腕,双方一上一下,僵持在原地。
扭打之中,对方脸上的面具松动破碎了。只听“啪嗒”一声,覆面的面具掉在地上。那一瞬间,支离破碎的脸就那样彻彻底底暴露在曲遥眼前。
扭曲的针脚,诡异的缝痕,遒劲的伤疤。
只有四个手指的右手死死握住名叫“齐眉”的匕首,牵引着它向曲遥的心脏刺去。
“南流景”、“见我君”、很久很久以前的柔软和安宁。
一切美好的字眼,如今尽皆化成了颤抖、血腥、和精疲力竭。
俱往矣。
血的气味和诡异的药味在空气里散开,
曲遥的眼睛眨也不眨,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那张支离破碎的脸,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泪水模糊了整个视线。
即便时元还在控制之中,可曲遥能明显感到,对方在用尽一切自持与尊严带来的力量,努力把脸别到一旁。
“转过来吧,时元。”曲遥流着眼泪颤声着说。
“我方才查了查,一共是九道疤。”青年自泪花中轻笑一声
“你要是觉得它们难看,要不要在我脸上划九个道子这样这样我们就对称了。”
时元的杀意自方才起便从未减弱过,可那一秒,压在他身上的人却潸然泪下。
已死之人的泪水滴在曲遥脸上,那泪水阴冷无比,可曲遥却觉得那样温暖。
齐眉刺破了曲遥胸前黑色的短衣,玄色的水渍逐渐扩散开来。
焚心冢下雨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我憋了好久。
根本不想写,可终究是走到这一步了。离完结没剩多少了,这个结局终究是要和大家见面的。
俱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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