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悯慈整个躯体已然开始崩坏, 他作法卷起巨大的邪气作以剑刃,向着宫展眉直冲而去
宫展眉再一次起手奏弦却是察觉双手一阵剧痛原来那奏琴的手已经鲜血淋漓,濒至露骨三根琴弦深深嵌进去她都完全没有发觉。
宫展眉心中一沉, 天泉咽本为宫兰卿所驱使,其中的精髓灵犀皆是由宫垂云秘授宫兰卿, 可如今二人皆已化尘,
宫展眉临危接下天泉咽, 只能靠着自己摸索研究这琴的弹奏之法。然而却无一人授予她灵犀,以至于宫展眉根本奏不出“羽”弦之音, 天泉咽的最大威力她亦是无法发挥出来。
宫展眉情急之下, 奋力拉动天泉咽, 试图打出最后的“羽”声, 可依旧毫无效果。
师悯慈已经发疯般地攻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时,宫展眉似乎听见一个熟悉的低沉男音
“展眉, 来手给我”
宫展眉一愣,血淋淋的手一松, 然而下一刻, 她的双手上似是被贯注了某种神力一般但听一声嗡鸣“羽”声打出暴烈而强大的音浪生生将师悯慈逼的后退一步
宫展眉下意识向后看去, 身后似是立着一个身材高挑, 相貌冷厉, 眉尾如剑刃一般的断眉青年。
可青年眼中此刻却全是温柔。
“兰卿”
宫展眉向着虚空颤颤唤了一声。
远处的风中, 似有故人微笑着点头。
但见这厢白秋涯和曲遥一拥而上抵挡在宫展眉身前
即便是三人一起合力抵御却也依旧无法抵抗师悯慈以自身躯体所幻化的巨大剑刃挥来之后,一切瞬间散为烟尘宫展眉直接半跪在地,白秋涯被生生打飞出去曲遥等人猛地向后退去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曲遥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剑刃挥来时他甚至已经听见自己身体内骨骼断裂之声曲遥耳畔亦是一片嘶鸣曲遥颤抖着提起震旦剑,勉强默念静言咒使自己镇定下来, 四周邪气越发强硬,几乎要将他吞没。
“曲遥曲遥”
澹台莲周身的那股反噬如万箭穿心一般,他不顾身下溢出的大片鲜血,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支起鹤影寒潭澹台莲伸出手,似乎是想抓住曲遥那因失血的胳膊。
却是在这时,一线天光照射至澹台莲的脑海之中
在濒死的这一刻,澹台莲脑中残存的碎片似乎一点一点拼凑到一起,他看向远方那根突兀阴森的震海柱,终于将所有缺失的记忆拼凑在了一起连带着他被反噬的真正原因。
三百年啊他寻了曲遥三百年,他救了曲遥三百年
师悯慈就在眼前只要杀了他,便能解除震海柱的诅咒就能真正地拯救曲遥可澹台莲此刻无论如何都无法再撑起身子那一刻,殊胜的仙者是那般无力而悲伤,他伏在血泊中,宛如垂死的天鹅。
明明就差最后一点了啊
明明就差最后一点,就可以终结曲遥的诅咒了啊
“宫展眉,曲遥,白秋涯你们三个既然敢来,便不要怕死今日我便好好送送三位”师悯慈咆哮道。
只是这一击,便已将几人元气大伤师悯慈狞笑着冲上前来,曲遥咬破嘴唇,起身欲抵挡
穷途之末的曲遥拼劲巨大的剑刃再一起攻来全力提起剑刃,却是在那突然之间,一只温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
一声熟悉的、仿佛只属于梦境的温柔笑声传来。
曲遥眼前似乎闪过一抹海天霞色,他挣扎着向身旁看去,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然而鼻息之中,除却血腥,他竟在风中闻见了淡淡的花香。
“小仙长,抱歉,我等来迟了。”
一抹海天霞色花霞帔映入曲遥眼底
曲遥猛地抬起头青年濒至无神的眼睛里再一次迸发出光芒那一瞬间,他似乎是看见了上古神庙壁画上绘制的仙女一般
“你们你们来了”曲遥大惊。
广陵城,允卿门。
“喂,你没那么容易死吧。”
一艘巨轮破开云雾不知何时已停在海港边上,轮船上的武修军士严阵以待。军士们正前方,身披紫龙玄甲,头戴两道白绒翎的覆面将军冷厉地看向曲遥,男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碧色的眼中有着隐隐的担忧。
“白藏之”曲遥大喜,旋即问道“你家天端小公子呢如何了”
白藏之听见有人问起季天端,神情微微一滞,紧接便羞红了脸道“昨日过的秤,胖了三斤四两。”
“哦我存在感如此之弱,倒叫你们闲聊起家常了么”师悯慈冷哼。
就在这时琵琶声铮然东海上空似乎传来一声清脆的凤凰啼鸣,季源远手握九霄凰鸣立在身前曲遥一惊,但见震海柱上,邵绾衣手执“听雪诉”冰玉笛,与手执“杏雨”琴的陆羽萤迎风而立,像是两朵临风盛开的百合。岳秀秀手握“海棠眠春”塤,带着燕燕站在颓圮的蓬莱宫废墟之顶远处几位允卿门的师姐已列好阵法,一时间,肃杀之气铺天而来
“春儿,坚强点,我们能赢的没事的。”
曲遥猛地抬起头,看向空无一物的四周,可除却萧瑟的海风海浪,与滚滚的烟尘血腥,再无其他。
“你也来啦。”
曲遥微笑着闭上眼睛,眼角的一点温热逐渐让干涸冰冷的全身慢慢回暖。青年在心底的最深处,一点点描摹着杨绵绵那熟悉的模样。他一想起她,心中的恐惧与阴郁便瞬间无影无踪。
“我一直都在呀。”
女孩的声音温柔而轻灵。
“呵,就凭你们这些女流之辈,你们觉得能与我相抵抗么”师悯慈看向季源远,极鄙夷地笑道。
“能不能与你抵抗甚至杀了你,不是要真的打起来才见分晓么”季源远毫无畏惧看向已辨认不出人形的如同怪物一样的师悯慈,她冷哼道“羽萤,绾衣,列阵”
一阵清脆的笛声传来紧接着琵琶声铮然而响师悯慈略略皱了皱眉头,他似是察觉了这琴声之中的诡异旋即,师悯慈以手臂为剑刃,向着远处允卿门女弟子们打去
然而那些姑娘们身法却出乎意料的极轻灵卓绝师悯慈方才以肉刃攻击曲遥等人时,白秋涯真龙之身尚且无法如此迅速地躲避开来而这些手持乐器的允卿门弟子竟能如此迅速准确避开师悯慈攻击曲遥只觉叹为观止。
突然,季源远手中的琵琶猛地“铮鸣”一声一声石破天惊的震弦之音裂开长风
师悯慈竟发觉自己此刻已然动弹不得数道凛然的霰光自那奏鸣的乐器上迸发而出,师悯慈浑身上下皆被那霰光死死束缚住师悯慈挣了数次,却都没有挣脱开
“趁现在”
曲遥大喝一声咬住牙重新振作起来他抹了一把嘴角的鲜血,大吼着冲了上去白藏之眼神一凛,挥舞起,向师悯慈劈去
宫展眉勉强支撑起身子,向着远处的长白宗弟子大喝道“还剩多少银汞所炼制的箭簇趁现在全都给我射出来”
一时间,万箭齐发,无数银色箭雨向师悯慈尽数破风而去这些银箭不是普通箭簇,皆是以仙气炼化而成。普通的弓箭最远射程不过五百步,而以仙气炼化的弓箭,则不再是普通武器,射出的箭可发百里远,且无比精准。
曲遥眼疾手快,猛地腾空而起他左手随意抓了一只水银淬炼过的长箭,右手提起震旦之剑,瞄准师悯慈耳后那翳风大穴白衣青年腾空他用尽全力,直直刺向师悯慈耳后
“喝呀”
那一瞬间,曲遥再顾不上其他,躯体之中残存的意识迫使着他向前杀去
那一刻很短,可似乎又很长,不过是破风的一瞬间,曲遥只觉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
记忆如海潮般连天涌来,脑海之中皆是残存的笑声。
景倚渊、戚晓、姚镜流、杨绵绵、昊天镜、澹台宗炼每一个人的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真实。
他们是鲜活的,是被师悯慈亲手毁掉的无辜生命。
可师悯慈若是不死,那么接下来的每个时辰,每柱香,都会有无数的无辜之人失去生命若澹台莲真的会因为殒生玉的崩殂而消逝的话
那么也无妨。
曲遥陪着他一起便好了。
“杀”
无数利刃和剑气刺向师悯慈。
就在即将成功的那一刹那,一切箭簇与利刃都静止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叫所有人都惊诧的一幕便发生了
束缚在师悯慈身上的霰光瞬间土崩瓦解不仅霰光消失,那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仙器全部失灵射到半空中的所有箭簇飞至一半时,竟都如同折翼的鸟儿一般,扑拉拉地掉在地上
鹤影寒潭的光芒瞬间熄灭震旦剑的器灵瞬间消失不见曲遥只觉自己仿佛是拿了一块废铁季源远、陆羽萤、邵绾衣等人亦是变了脸色姑娘们手中的仙器此刻竟与普通的乐器别无二致白藏之亦震惊至极,他看向手中已然完全失去器灵的,宫展眉大惊失色白手中的天泉咽甚至发不出声音
“呵,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悯慈看着所有失效的仙器和掉落一地的羽箭大笑。
“我吞噬殒生玉之后,就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违逆天道了我是凌驾在天道之上的存在啊曲遥哈哈哈哈哈哈”
“从现在开始,尔等所有具有攻击力的仙器全部变成废铁和垃圾接下来我们就看看,你们这些蛆虫若没了仙器,该如何与我抗衡东海蓬莱,就是埋葬你们的墓穴”
“师悯慈”
曲遥第一个扔了震旦。
“你放心,纵是震旦变成一块废铁所有仙器失灵我也必要杀你祭天我就是咬,也要一口一口把你咬死若是没有了牙,我就算是瞪也要给你瞪到油尽灯枯尸毁人亡”
“噗曲遥啊曲遥”就在此刻,远处东方的海岛上,一艘巨大的轮舰向着蓬莱驶来
师悯慈第一个发现了那艘轮舰,紧接着宫展眉便喊了出来
“龙骊长舰是师却尘来了”
一时间,东海上空的气氛似有巨大的转变,师悯慈看向渐渐驶来的龙骊长舰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么速战速决吧,得赶在我师父前面,把你们这些人”
“全部杀光”
“你他妈的休想”
白秋涯张开鳞爪一声嘶鸣曲遥大喝着赤手空拳扑向师悯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