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操结束, 许佳佳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进教室。
内搭的毛衣太厚,身体活动开了,这会儿有些热。她低着头把校服拉链拉开, 用手对脸扇了扇。回了座,发现田酒还在忍着痛经的折磨疯狂补作业。
许佳佳转头盯着身边正奋笔疾书的那位看了会儿, 在她面前堆放着的那叠卷子里随意抽出两张物理试卷, 发现她还一字没写。
核对了一下课表, 急道“小酒,刚刚我在操场上听女魔头跟课代表交代了, 早操结束就要把试卷全都收上去。一会儿就是女魔头的课, 你来得及吗要不我的试卷借你抄吧”
田酒一听她这话, “唰唰唰”在纸页上游移的笔尖倏地停住了。顿了两秒, 慢动作直起身, 瘫靠在椅子里。
双目无神,生无可恋道“我都写到两眼一抹黑了,怎么还有那么多啊。完了完了完了,我感觉我要死了。”
她这表情看着挺逗。许佳佳对她的遭遇深感同情,但仍有些想笑。
憋着笑把她的空白卷暂放在桌上, 伸手在桌肚里掏自己的试卷。琢磨着她要实在赶不及,就模仿着她的字迹替她分担一下。
刚把试卷从书包里拿出来, 就被后座突然伸来的一只手吓一跳。
桌上的空白卷被后座的俞蓁拿了去。
许佳佳愣了一下, 听到过道里正收卷子的课代表连声催促,转头往物理课代表站着的方位看了一眼。转瞬回过头,看向后桌。
俞蓁在那张空白卷的签名栏利落写下“俞蓁”二字。拿了胶带, 把自己那张试卷上的名字用胶带粘掉,改成“田酒”。
许佳佳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又要对田酒“伸出援手, 江湖救急”了。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田酒又得因这事挨宰。
她对眼前这一幕早就见惯不怪了。
盯着俞蓁面前的被调换了名字的试卷比对着左右看了看,忽然间有些好奇,道“俞蓁,我其实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你和小酒的字迹怎么看着那么像啊这就算仔细看了,也看不出太大区别。”
原本自暴自弃还在放空发呆的田酒听她这么说,回了神。转过头去,看摊在俞蓁面前的那两张试卷。
俞蓁还在埋头修改试卷,为免被女魔头瞧出端倪,特意把选择题改错三五道。最后的两道大题也临时修改了答案。边手速飞快地忙着修改,边给许佳佳解惑,道“我跟小酒打小就在轮着替对方写检讨,吃过字迹不一样加重处罚的亏,练出来的。”
“哦”许佳佳拖长了尾音,看着田酒那张明显在嫌弃的脸,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田酒扯了扯嘴角,冲埋头改题的俞蓁“喂”了一声“这种光辉往事,就不必提了吧。”
俞蓁闻声看她,对她露出个明显不怀好意的笑。题改的差不多了,曲指弹了一下改成她名字的那张试卷,道“知道哥们儿的意思吧可别感动哭了。”
“不知道。别想,没戏。”田酒甩甩手,不认账“我这个礼拜的零钱见底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算那么清的人吗”俞蓁把两张试卷叠放好,回手递交给来收试卷的同学。话锋一转,理所当然道“不急。这人情债,咱们可以下个礼拜再算。”
人情挺熟悉的词。
塞着耳机但没开声音的瑞旸听清了他的话,遮在帽檐下的一双眼抬起,看向前座有气无力的那位。
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驻了两秒,低下眼睫,按开手机音量键。
“诶,佳佳。”蔡包过一手拢在嘴边,暗暗指了指正斗嘴的田酒和俞蓁,悄声问“这俩冤家又和好了”
许佳佳配合着压着声,点头道“看着像。”
“哦耶”蔡包过比划了个得胜的手势,朝同桌摊手道“这次还是我赌赢了。愿赌服输,快,拿钱来。”
“菜头”田酒拿试卷拍了一下蔡包过的后脑勺,斥里声“别嘚瑟。”
上课铃响。
女魔头踩着粗高跟气场十足地进了教室,手中教案往讲台上一拍,教室里嗡嗡嗡的说话声瞬消。
女魔头教的物理。姓黄,毕业于名校,任职已有五年。
据说这位黄老师的后台挺硬,曾以把上上届校霸一个过肩摔撂出教室出名。当时闹得那么大的一件事到后来也不过就是蜻蜓点了点水,在校内稍稍起了些波澜。也不知是经谁的口起的头,那次事件后她得了个“女魔头”的称号。
物理课代表把收好的试卷叠放到讲台上,规规矩矩站在讲台边,跟女魔头仔细汇报了一下漏交及交了白卷的名额。
女魔头边听边大致清点了一下讲台上的试卷数量。待课代表都交代完了,才略扬了一下手,示意课代表可以回座了。
女魔头把讲台上那叠码整齐的试卷往右手边推开了些。腾出空间,两手撑扶在讲台边。视线往座下扫了扫,提醒道“试卷没带的,没写的,都自觉一点,主动站起来让我认认脸。说不定我看在各位还算诚实的份上,能给你们留个全尸。”
“全尸”蔡包过小声嘀咕道,“女魔头最近是电视看多了吧。”
“蔡包过。”女魔头突然点了名。
蔡包过被吓一下,从座上一下撅起来,举手应了声“在”
女魔头直起身,拿起教鞭在掌心里拍了拍,笑眯眯地看着他“试卷又忘家里了”
蔡包过看她笑,头皮一阵发麻。两手背到身后,站得笔直,一脸诚恳道“黄老师,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还真是根老油条,认错倒是快。”女魔头手中的教鞭往教室外挥了挥,“拿着课本去窗口听课。”
还好只是罚站。蔡包过如蒙大赦,抱着课本一溜小跑出了教室门。
女魔头目视着他站到了窗边,步下讲台,厉声询问“剩下的几位,还需要我一个一个地点名吗”
除了被点了名的蔡包过,其余没好好完成作业的几位都不敢作声。左瞄右看,暗中观察旁人的反应。
教室里徒留了高跟鞋频繁踩踏地面的响声,气氛沉闷凝滞。
田酒绷直了腰背,看着过道里的那双高跟鞋从她座旁再次迈了过去。
俞蓁撑脸看她明显紧张的样子,嘴角翘了翘。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他懒洋洋从座上站了起来,“自首”道“我,没写。”
原本还在往后走的女魔头止步,回头看他“俞蓁没记错的话,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犯这种错。”
她对成绩优异的学生向来会网开一面。缓步行至他的座旁,铺了台阶给他下,道“说说看,为什么没写作业看在你主动站起来的份上,说不定你扯个能说服我的理由,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不用了,我认罚。”俞蓁很坦然地拿起手边的课本,作势要走,记起个事。卷起手里的课本,敲了敲瑞旸面前的桌子。
见原本趴桌的那位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他,挑眉道“对了,公平起见,我这一直交白卷的的同桌,得跟我一起出去听课。”
“什么意思你不会是借机解决私人恩怨吧”女魔头听出了些话外音。
“那怎么可能”俞蓁俯身“亲昵”搭住瑞旸的肩,嬉皮笑脸道“我就是想带我亲爱的同桌出去醒醒神,也省得他坐着老打瞌睡。”
瑞旸掸去肩头挂着的那只手,撇过脸与他隔开距离。听明白了他在打什么小算盘,匀不出精力为这事折腾。
周遭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他没怎么犹豫,在俞蓁再次把手伸向他时闪身避开他的触碰。拿起桌上原本垫着睡的物理课本,起身径直往外走。
俞蓁得逞,勾起嘴角正欲笑,瞥见田酒回头看他,秒变无辜脸。
大步迈出教室门,与倚在墙边正晒太阳的瑞旸并肩站在一起,转过脸看他的反应。
他还是那副冰山脸。
没能激怒他,俞蓁有些失望。抬手按开蔡包过靠过来的那张大脸,侧转过身,视线转向教室里正在桌肚间摸索的田酒。
她好像是在找东西,没能找到,皱着眉扯着带子把书包往外拽。
还真是个急脾气。
有一个皱巴巴的盒状东西从她的桌肚里掉了出来,她低头往脚边看,弯腰捡起掉地的那个东西。
是早读课前瑞旸塞她桌肚里的那盒药。
她拿着那盒药翻转着看了看,打开盒盖,扯出里面的半板胶囊,挺纳闷地在跟许佳佳小声说话。
俞蓁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开了。低头胡乱翻了翻手中的书页,注意力不怎么能集中。盯着斜前方那道拉长的影子看了会儿,视线上行,看着瑞旸镀了层光的侧脸。
脑中思绪翻飞,琢磨着自己的这张脸跟眼前这张脸到底差在哪儿
蔡包过被太阳晒得直打哈欠,百无聊赖之际转头想找俞蓁说说话,注意到他直勾勾看向瑞旸的眼神。揉了揉惺忪的眼,伸长了脖子确认着又看了看,脑中缓缓弹出许佳佳前阵子跟他提到的一个词耽漫。
她的原话是怎么说来着好像是一部分长得好看的男孩子,会跟和他一样好看的男孩子谈恋爱。
谈恋爱
蔡包过被脑中缓缓弹出的那三个字吓到瞬间没了睡意。瞪圆了眼瞅了瞅身边这颜值相当的二位,再一瞧俞蓁这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仿佛有穿透力的目光,对许佳佳的洗脑式说法有了几分猜疑。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蔡包过临时决定抱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探索精神去寻求真相。用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俞蓁,竖起的课本挡在嘴边,压着声问“老蓁,你干嘛老用这么深情的眼神看着咱学神啊你不会是对他有意思”
“”深什么对谁有意思俞蓁嘴角抽了抽,一课本给他拍了过去。
好吵。瑞旸侧行一步给他们腾出打闹空间。从口袋摸出耳机,塞上。
玻璃窗上落了一道熟悉的身影。田酒被点了名,起身答题。
他一掠而过的视线稍滞。略偏过头,注意力被窗上的虚影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