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
如是根本不想睁开眼面对新一天的疲倦。
手机日历提醒着她又到了复建的日子。母亲这次出差时间很长,多半会让父亲带自己去,可芙尔不想去。
于她而言,母亲可以于妈妈画上等号,父亲却不是。
这个家是依靠母亲才勉强维系在一起的。如果没有她,芙尔自己也说不准他们会不会为遗产闹出个什么事来。
她出去时客厅空荡荡的,多少令芙尔松口气。要说近十年来她和父亲养成最好的默契,除却在母亲面前表现得相安无事,剩下的就是留给彼此足够的私人空间。
少女通过聊天软件告知对方今天想在家休息,便没管回复,按部就班地洗漱、进食、打开电视。
晨间新闻播放到最后一个板块,通常主持人会报道几个本地民生相关的消息,无聊的很。
没等她调换频道,耳熟的称呼冒出女主持的嘴巴,芙尔不由放下了遥控器。
“我们可以看到,衣申村的道路开发已经进行到了最后阶段,现场施工人员正是在进行隧道挖掘时意外发现了这座保存完好的古迹。目前相关道路投资的财团负责人已携专家团队对山洞进行保护和挖掘,相信不用多久我们就能知道这座隐世闭塞的小村庄究竟埋藏着怎样的秘密。”
屏幕中的景象稍显陌生,芙尔仔细辨认才发现那是她小时候常去的后山。自记事起那里就是她的秘密基地,直至十岁多她和妈妈搬到城里,真没想到再见会是在电视上。
心中感慨,她就着新闻嚼完了清淡的营养餐,感觉吃了和没吃差不多。以前需要维持体型,现今则是身为病号不得已为之,母亲不允许她随意吃食谱以外的东西,芙尔能理解,所以她选择回房去游戏里胡吃海喝。
只是这回加载界面弹出了个新的通知。
芙尔一目十行,片刻后脱下头盔,皱着脸在手机上翻出游戏官方的社交账号,果然看见了一条道歉说明。
“由于服务器内的账号趋近饱和,现暂时关闭自由模式的注册,目前仍持有账号的玩家并不受影响。技术人员正在加紧扩大容纳人数,为您带来的不便还请谅解,敬请关注本账号的后续发表。”
下面的评论很快堆了起来,芙尔刷新几下,基本不是沙雕段子就是挑刺言论。作为一款国外公司发售,国内财团注股的游戏,恋与dc的传播度在圈子里还是很广的,也不知这一操作会致使他们流失多少顾客。
她刚想放下手机,余光却瞥见一条新评论,粗略扫过去好像是在说游戏之所以不再对外开放自由模式是因为有人在游玩时意外身亡了。
多少有点荒谬。
再次点击详情,那条评论却显示已删除。
难不成是竞争公司的打压吗疑问从脑海里一晃而过,说到底这条通知和他们老玩家并不相干,芙尔重新戴上头盔,选择了实时存档进入。
睁开眼,游戏内时间显示已是几日后的清晨。
自由模式是无法像攻略路线中那样随时暂停的,好在芙尔睡眠质量一般,通常不会错过重要事件,像今天这样一下子掉线两三天还是头一回。
未读消息该不会塞满了吧。
趴在柔软的被褥里,银发少女翻滚来翻滚去,最终还是拿起床头的手机,仿佛捏着洪水猛兽般用指尖点亮了屏幕。
红眼睛紧张地来回移动,半晌她松了口气。
不管迪克知不知道她放鸽子是因为什么,总之他没有发来质问的消息。芙尔猜他已经知道了,越是回想和他相处的片段就能抓住越多的破绽,这个笨蛋在飞机上就表现得够明显了,亏她当时还以为他是在纠结要不要说真是的,难不成他觉得自己是什么守口如瓶的好人吗
他究竟有没有在哥谭做义警的自知之明
深知自己是在迁怒,芙尔把脸埋进枕头里,努力把没必要的担忧排出脑海。没关系的,现在的她并非任人宰割的牛羊,只要不再和那些义警扯上关系,企鹅人也不会特意套她话。
没关系的,她早就习惯一个人做任何事。
少女揉搓脸颊,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起身,边看其他消息边整理仪容。撇去推送,勒布朗通知她要参加今晚的慈善晚会,似乎是关于西海岸原废弃旧址的改建计划,企鹅人特意嘱咐她不要带其他男伴,红头罩够用了。
该说是变相的敲打和警告吗总不可能是科波特脑子一抽想要扮演好父亲角色吧。
为自己的想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芙尔搓着手臂打开房门,猝不及防被香喷喷的食物气味正面袭击,愣在原地和沙发上大口咀嚼的青年面面相觑。
“红头罩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相较她的一惊一乍,一身作战服还带着硝烟味的红头罩神色自若,三口两口吃完了一整盘意式饺子,“要不是我,你现在就该被酒店经理送医院了,连睡三天的猪。”
看餐盘的式样,显然这人是在蹭她的早餐。
芙尔走到他对面坐下,按理说她该表现一些不悦,可今天没什么心情。打量着对方略显疲惫的面容,少女没骨头似地倚在扶手上“你和勒布朗通过话了”
红头罩本身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体状况,结合之前在老宅没人为她睡那么长时间下线而惊讶,只可能是他与了解她的人有所联系。
不出所料,他一边解决配菜,用鼻音嗯了声算作回答。
杰森原以为对面的姑娘会不管不顾地上来分东西吃,但直至他吃完最后一块烤面包片,她都只是窝在扶手椅上,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慢吞吞开口。
“浴室借给你,洗洗身上的泥水,这里的东西打理起来很麻烦,别给工作的人增添麻烦。”
她根本不问自己外出的理由,低头按几下手机,余光发现青年眼神微妙时又补充道,“哦对,要是想睡觉的话可以用我的床,黑眼圈好明显。”
温和得让他不习惯。
红头罩放下刀叉,忆起迪克用蝙蝠电脑黑进自己频道时的留言,要他留意芙尔的精神状况。纵然是他也得承认,夜翼有时敏锐异常。
可笑的是,隔着电子荧屏他们的交流反而少了几分火药味。
甩脱复杂的思绪,青年撩起额前遮挡视线的碎发,关键时刻却显笨拙的唇齿艰难地开合“你睡糊涂了”
话语脱口而出他才觉刻薄,做好了和对面唇枪舌剑三百回合的预备。
银头发的少女却在微微睁大双眼后笑起来“大红帽,你在关心我吗”
那双浸着光点的红眸令他后脑勺发麻,杰森不再与她对视,偏头嗤笑,“自作多情。”
“就当是这样好了,”芙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给自己倒了杯水啜饮着,“所以你到底洗不洗,今晚还有宴会呢。”
客厅里响起不耐的咋舌声,她一瞬在心里想了好几种压着红头罩乖乖就范的方法,然而对面的青年蹙着眉在沙发上坐了片刻,竟真的起身去浴室了。
意外。这是他们第一次相处得这么和谐。
顿感奇妙的芙尔扫了眼茶几上的狼藉,自己也奇怪为什么心情似乎明朗了不少。莫非是黑发蓝眼人的魔法吗
她没多纠结,拨通客房服务又点了一桌子菜。后知后觉地感觉饿了。
这个下午过得可以说得上是愉悦。
红头罩打开房门后被琳琅满目的衣装闪得眯起了眼,刹那以为自己睡觉期间被人搬到造型室,颇为无语地跨过地上乱扔的高跟鞋,在礼服堆里找到了目标人物。
“给我解释解释现状。”
芙尔一脸元气地冲黑着脸的青年吆喝,双眼还在地上梭巡“哟,醒了就快来找找我的尖晶石发夹丢在哪啦,我刚刚还记得在衣架上看见过啊。”
她也不顾对方扶额的小动作,扯着他睡袍的腰带,差一点就把衣服从红头罩身上拽下来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地护住自己的衣襟。
果然就是迪克想太多,这个女人活泼得就像个猩猩
杰森忍住发痒的拳头“在餐桌上,你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他没指望芙尔能有什么建设性的答复,毕竟身为安全屋井井有条干净整洁的代表,他这辈子都没法理解像她那样丢三落四东西放得到处都是的邋遢鬼。
少女跳起来就往外走,路上还险些被绑带凉鞋绊上一跤。红头罩看着她捞过发夹去镜前比划,没几下又好似失去兴趣,把东西随手扔到沙发上。
无法忍受。
说服自己是为了酒店经理的纤细神经着想,青年认命地捡起地上桌上和沙发上的东西,分门别类摆放好。他的食指上还留着烟头烫伤的疤痕,在碎钻项链的衬托下更加狰狞,那天他下了死手,可被伤害的本人根本不在意留下的勒痕、烫疤和后脑勺的破口当然,她已经痊愈了,甚至没有用秘密身份要挟谁的意思,于是就只剩他一人还留着这份不算美好的痕迹。
摆正她的尖头靴,红头罩直起腰,察觉到芙尔又换了身黑色的抹胸鱼骨上衣,正一手抚上后背盯着自己看“你难不成有父亲的气质吗,大红帽”
“这是拜谁所赐,嗯”
噢,好可怕的表情。
少女掐准时机单手竖起放在下巴前,对着想过来揍她的红头罩拜托“谢谢伟大的红头罩,请您帮我系一下背后的丝带吧”
她转身把后背暴露给对方,变扭地扯着连接处示意他接手。
看不见青年脸上的神情,但在轻声的叹息后芙尔还是感觉到红头罩把丝带接了过去。她穿的松松垮垮,需要调整一下每个孔位间的长度,他的指尖便不时戳在脊梁骨上。
痒痒的。
两人一时无话,客厅里仅存细小的衣物摩挲声。没有金属口罩,他的鼻息落在肩背上,令芙尔有须臾在想盘起头发是不是种错误。
幸好他的手很巧,系得很快,还在尾端绑了个蝴蝶结。
芙尔摸摸后颈,残留的酥麻感还在忍受范围。红头罩似乎拉开了些距离,声线低沉又隐忍“我有名字,别叫难听的昵称。”
她含着惊讶回头,青年脸上找不到任何一时冲动的悔意,正相反,他对交换名字这件事像是思虑了许久。
被他眼里的认真所击中,芙尔慌忙捂住了他的嘴唇“等、等一下,我们之间”
为什么一个两个都愿意相信她
话没有说完,红头罩如同早知她心中所想似地攥住她的手腕,仰了仰头“杰森陶德。你别误会了,我和迪克不一样,告诉你只是因为这个名字无关紧要。”
若是芙尔关注前阵子的新闻,便立即能知道这个名字与她心心念念的攻略对象关系不小。作为红头罩攻下冰山赌场的明面代理人,抑或是作为布鲁斯韦恩第二个,也是消息最为稀少的养子,杰森的名字远比他口中要重要的多。
可既然迪克已经暴露了,她只要有心便能查到所有哥谭义警的身份,那么他选择说和不说都影响不了什么。
不知对方思量,芙尔却决定不再主动去查任何和这个名字相关的事物,并相信红头罩杰森的说辞。他们有约定的。
她事实上相当不喜欢这种被人托付信任的感觉。
“”打定主意,少女沉吟片刻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意外普通啊,我以为你会叫施瓦辛格之类的呢。”
红头罩没生气,又轻又短促地笑了下“真抱歉没能满足你的妄想。”
他们之间,果然有什么在融化。
芙尔没想出个所以然,也许是潜意识不愿在这上面多纠缠,她开始继续翻裙子,并指挥杰森去换衣服。
纵然她估测着尺码选了西装,青年的胸围还是将衬衣纽扣撑得摇摇欲坠。被她用嫌弃眼神注目的红头罩啧了一声“是你选错了尺寸。”
“这已经是这个花色里最契合你腰身的了,再大会显得很臃肿”她一边嚷嚷一边解开他的前三颗扣子,顺手用魔术贴把衬衣整平整,“你该反省自己为什么长那么大”
他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正在挑合适领带的芙尔顿时挺胸抬头“我这可是天生的没有后天锻炼没有二次改造”
红头罩偏转眼睛,决定不和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女人一般见识。
等鸡飞狗跳地搞定完造型,两人坐进车里还自觉空出一大片距离,惹得充当司机的勒布朗频频瞥向后视镜。
明明身为科波特家的小姐,看上的男人怎么不是小白脸就是危险分子呢。
他的疑虑得不到解答。光头男人把这对只有衣着和谐的男女送至目的地,临行前叫住了红头罩。
青年的脸上做了伪装,黑口罩既免去窥视,也令他眉眼中的不羁愈加强烈。勒布朗总觉得他有些眼熟,最终归咎于小姐的化妆技术。
“现场可能会举行小型的拍卖会,”他把准备好的拍品交给红头罩,“小小姐想要什么都可以,别让其他人看了科波特的笑话。”
很难说对方在口罩下是不是勾起了冷笑,不过青年并未像几天前那般咄咄逼人,接过东西追上了前面等待的银发少女。
她的黑裙子溶入夜色,像是苍白的鬼魅。
分明有着这样的父亲,哥谭这座城市却并未给予她什么包容。
芙尔搂住杰森的臂弯,高跟鞋让他们眉眼持平。她足以傲视所有围在门前的镜头,也没有为任何递过来的话筒停留,牵着男伴跨进富丽堂皇的宴会厅。
既然决定保守红头罩的身份,她不想在聚光灯下被人抓出破绽。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给哥谭媒体留下了怎样的印象,少女直至进入管理严苛的主厅才松口气,坐在主办方预定的位置上。
那么多周目她参加的晚宴也不止几场,面对那些似有若无的探究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无聊的开场白后,主持人前来收取参与者的拍品。红头罩始终站在她身后,替她挡掉了没意义的寒暄有他那不好惹的身板杵着,主持人笑意都有些僵硬,讪讪离开她们那桌前往主厅中央的席位。
其实一进门她就发现了。
杰森顺着少女的目光向前看去,定格在一个熟悉的背影上。
谁能想到向来神出鬼没的韦恩老爷真的没有迟到,也没有中途离开呢。
只见他带着轻松的笑意对着主持人摊开手,吐出的词句却令桌旁的女伴一脸哗然。
“这好、好的,韦恩先生的拍品果然不同寻常,”主持人的嗓音里夹着一丝颤抖和兴奋,“他决定拍卖自己一天的约会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迟到的生日快乐桶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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