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书望着那黑洞洞的枪口, 刚被子弹贯穿的小腿尚还在流血,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瘫倒在地近乎动弹,因此谢远野说出这话时, 她不由自主地怔在原地有那么一刹那, 她几乎不怀疑谢远野手里的枪会直接把自己弄死。
事实上不只是她, 机舱内的所有人, 包括江意在内,几乎都这么认为。
然而在片刻沉默过后,杨书忽地低咳了声, 她没有昏过去, 而是倚着身后的座椅吸着气, 定定地看着谢远野, 带着几分深意道
“但是你只是真的想,并不会真的弄死我, 我知道的。”
谢远野微微眯眼,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微微下压, 就听杨书又道“你是谢老先生的孙子,谢远野对吗”
谢远野似乎没料到会从杨书嘴里听见这个称呼, 神情略微一顿,然而这点变化很快又被森冷代替,他冷冷地看着杨书“那又如何。”
“因为一些意外, 我曾经在谢老先生手下就任过一段时间。”
“所以”谢远野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看在你跟我爷爷有交情的份上, 就对这次你做的事情一笔勾销么”
他轻手轻脚地将安怀放平在座椅上, 又俯身仔细给他扣上安全带,确保周身能靠近安怀的人只有他和江意后,才抬步走向杨书,冲锋枪冰冷的枪口指着她的脑袋, 声音冷的几近刺骨
“你做梦。”
杨书紧紧抿了抿唇,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谢远野没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手举着枪抵在杨书额上,一手从兜里摸出一捆麻绳往地上一丢,冲旁边的人一扬下巴,冷声道
“把她捆起来。”
正如先前安怀所猜测的,这座飞机上坐着的全都是oga,因为基因性别与过去社会的后天环境缘故,oga在aha面前从来都是偏弱势的,尤其刚刚谢远野孤身一人,从地上硬生生劫机闯上来的画面尚还历历在目,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但又没有一个人敢反对说不。
长久以来对aha的畏惧早已深入骨髓,于是在短暂的犹豫过后,距离绳子最接近的那个人还是俯身弯腰捡起了麻绳,动作略显生疏地将杨书手脚一一捆上。
一连两次都是重伤,杨书脸色早已苍白如纸,嘴唇上更是半点血色也没有,整个机舱几乎都是oga血液里携带的信息素,浓的几乎要凝成水来。
得亏这儿已经是半空,假若是地面,这会儿恐怕早已将四面八方的尸群层层叠叠吸引而来。
但哪怕如此,从窗户朝下望去,借着昏暗的月色与飞机上浅薄的光,依然可以窥见几千米的高空下方有丧尸在咆哮追赶,并且随着飞机的行驶,所过之处无一不是丧尸的聚集地。
仿佛一群闻着蛋糕奔波而来的蚂蚁,密密麻麻。
哪怕这蛋糕在几千米的高空之上。
“吓到了吗”
杨书忽地开口“这就是oga的血、还有信息素的能力。”
谢远野收回视线,舱门已经被重新合上,眼下客舱内除了引擎轰鸣声之外只剩众人的呼吸声,以及杨书因为疼痛而坐在位置上微微抽气的声音。
谢远野目光冷淡地扫过客舱内的所有人,最终定格在杨书身上“所以你收集这些oga做什么以此当诱饵,让他们吸引丧尸,然后集中爆破”
所有人脸色几乎都白了下。
就听杨书低咳两声,轻声道
“也不是没有人想过,但这个办法只适合早起范围内的丧尸爆发,然而这样的话根本不需要诱饵,只要申请一颗核弹直接将那块地方直接轰平就可以了。”
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脚都被麻绳捆的动弹不得,痛到神经麻痹的伤口在碰到消毒水的刹那再次忍不住重重倒吸了口气,一连粗喘了好几下,才终于吐出一句虚弱的“我们召集oga是为了疫苗。”
谢远野猛地一怔。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先前在研究所里寻找抗体血清时,拉开的一张张冰柜里头躺着的尸体们,以及后来那个录音中提到的“oga”,以及那句格外清晰的话。
“oga的血更有大作用,他们可能会成为目前绝望现状的唯一突破口。”
杨书的精神力俨然已经濒临最后,严重失血与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逼得她整个人濒临崩溃,整个人无比虚弱地倚在靠背上,布满额头的汗水浸湿了头发,不知过了多久,才在痛苦的喘息中,吐出最后一句虚弱的
“而那个oga他不一样。”
谢远野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杨书嘴里说的oga指的是安怀为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或者说,她又是怎么知道不一样的
谢远野不由得握紧拳头,然而不等他多问,飞机倏然上下颠簸
“啊啊啊”
一道惊恐声骤然从驾驶舱内响起,谢远野刚一个箭步闪身至安怀位置边侧,就见驾驶舱门“砰”地声被人从打开。
“吼”
熟悉的丧尸咆哮豁然响起,所有人脸色剧变的同时,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救、救救我”前头的那人匍匐在地,惊恐的脸上布满血迹,有鲜红的,也有熟悉的、源自丧尸身上的腐血,他瞪着瞳孔绝望地望着客舱“他碰到了刚刚那个丧尸的血被感染了,突然变异,救救”
话音未落,压在他背上的丧尸猛对准他的肩膀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冲着男人一口肩膀重重咬下
砰
一嗖子弹骤然射入丧尸额前,然而已经晚了。
那人明显在舱门打开前已经被咬了,几乎在背后丧尸倒下的下一秒,他眼白朝上重重一翻,整个人后背弓起疯狂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接一声极其诡异、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低鸣。
他在丧尸化。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浮现出这句话的同时,就见谢远野枪口微微下移,旋即毫不意外,又是一声枪响在沉默的机舱内炸响。
低哑诡异的低鸣与无端抽搐的身体终于停止,机舱重新归于平静的刹那,众人还没来得及感受沉重、甚至是松口气时,身下飞机猛然上下颠簸起来
众人这才猛地意识到,他们飞机上唯二两位懂得运行飞机的人在刚刚暴毙身亡。
飞机可不比汽车,从高空坠落是毫无任何生存的概率,一时间所有人脸色白的可怕,就在惊呼声即将再次响起时,前方的谢远野猛地一脚踹开驾驶舱的大门。
谢远野其实是学过如何驾驶飞机的,但训练时操控的都是小型直升机,跟眼下的民航客机有这一定差别,好在这点差别并不致命,他蹙着眉凭着直觉捣鼓了几下,旋即一拉握把,终于在飞机彻底失控坠落下去的前一刻,勉强稳住了平衡。
但不知道是老天爷嫌给乱子添的还不够多,谢远野在稳住飞机的刹那,骤然发现航油几近见底,而系统显示的航道里头,并没有落地点。
谢远野当即脸色一沉,转头冲客舱里的众人沉声问“你们这架飞机的落机机场或地点是在哪里”
这话一出,客舱内众人一时面面相觑。
半晌才有人颤声道“不、不知道,我们都是跟杨书的,她只跟我们说过可以去一个安全的、不会有丧尸的地方”
“真行啊,”
那人话音尚未落地,一道略微沙哑的、透着几分虚弱的声音忽地轻飘飘响起,一旁的江意则是在瞬间拔声喊道“安哥你醒了”
安怀用鼻子闷哼一声当做是回应,旋即才拧着眉颇有些艰难的撑开眼皮。那针麻药的后劲儿实在太猛了,这会儿哪怕醒来,大脑和眼前都还有些朦胧,但好歹恢复了意识。
他轻轻动了动身体,确定杨书说的除了会让他昏睡过去之外再也任何影响身体机能的副作用后,才缓慢地对转头看向江意,继而一眼瞥见对方肩膀上的伤口,微微眯了眯眼
“伤口消毒了么”
江意完全没料到安怀第一句话居然会是这个,整个人呆滞片刻,才抿着唇点头,眼睛略红道“对不起,没帮到你,还给你拖后腿了”
安怀却是挑唇冲他轻笑了下,抬手轻轻拍了下江意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那一声脏话和威胁很有气势,进步很大,再接再厉。”
江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安怀指的是谢远野上来前,自己举着枪威胁杨书的事情,霎时间红了脸“您、您都听到了”
“差不多吧,不过没怎么听全就是了。”
安怀啪嗒一声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松了松筋骨,才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步朝身后已经因为失血与剧痛而陷入昏迷状态中的杨书身边走去。
站定的同时,伸手探向对方的脉搏。
“得,还没死。”安怀收回手,“估计短时间内也醒不过来了,估计你们嘴里说的什么安全地方也彻底没戏了。”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你们应该庆幸一下,得亏没有了。”
方才说话的那人闻言,忍不住问“为什么”
安怀用余光瞥着那人,懒洋洋道“你觉得在这满世界都是丧尸,社会秩序都彻底崩溃的时候,还有哪里是安全的、不会有丧尸的地方”
那人一怔,显然还有些挣扎“可是”
“可是什么,如果你非要我给你找一个,也不是没有。”安怀俯身捡起滚进座椅下方的,熟稔地弹开弹夹扫了眼,旋即插入上膛,抬眼冲那人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等你死了下阴曹地府投胎,阎王爷那儿应该没有丧尸。”
那人“”
“还是说你信基督”安怀一甩“不过鉴定于你们敢这么坑我,上帝要是长了眼睛也不能让你们上天堂祸害天使们地狱应该没丧尸,但你们就乖乖下油锅吧。”
那人“”
安怀皮完一嘴,彻底懒得搭理这伙人,转而抬步朝驾驶舱走去。
踏过门口两具丧尸,隔着驾驶座的高椅背,只能窥见谢远野露在上方的半个后脑勺,也不知是飞机情况太危机,还是刚刚隔着段距离这人没注意到他醒来的动静,或者脚步声太轻的缘故,谢远野硬是没有回头看过来。
安怀也不着急,他缓步上前,单手扶住椅背的同时身体缓慢往下压,结果另一只伸出去准备按在操控台上的手还没落下,手腕猛地被人一拽。
“醒了”
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倏然响起,安怀单手摁住座椅勉强稳住身体,没让自己栽倒进谢远野怀里后,才说“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谢远野眸色微微暗沉“没有,你说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哦”安怀弯着眼睛轻笑道,又故意问“原来你这么关注我呢谢哥哥”
他本以为谢远野这次又会沉默毕竟这人每次面对他的故意调侃、调戏,都会选择别过脸沉默相对但这次意外的,谢远野没有别过脸,也没有沉默,而是在片刻后,伸手轻轻摁着安怀的后颈,迫使他朝自己贴近,才贴在安怀的耳边
“嗯。”
安怀不由一顿。
“嘀”
操控台上骤然响起一道长音,安怀皱眉朝声源望去,就见航油处赫然见红。
“啧,”安怀眯眼屈指在屏幕上轻轻一弹“真够可以的,就这油量还敢飞,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自捅放血吸引丧尸,真准备带着一飞机人葬身么。”
他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又说“不过我们要是这么死了,算不算殉情呢”
谢远野登时蹙起眉头,用力捏了下安怀后脖颈“少胡说八道这油量还能短暂支撑半个小时左右,先找个宽敞的地方降落。”
然而眼下深更半夜,早已沦陷的城市漆黑一片,别说找个宽敞的地方降落了,就是找处看得清具体模样的位置都够呛。
偏偏油量几乎见底,行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消耗,一旦彻底耗空,这一飞机人包括他俩,都不能有逃生的机会。
就在谢远野目光紧锁外头时,安怀突然屈指扣了扣操控台“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往机场的西南方向飞”
谢远野下意识回答“好像是”
他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安怀是什么意思,果不其然,就听安怀嗯哼了声,意味深长道“情人湖录音里那位不知名神秘对象说让你去的地方。”
谢远野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安怀又道
“不过为了避免矛盾,先确认个问题。”
谢远野“什么”
安怀半眯着眼,意味深长道“那人真不是您的什么老情人么”
谢远野“”
果然正如安怀所料,这架飞机正是朝着西南方向飞行,但油量实在太少了,天也太黑,这一趟飞去更多的是在赌赌飞机的油量可以撑到,赌那张地图的位置确实是正确的。
赌录音里的人确实还在基地。
好在他们赌对了。
在油量耗尽的前一刻,他们终于在这片一望无际的黑暗中窥见了源自于人类科技的光明,巨大的白炽灯将不远处的情人湖照亮,透过挡风玻璃朝下望去,湖面是难得一见的波光粼粼。
有那么刹那,好像从这个破碎绝望的世界里,挣脱回了过去的和平。
“沈先生,有一架小型民航突然迫降,目前正在确认人数与情况以及感染情况,您看是要他们”
某间灯火通明的研究室里,赶忙前来通报的人话音未落,坐在里头的一位男人骤然起身,他望着窗外突然出现的陌生飞机,突然喃喃了句“终于来了吗”
“沈先生”通报人员困惑道。
被唤作沈先生的人立时转过身,大步朝门外走去的同时,一手轻轻摁住别再耳朵上的耳麦“让他们先暂停,我现在立马过去。”
“好的,麻烦你们把手伸出来,要测量体温。”
空地之上,降落的飞机舱门正大开着,下方除了客舱上下来的人群以外,还围着一群俨然是这座基地负责看守的人。
说话的那人举着体温测量仪,这会儿正一个个地滴过去,结果轮到安怀的时候,他动作一顿,猛地后退一步“有人体温不正常”
安怀眉峰一挑。
但还没等他说话,后方明显是这伙人老大的男人骤然两步上前这人俨然是个aha,体型面貌都有些凶悍,听到这话毫不犹豫举起枪对准安怀就要摁下扳机结果还没来得及,手腕率先被一只手给狠狠捏住。
那力度极大,男人手里的枪几乎瞬间跌落,同时被对方一把接住。
“你想干什么”谢远野冷冷把枪抵回男人的额头。
那个aha俨然没料到谢远野反应这么快,当即愣了下,回过神的刹那立时反手抓了回去,然而谢远野速度太快了,几乎在他手伸过来的下一秒,再次被捏住,与此同时手腕重重向后一掰,就听“嘎啦”一声脆响,男人登时惨叫出声。
“开枪”男人立时道“这伙人有问题,开”
他话音未落,就觉额头被什么冰冷僵硬的东西抵住,男人霎时身体一僵,借着余光可以窥见,用枪抵住他的人正是先前那位脸色苍白,身形瘦削,看着颇有些弱不禁风的男人。
下一刻,就听安怀懒洋洋的声音缓慢响起
“动一下试试,我保证在你们摁下扣板的前一秒,这人先死。”
“等等”
一道略显耳熟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骤然由远及近地传来。安怀下意识抬眼朝声源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脑中系统久违的声音乍然响起
「叮咚情敌四号已正式激活,目前清理进度为0,请宿主再接再厉」
「提示本情敌强劲程度为红色级别,请着重清理,切勿掉以轻心」
作者有话要说 怀怀嗯你说谁的强劲情敌确定是我的
虽然我迟到了,但是我还是来了
手速,我这该死的手速,该死的手速,痛斥,唾弃
写完已经临近一点,明天还得早起,只能明天修改捉虫了quq
以及河南的宝们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感谢在20210720 23:54:3820210722 00:43: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致难以忘怀的你、senf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