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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脱困
    吻铺天盖地袭来的时候, 上方楼梯终于嘎啦一声脆响,轰然断裂。

    声波弹的爆炸终于延续到了一楼,缝隙里漏进来的火光从细微勾勒变成了尽数覆盖, 丧尸凄厉的咆哮尖叫被烈火卷入其中, 竟然变得有些沉闷,但没有持续多久,便又被头顶塌陷的水泥巨石重重砸压,彻底没了动静。

    第二波爆炸响起时,地面被震的剧烈颤动了好几下, 高温气浪与球形烈火在四周席卷,安怀终于借着这道最靠近、也是最为明亮的光, 看清了谢远野的脸庞。

    二十出头的aha确实很年轻,以至于动作也很鲁莽。

    安怀其实没做过这种事,他撩闲归撩闲,但并没有去付诸行动的想法与欲望, 一是觉得麻烦,而二, 确实是找不到符合的对象。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遇上那个合适的对象,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遇见了,做了, 且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几米之外的一墙之隔是死亡火海,他们则在这片本该绝望的废墟中,交换着彼此。

    第三波爆炸终于来到了他们头顶的楼梯。

    安怀不自在地眯起了眼,身下狭窄的沙发本该只能装下一半的他才对,但因为出乎意料的柔软,以至于真的躺上来后,肩膀都直接陷了进去。

    可惜扶手一些硬, 里头明显没有装棉絮,只套了一层薄薄布料,下方便是沙发骨架,即便有谢远野用手给他垫着,不至于脖颈枕上去时候硌的慌,也依然感觉不舒服。

    然而眼下这点不舒服根本引起不了安怀的注意。

    爆炸接近后空气被灼烧的高温,与信息素在体内横冲直撞,将他四肢百骸都燃烧起的高温齐头并进,安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丢进了蒸笼里,方寸之地无处可逃,只能被动的、脆弱的受着。

    “轰隆”

    不知是哪里又被砸了下,天花板震颤两下,石灰扑簌而落的同时,安怀感觉自己似乎被搂紧了几分,他半阖着眼朝谢远野看去,小声揶揄道“还没塌呢。”

    “我知道,”谢远野声音嘶哑暗沉,他声带被刚刚的咳嗽磨的不成样,听着其实是有些怪的,但又因为此时此刻,带着无法忽略的暧昧与性感。

    他低头在安怀耳畔亲了亲“对不起,要不是为了我”

    “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们就彼此彼此了。”安怀呼了口气,抬手将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拨至脑后,然而空气是热的,这一行为并不能给他降温。

    谢远野没有说话,而是抓过安怀的手手腕处被割破的伤口已经开始慢慢停止流血,然而伤口实在太狰狞了,好似即便之后愈合,也会留下难以磨灭的疤痕。

    谢远野小心翼翼地亲吻着那处,用舌尖轻轻舔去旁侧的血迹。

    不知是不是身体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敏感的缘故,本该没什么感觉的肌肤居然微微颤抖起来,安怀几次潜意识想抽出,然而都被谢远野半路拎回来。

    他手指无处可抓,最后只好如浮木一般抱住了谢远野,低头将额抵在了对方宽阔的肩膀,但不过几秒,温热的鼻息将他再次追逐。

    “疼吗”谢远野低着头与他鼻尖相抵,拇指无声地在伤口边缘摩挲着,贴着唇小声问“割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咣当”

    是楼梯钢筋断裂的声音,中间一截悬空而上的楼梯终于彻底不堪重负,在烈火与坍塌中裂成几半,尽数砸在了地面,重达数吨的水泥将地面震的狠狠一抖。

    连带着沙发都被震的咣当作响。

    安怀五指收拢。

    他睫毛早已被汗水濡湿,眼下无端被晃,不自主地颤抖两下,半晌才在谢远野的凝视中,哑声道“有一点疼。”

    他勾住谢远野的脖颈,但没有贴近,而是擦着鼻尖与侧脸来到了对方耳畔处与此同时,将自己微微弓起、线条修长漂亮的脖颈送到了谢远野嘴边。

    “谢哥哥,你再亲会儿,也许他就不疼了。”

    “嘀”

    “怎么样发出去了没有,总部什么时候过来,能不能让他们快点”

    生化楼前的空地处,直升机已经安稳降落,炙热滚烫的烈风将螺旋桨吹得依然旋转不停,滚滚浓烟从大开的舱门与窗户卷进来,熏得不行。

    但谁也没有去管,而是全都聚精会神地瞪着沈音风腿上那台正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上方正运行着一个加密面板的通讯界面,样式很是简单,沈音风在那一声提示之后便迅速点开回复,上面只有一句极其简短的

    已收到,正全力派人支援。

    “全力是什么时候五分钟十分钟”方数追问完又忍不住回头冲后方问道“小江有飞机过来吗”

    一直守在舱门口往外探头,恨不能立马冲进前方生化楼里的江意,闻言立马目光在四周巡视一番,回头大喊“没有看到飞机”

    “总部派遣的所有救援都需要走流程,哪怕是再紧急的任务,也得批枪械和直升机,再匹配战斗人员以及一定数量的医疗人员,不可能说来就来。”

    杨书被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呛的重咳两声,才又道“何况目前这种情况,如果他们不自己想办法出来,想进去势必要先灭火再冲,那就必须得配备灭火设备”

    “也就是说,”沈音风望着电脑屏幕上的那喊子,哑声接道“一趟流程走下来没有半个小时根本不可能。”

    半个小时。

    他们不约而同地朝着窗外那栋早已看不清原本模样的生化楼从二楼开始断裂朝边缘坍塌,浓的凝成实质的黑烟蒸腾而上,将悬挂在高空的烈日都遮暗了几分,哪怕隔着数十米,空气间也全都是那股呛人的硝烟味。

    时不时有丧尸从浓烟中跌落而出,身上裹挟着还没来得及灭掉的烈火,黑漆嘛唔地摔倒在地,没有咆哮,没有嘶吼,甚至没有被弄死之后本能的抽搐。

    在落地的瞬间,便悄无声息地消亡于世间。

    就连这无知无觉、“生命力顽强”的活死人,尚都无法扛过这片令人绝望的废墟,那只是普通肉体之身的谢远野和安怀可以扛的过吗

    他们真的可以在信息素和鲜血气味的双重加持里,在狂暴后的尸潮中,在这片让人窒息的烈火与坍塌里,活下来吗

    一时之间所有人脸色苍白,没人敢去想结果。

    “不行,半个小时等不了,半个小时根本就他妈不用救了,不能半小时”

    周鸣御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人在高度紧张时反而会奇迹般冷静下来,他自言自语地一抹脸,旋即忽然想到什么,猝然转头飞速道“有办法了周天,你去外头那几辆装甲车里翻翻看有没有灭火器,全部带上”

    周天闻言不由愣了下,反倒是一旁的方数飞快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立马转身跟周天一前一后跳下飞机,撒腿就朝装甲车狂奔而去。

    沈音风也终于反应过来“你想进去救他们”

    “不然能怎么办,半个小时,真的这么干等着他们过来,别救人了,直接给他俩收尸吧。”

    周鸣御声音略带颤抖地吐了口浊气,三两步跳下飞机,拧着眉瞪向前方生化楼“现在上方的丧尸基本都被烧没了,下面也还没全塌,他们俩应该是在地下室那层,不会在一楼干等着,趁着这时候他们信息素还没消散,赶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他话音未落,机舱后方的郭苓忽然拔声打断道“信息素已经断了。”

    众人皆是一愣。

    周鸣御立马道“不可能我明明还能闻到谢远野的”

    “半分钟前突然断掉的,”郭苓一甩后马尾,正欲起身,旁侧的江意先一步敏锐地举枪抵向她太阳穴,目光冰冷且警惕。

    她扯了扯嘴角,没搭理,但也没再起身,而是重新坐了回去,道“不信你们自己闻闻,无论是你们那个oga的,还是aha的,全都彻底消失了。”

    因为生化楼硝烟浓厚,又隔着距离的缘故,无论是谢远野还是安怀的信息素味道都变得很淡,但如果仔细嗅的话,还是能从呛鼻的二氧化碳中嗅到些许。

    也多亏了这个,他们还能确认这俩人尚还活着。

    郭苓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人便开始全力辨别起空气中的信息素然而没有。

    浓重的硝烟中夹杂着丧尸被烧焦后焦糊味,还混着一丝丝刺鼻的腐烂,但唯独没有信息素的味道,无论是谢远野的,还是安怀的。

    他们仿佛在某一瞬间凭空消失,带着让人措手不及的突然。

    “周、周哥,我们总共找到了这么多,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方数喘着气放下手里的灭火器,一抬头,就发现机舱内静谧无声,舱门口的周鸣御更是满脸难以置信的呆滞。

    他疑惑地眨眨眼,正想问,就听生化楼猝不及防传来一声前所未有地轰隆巨响。

    下一刻,几近被炸成空心的生化楼终于再也不堪重负,表面墙皮开始以飞快的速度爬满裂痕,几乎是眨眼间,龟裂遍布,旋即呼啦一声

    所有人目眦尽裂“等等、不要”

    “轰”

    烈火灼烧,尘土飞扬。

    坚固的水泥瓦墙终于彻底塌成废墟一片。

    朝上滚滚的漆黑浓烟将盛夏青天尽数覆盖,仿佛在这一刻凭空化身厚重乌云,遮住了所有阳光,给这片不大的空地里、不多的几个人脸上,投下名为绝望的阴影。

    “嘭”

    巨石被人用力朝上推开,生生卡进另一处,硬是在这废墟中掀出一处中空地带来。

    谢远野喘着气转过身,塌陷后的这片狭小空间里彻底没了半点光线,黑的几乎辨不清五指,他只能伸手在旁侧摸了摸,指腹触碰到熟悉触感的瞬间,他立时把自己挪了过去,抱住对方柔软的身体,声音嘶哑且颤抖道“安怀安怀”

    怀里的人沉默片刻,才终于动了动,小声地唔了声“谢远野”

    “是我,我在这,”

    谢远野吊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几分,他低下头下凭着直觉与气息,下意识想亲吻下安怀的额头,结果唇瓣触碰的瞬间,他整个人倏地一僵。

    “看来我们命还挺大的,这都没有死,”安怀低笑一声,想睁开眼看看谢远野,然而他动了动眼皮,却发现睁不大开。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旋即便沾了一手温热的黏糊液体。

    哦,他受伤了。

    天花板塌下来的时候谢远野拼死挡在了他上方,所有的石块重量都砸在了对方身上,然而坍塌实在太严重了,谢远野护住了他所有能护住的地方,却始终有够不着的位置。

    谢远野一把握住安怀的手,轻吻着对方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别怕,只是磕破了一个口子而已,没事,不会有危险的。”

    安怀轻轻颤了下眼皮,少顷才带着轻松地口吻道“是吗那口子大不大”

    “不大,很小一块,”谢远野将五指挤进安怀的指缝中,拉到唇边吻了吻“破了一些皮,等会回去用双氧水消毒下就好了。”

    安怀唔了声,刚轻轻动了下,谢远野就立马觉察到,搂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在这废墟里根本不存在舒服这种东西,但肩膀靠上谢远野肩窝时,安怀还是感觉比方才舒服不少。

    他轻笑道“那就好,我还担心要是伤口太大,以后不小心留疤毁容了,这年头的我还能上哪儿找整容医生给我整容祛疤免得哪天你嫌弃,背着我红杏出墙。”

    “不会的,”谢远野在他耳边坚定的“无论有没有疤你都是最好看的。”

    安怀在黑暗中微微仰起头,似乎看了眼谢远野“真的吗”

    “嗯,真的。”

    谢远野低头在他眼皮上轻轻吻了吻,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无法忽略的虔诚与真心实意,说“没有人比你更好看,也没有任何人会让我对你红杏出墙。”

    安怀眉梢轻轻一抬“这么肯定呢别是、咳、事后哄我的情话吧”

    “不是,”谢远野轻轻蹭了蹭安怀,一字一句格外笃定道“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oga。”

    唯一的oga。

    唯一。

    安怀莫名有些恍惚,他这辈子其实没有当过谁的唯一,倒是背负过不少唯一例如过去雇佣兵团里唯一的王牌雇佣兵,灰色地带中唯一不怕死的亡命徒;

    在来到这个世界后,又成了唯一一个被丧尸咬后活下来的人,背负了世上唯一一个足以对丧尸病毒免疫的抗体体质。

    他当过许多个唯一,但没有成为过谁心里的唯一。

    还挺新鲜的,安怀想。

    以至于在这一刻,他涌出一股强烈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谢远野的冲动。

    但是他睁不开眼睛了。

    温热的血迹将他眼睛黏住,汹涌的困意排山倒海袭来,所有一切都让睁开眼皮这个行为变得宛如掀起千斤坠那般困难。

    于是在谢远野亲吻他眼睛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轻声说“谢远野我有点困了。”

    谢远野手指猛地一颤。

    他将安怀牢牢按进自己怀里,旋即喉结重重一滚,企图压下声音的颤抖,但在开口的瞬间又暴露无遗“别睡,再等等,还没到晚上,等我们出去再睡好不好”

    安怀没有回答。

    黑暗中,他睫毛似乎轻轻颤了颤,耳边的声音开始变得越来越远,明明谢远野声音越来越大,他却越来越听不清,只能听见一点点很细微的,对方在叫他的名字。

    急切的,无措的。

    甚至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绝望。

    安怀也想回应,但他真的太困了,也太累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宛如千斤巨石,将他整个人重重压在其下,别说开口,光是轻轻动一下手指回握住谢远野就已经用尽了力气。

    “别睡过去,安怀,再忍一忍好吗”

    朦胧间,他感觉谢远野贴在自己脸颊边,并落下了一个又一个细密的、带着安抚意味的亲吻,接着是对方几近颤抖的声音

    “很快就能出去了,等我们回去了再睡,想睡多少就睡多少,好不好别在这儿睡,你身体不好,会生病的”

    “你身体不好,不要到处瞎跑,出事了怎么办”

    半梦半醒中,安怀好像听见一道格外熟悉的声音从遥远的过去传来,那口吻明明是斥责烦躁的,却带着无奈与担心,故作冰冷道“生病了我可不管你。”

    “嘶,这么严重那我可得把握机会今晚就争取生个病。”

    “”

    “他发烧了,该不会真的被感染了吧”

    “被丧尸咬了那么大一个伤口还不被感染,怎么可能,要不是那个姓安的坚持说带回来有办法,又是他哎,我觉得还是没救了。”

    细细密密的陌生动静突然挤压着大脑,安怀几乎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徒劳地挣扎中,意识终于缓缓沉了下去。

    但在彻底被吞没的前一刻,他又十分奇异地看见了一道身影。

    挺拔,宽阔,带着决绝的血气。

    他看着对方背过身,朝着遥远的前方迈去。

    那里尸潮千万,血肉纷飞。

    “呼啦”

    直升机划破天际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废墟巨石被一一挖掘开的颤动与咣当巨响。

    “人在这里”

    “这里的火还没消完,灭火器拿来”

    “动作快点医疗兵在哪快跟上”

    最后一块压在上方的巨大石板被掀开,光涌了进来,干粉与尘土在半空中交织,将远处逐渐下沉的夕阳遮得模糊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始就是最后一段剧情啦,争取月底前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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