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然醒来时,一时间还以为之前的事都是一场梦，他下意识地先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

    “你在找什么”

    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宋然喃喃道“在找一个人。”

    “谁”

    宋然刚要张口，却说不出来,他脑海中原本存在的某个形象如同滴在水中的墨一样,迅速淡去，他记得自己曾在五年前的许多夜晚梦见过她，也记得在悲嚎晶体的深处看见她的身影，但关于她的一切,就好像被屏蔽了一般，只有一个空虚的概念。

    “我不知道。”宋然最终放弃了,他动了动手臂,发觉自己的手背上挂着点滴。

    “放心,只是一点葡萄糖之类的玩意儿，”坐在他床边的男人微笑道,“镇定药物的效果应该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感觉如何还会头痛吗”

    宋然撑着床坐起来,他又回到了那个病房,窗帘被拉开,傍晚的阳光斜照，对面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我睡了一天”

    “是的,对你来说这是必要的,你的精神损伤比白月溪预估的要严重，还记得今天凌晨你做了些什么吗”那个男人双手交握,他的长相很寡淡，令人难以留下深刻的印象，磁性的嗓音再加上礼貌亲切的用语让他显得更加无害,任何初次见到他的人都不会对他产生过于鲜明的情绪反应，不管是负面的还是正面的。

    时隔五年，宋然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会不由自主地松弛下来，他回忆片刻，犹犹豫豫地说“记得一点吧，但是就像前一阵刚看过的电影，虽然对剧情有印象，但很多地方都模模糊糊的秦医生，我这是怎么了”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甚至也有好的一面，如果你现在方便的话，不如我们换一个地方再谈，正好你的同事们也很担心。”秦医生站起身，手掌摊开示意门外的方向，“就在隔壁。”

    宋然拔掉针头，跟着秦医生一起来到旁边的房间里，这是一间小型的办公室，贴牌上标注的是“会诊室”。房间里，白月溪和那位戴着面具的看守者相对而坐，气氛十分沉滞。

    直到看见宋然，白月溪才略微柔和了神情，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关心道“你没事吧”

    宋然愣了一下，摇摇头，走在他前面的秦医生轻轻一笑，说“我说过他不会有事，小白你太容易焦虑了，这对你来说算是一个缺点。”

    白月溪不明显地吸了口气，很尊重地对秦医生微微鞠了一躬，“麻烦您了，教授。”

    “不必这么客气。”秦医生在上首坐下，他白大褂上的胸牌在桌子边沿轻轻磕了一下，宋然看到，上面烫着“秦浩然k”，k这是什么意思

    宋然在白月溪身旁坐下，秦浩然看了看手表，“黎许应该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会诊室的门再一次打开，脸色明显很不好看的公孙容大步走了进来，她身后是一脸倦意的蔺飞和戴着口罩的黎许。

    宋然还记得自己凌晨跑出去是为了什么，他仔细看了看坐到自己旁边的黎许，但看不出什么来，他俊美的眉眼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白月溪犹犹豫豫不肯细说的检查真的就只是极为普通的检查而已。

    公孙容和蔺飞拉开椅子，坐在对面，她跟白月溪一样，先关心了一句宋然“你还好吧没被做什么吧”

    秦浩然又笑起来“小容还是一样对我观感很差啊，放心吧，他是人啊，我怎么会对他做什么呢就算是黎许，我也并没有做过太过分的事吧。”

    “深度灵感如果不算过分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过分两个字该怎么写了。”公孙容不客气地说。

    “那你大约是没见过别的k。其实这次是我来，你应当替黎许感到高兴，深度灵感对被侵入的那方来说的确不太舒服，但过后休息一会儿就好，对黎许来说，也就是睡一天而已，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秦浩然微微歪头，有些困惑地挑挑眉。

    公孙容的下颌处明显绷紧，她正要开口，却被蔺飞拦住了，蔺飞的声音很柔和，但语句却显得很冰冷，“我们这次过来并不想与您探讨关于k监控手段的问题，请您直接进入主题吧。”

    “小飞说的对，再过半个多小时就该吃饭了，为了健康还是让我们快一点说完吧。”秦浩然点点头，他在投影屏上打开一段视频，“这是今天凌晨两点到两点十五分的一段监控视频，主角是宋然，配角是我的这位护卫和两名净化中心的工作人员，你们先仔细看看。”

    宋然以第三者的视角看见自己的行动，比在回忆中更加诡异，某些他毫无印象的细节在监控中十分清晰，比如刚开始他从床上坐起来，无缘无故地看了一眼房间的墙角，明明那里空无一物。

    秦浩然在那儿暂停下来，转头问宋然“你那时候在看什么”

    “一个也许是我曾见过的人吧。”宋然说得很犹豫。

    秦浩然没有做出评价，继续播放监控，之后的十几分钟所有人都看到，不管是看守者还是那两名工作人员，都在关键时刻对宋然奇怪之处视而不见，其中看守者的表现更为明显，他明明已经有攻击倾向，却仿佛被什么操控一样，没能对宋然产生任何威胁。

    而视频中的宋然也对此表现得异常平静，就如同这种状况正在他意料之内，在这段监控中，宋然有好几次有忽然转移视线的举动，但他往往只是看一眼，就将目光移开，他看的那些位置也如一开始一样，什么也没有。

    视频结束，秦浩然带着温和的笑容，对所有人道“怎么样你们有没有什么感想或者意见”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看守者首先发言，他的嗓音比凌晨时更加沙哑，甚至显得有点儿虚弱，“我认为他也应当处于k的监管下，并且他并不适合与编号003做搭档，他们两个人都太危险了。”

    宋然听得有些茫然，说实话，从醒来到现在，他的思维仍然有些迟钝，忽然出现在这里的秦医生，凌晨时分自己的奇怪举动，记忆中没有形象的那个女人都占据了他的大部分进程，令他的反应慢了不少。

    直到一向温柔的白月溪都微微提高声音，与那名看守者争吵起来，宋然才后知后觉地理解方才看守者的话。

    编号003指的是黎许，那么k不管是什么职位，听意思应当是某种对危险人物实施监管的人，从白月溪和公孙容之前的反应来看，被置于k的监管大约是一件很不好的事。

    “宋然的能力只不过还未能被完全确认而已，在没有验证好的情况下就直接监管，我认为对他来说很不公平”白月溪的语气对她的性格来说已经称得上激烈了。

    “这是你们东八区机动局的问题，任何调研员在入职前都应当有完善的检查和准确的档案，假如他连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也无法自主控制的话，不管是对事故处理本身，还是对他的搭档，”说到这里，看守者瞥了一眼默然不语的黎许，略带嘲讽地说，“当然这一点应该无所谓。总之，既然你们没能发现他有控制他人的能力，那我们就有正当理由先将他纳入监管。”

    公孙容冷笑一声“你自己没办法抵抗一个根本没接受过训练的异能者的控制，现在丢了面子就准备想办法找补回来是不是”

    看守者咬紧牙，唇角愤怒地抽搐了两下，“你这是对我的侮辱你不能为了包庇自己的同事就”

    “好了好了，不要吵。”一直微笑旁听的秦浩然打断了他，“宋然之前曾是我的病患，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有异能，但以我的专业知识来看，他之所以能使用之前不曾展露的能力，显然与他的心理问题有关。悲嚎晶体对人类负面情绪和回忆的激发应该就是。”

    白月溪抿抿唇，“是我没有准确判断出他的精神状况，是我的失误。”

    “不不，你在你的位置上已经做得很好了，”秦浩然安慰她，“你原本算是我见过的，在精神感应和控制上最有天分的异能者之一。”

    白月溪微微一怔，接着露出一点震惊又在意料之内的神色来，她观察了一下秦浩然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宋然，“这么说，您的意思是”

    “我不会监控你，宋然，”秦浩然注意到看守者想要开口，做了一个稍后再说的手势，“你的异能还未开发完全，在感应类异能者中，你的天赋也是独一无二的，我有意想收你做我的学生，引导你学会如何使用自己的异能，我想你也迫切地想要解决关于自身心理的问题，那个女人究竟是谁跟你有怎样的联系你幼年时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应该也是你主动加入调研局的目的之一吧。”

    宋然猝不及防地被秦浩然道破自己的某些隐秘，一时有些无措，但他听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找回自己的思考能力，他左手不自觉地揉捏着右手的大拇指，片刻后问道“你能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秦医生”

    作者有话要说秦医生的职位是k这个只是一点恶趣味，跟跑团的k并不一样哦这两天发现在床上用ad码字还比较舒服，明天或者后天会更新哒，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万事如意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