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想应该是蚀的伤害方式。”黎许说。

    宋然一阵后怕，如果他刚才被狼咬死，可能真的死了,他那么坚信这是深度灵感,说到底还是见识太少，“所以我们现在在它的蚀圈里”

    黎许点点头，“但是还多了什么，单纯蚀圈不会出现完整的故事体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宋然问“要不要剖开狼肚子看看,毕竟故事结局以小红帽和猎人剖开大灰狼肚子告终。”

    黎许抽出腰间的匕首，不是他平时拿的那把,他们不仅衣服被置换,连装备都被换掉了,黎许现在穿着麻布衣裤和长靴，外套一件浅绿色长衣,身后背着弓箭和箭囊。

    “所以你现在扮演的是林克还是小飞侠”宋然打趣道。

    黎许划开狼肚子,流出一地肠子,肠子里有未消化的肉块和食物残渣,“一名普通猎人。”

    宋然咋舌,普通猎人能瞬发两箭，刺穿最坚硬的脑壳，连位置都没有偏差吗

    黎许抬头看看宋然,“这身挺适合你的。”

    宋然嘴角抽搐,“你开什么玩笑”

    黎许正经道“什么是开玩笑”

    “答应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黎许疑惑地问“为什么,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吗”

    宋然抓抓后脑勺，“倒不是”

    黎许想了想，“我答应你,但是我必须写进报告里，这算违背诺言吗”

    宋然差点忘了这茬，所有任务结束后都要写调查报告归档，有的会在年中总结上进行盘点，宋然仰天长叹，天呐，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制裁我，而不是把女装的事在同事面前公开处刑。

    黎许完全不知道宋然内心叹息了一百八十遍，他利落地剖开两只狼肚子，五脏六腑搜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

    “或许我们应该等故事发展。”黎许说。

    宋然耸耸肩，“不是大结局了吗”

    黎许想了想，“有两只狼。”

    这跟小红帽的故事微妙的不一样。

    树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又一只狼从草丛里钻出来，它看到地上同伴的尸体，发出一声哀鸣，它的嚎叫引起不远处群狼相和，一时间狼嚎不绝于耳。

    宋然认得它，是在沼泽地见过的红鼻子狼，难怪他刚才总觉得木屋里的狼有点不对，原来跟原著不同，它们压根不是一只狼，而且原著里也没有成年男人女装成小萝莉的情节。

    难不成这是个同人

    红鼻子抱着地上的尸体嗷嗷直哭，“都是那个女人的错，我一定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黎许问“那个女人是谁”

    红鼻子畏惧地看了一眼黎许，“是恶毒王后，她把王国里的人变成动物，把反抗她的人变成嗜血猛兽，必须靠吃新鲜血肉才能活下去。”

    新的剧情线出现了。

    宋然接着问道“这位恶毒王后现在在哪儿”

    红鼻子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她躲起来了，不过魔镜或许知道。”

    “那魔镜在哪里”

    红鼻子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你们愿意帮助我们吗如果是这位猎人的话，一定可以打败恶毒王后。”

    黎许非常爽快，“可以。”

    红鼻子掏出两个同伴的心脏一口吞下，满足地抹抹嘴巴，“跟我来吧。”

    两人跟着红鼻子往树林深处走去，在森林尽头有一座老旧古堡，外边围了一圈中毒食人花，不怀好意地打量来人，这里的人形树异常高大也更加扭曲，细长黑色的树枝几乎将古堡覆盖，所有树枝聚集在正中，捧起一颗巨大骷髅头，骷髅头天灵盖被挖掉，当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仿佛一个小太阳。

    古堡内的植物疯长，即使有小太阳照明，依然十分阴森，在顶部塔楼链着一条龙，龙有气无力地趴在屋顶，抬抬眼皮，又接着睡了。

    “这里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老国王会每年维护一次古堡，花园里的花草都是公主设计，园丁精心修剪，每到节日，国王会开放城堡，请来马戏团为民众表演，大家都十分爱戴国王和公主。”红鼻子开始追忆往昔，露出些许怀念的神色，“要是那个女人没有出现就好了。”

    “我错了，对不起求求你们绕我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在花园角落，一只小花猫跪地求饶。

    两只鬣狗拿着皮鞭不停地抽打它，“叛徒，恶毒王后的走狗你竟然给公主下药”

    小花猫满身伤痕，凭着求生欲在地上挣扎爬行，“那只是普通草药”

    鬣狗一脚踩住它脖子，“说，从哪里得到的药，有没有同伙”

    小花猫只剩下抽泣声，“是我一个人干的。”

    鬣狗一口咬住它的脖子，将它拖入古堡内部。

    红鼻子呸了一口，“坏女人真能蛊惑人心。“

    宋然皱着眉不予置评，黎许注视着一切，内心毫无波澜。

    两人进入古堡，沿着盘旋楼梯上三楼，红鼻子打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房间四面墙满是半凝结的沥青，奔涌着向中间的床而去，在床边停下，塑成一个个没有脑袋的动物身体，向床上的人虔诚地跪拜。

    红鼻子半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尊敬的陛下，我回来了。”

    宋然不确定她是否还活着，她双手交叉放在胸口，浑身干瘪，风干腊肉的水分都比她充足，衣服还可以看出是礼服款式，但不知被什么腐蚀地看不清颜色，满是破洞和毛边。

    她身体上长着红色蘑菇，不时有蛆虫钻进钻出，左半边长了一个比脸还大的肉瘤，肉瘤上竟生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婴儿，婴儿全身褶皱，五官缩成一团，实在不可爱，另半边脸凹陷下去，没有皮肤嘴唇，眼睛和牙齿完露在外，她的胸口被挖了一个大洞，里面空无一物。

    红鼻子站起来，“这位是我们的陛下，王国统治者，拥有百灵鸟一般歌声的白雪。”

    宋然真想给它一拳说你骗我，她除了黑色头发以外哪里像白雪，女巫，不，抢走公主的恶龙都长得比她好看，但转念一想，如果白雪受到重度蚀污染，真不一定变成什么样。

    “看你这么忠心耿耿，难不成你是七个小矮人”

    红鼻子说，“是的，不过刚才被杀了两个，现在是五个小矮人，我是万事通。”

    “抱歉。”宋然说。

    红鼻子摇摇头，“没关系，王后的诅咒让我们变成非人的怪物，要不是为了救陛下，兴许我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摆脱一切了，死亡对它们来说是一种解脱。“

    宋然叹了口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鼻子从屁股蛋下掏出一个烟斗，又从长毛里掏出一根火柴划亮，它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神迷蒙，“故事要从十五年前说起，那年陛下的母亲去世，国王迎娶了新的王后，王后长得美丽动人，对民众亲切友好，大家都非常喜欢她，她有一面魔镜，知晓很多事情，为国王分担忧愁，王国一天天繁盛，国王因此十分宠信她，对她言听计从。”

    “只有七个小矮人和公主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王后嫉妒公主的美貌，把公主当仆人一样使唤，国王对此不闻不问，她还会使用黑暗魔法悄悄弄死怀疑她的人，后来我们趁着她外出，偷偷潜入她的房间询问魔镜，才知道她竟然是来自深海的邪恶鱼人，偷了海底巫婆的药水，将鱼尾变成双腿。”

    阴影遮蔽了房间光线，宋然望向窗户，白膜缓缓滑开，露出一只浑浊的大眼珠子，竖瞳倒映出他们的身影。

    万事通操起烟斗扔过去，龙哀鸣一声，把头缩了回去。

    “她和国王有过一个孩子，不过七岁的时候因病去世，是她的报应，谁让她去碰触黑暗魔法，王位继承权又回到公主身上，于是王后萌生了篡位的想法，她每天给国王下，尽管公主多次劝说，国王根本不听，最终一命呜呼，但她没想到公主暗中积攒自己的势力，把她赶出国王。”

    “我时常觉得公主太善良了，那时就应该要邪恶老巫婆的命，王后在外流浪了一段时间，找到了一名技艺高强的猎人，以家人要挟猎人剜出心脏带回去，猎人照做了，之后公主陷入了沉睡，王后咒诅了我们的国家，从此失去踪影。”

    但是公主的样子看上去像是死透了，宋然摸摸鼻子，“需要找王子亲吻她吗”

    万事通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年代了，还想着公主与王子的美好童话，我们需要自救。”

    “抱歉，是我肤浅了。”

    万事坐在无头动物身体上，“我们问过魔镜，魔镜说只要找到世界上最纯洁的心脏，给公主换上，公主就能在白天活动了，这些年我们找来很多心脏，但都不合适。”

    黎许说“更换心脏要求很高，第一你们不满足无菌条件，第二你们没配型，前提条件都没有满足，怎么可能成功。”

    万事通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茫然神情。

    “等等，”宋然敏锐地抓住一个点，“什么叫就能在白天活动。”

    万事通语气满是骄傲，“因为我们找到了可以让公主夜晚活动的办法，我给你们演示一下，跟我们来。”

    两人跟着万事通来道古堡后花园，在层层藤蔓与人形树后方有一块宽阔的草地，还没靠近飘来腐烂的恶臭。

    宋然忍不住用披风捂住鼻子，这地方如同炼狱，动物尸体随意地码放在一起，堆积如山，大多死不瞑目，有些还活着，挣扎往外爬，被鬣狗一口咬死，宋然刚进古堡时的小花猫也在这里，头和脖子仅连着一丝血肉，身体斜挂在大型动物的骨刺上。

    一台碎木机不停歇地运转，鬣狗们胡乱抽出一具尸体扔进去，碎木机喷出一堆碎肉，老山羊、仓鼠和水貂便铲起碎肉堆叠在草地中间，碎肉足足叠了两米高，在小山丘一般的碎肉堆上长着一个青翠欲滴的莴苣，它散发着幽幽绿光，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看起来十分诱人。

    “是猎人猎人先生”一只仓鼠扔掉铁铲想往这边跑。

    老山羊踩住它的尾巴，咬掉仓鼠脑袋，仓鼠的身体甚至没有察觉，还在往在前跑，鬣狗截下它的身体，一个三分投篮扔进碎木机变成碎肉。

    老山羊叼着仓鼠脑袋不怀好意地盯着黎许。

    万事通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灵活地爬上碎肉堆，片下一大块莴苣肉，跳回宋然跟前，“我们跟长发女巫交换来的莴苣，可以让陛下活动一个夜晚。”

    “这种情况不算太坏吧。”宋然说。

    “确实，民众不在意国王在什么时候处理事务，陛下在夜晚工作开会，我们在白天为她颁布命令，这样实行过一段时间，效果还可以，但是这株莴苣快死了，一开始它只需要一点碎肉就会修补伤口，现在你也看到了，它再生的时间越来越长，即使节约使用，也仅能再用三次，并且莴苣对陛下的作用时间也越来越短，以前能活动一整晚，现在只能行动四个小时。”万事通连连叹气，“最根本的方法还是找到纯洁之心。”

    重新回到白雪女王房间，万事通将莴苣肉榨汁，从肉瘤上灌进去，白雪女王眼球来快速转动，身体一阵抽搐，喉咙间发出咯咯咯的声音，“猎人，可恶的猎人”

    她没有上下唇的嘴在说话，肉瘤也跟着说话，双重金属音效刺得宋然耳膜疼，肉瘤吐出一根猩红的舌头，袭向黎许胸口，黎许食指一勾，匕首旋转出鞘，削掉半截舌头，舌头掉在地上，如脱水的鱼乱蹦。

    万事通把舌头捡起来吃掉，舔了舔嘴边的血液以示美味。

    “你也想杀我”白雪女王震怒，捂着胸口喘不上气。

    万事通急忙拍拍她的后背，“尊敬的陛下，我永远只忠于您一人，这两位是我请来帮手，他们答应帮我们找纯洁之心。“

    白雪女王带着怀疑的目光将他们三百六十打量一遍，然后收拢裙边，端庄地坐下，“抱歉，因为猎人夺走了我的生命，所以我不太喜欢这个群体。”

    抛开外貌和声音不谈，她的谈吐和仪态确实是一国公主风范。

    “没事。”黎许不太计较这些事。

    “那么纯洁之心在哪里”宋然问。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魔镜知道，”白雪女王说“王后逃走时来不及带走魔镜，我们便将它封存，后来小矮人们用魔镜跟长发女巫换来莴苣，现在魔镜在长发女巫的高塔里。”

    “两位勇士如果真能为我寻来纯洁之心，”白雪娇羞地搓着双手，“我愿意嫁给猎人为妻，再为小红帽寻找一位英俊王子。”

    黎许面无表情，“我们不是同一个物种，也不是同一个次元。”

    宋然连连摆手，“不用了，我目前没有结婚打算。”

    万事通捂着嘴偷笑了一会儿，它清清嗓子，“长发女巫的高塔在沼泽地里，听说她最近莫名其妙发了疯，我们得准备点东西。”

    万事通叫来开心果和害羞鬼打开武器库大门，黎许选了把圆月大砍刀，背起来贼帅，这里的驽可没有调研句改良款小巧精致，不仅分量重，弦也难以拉开，宋然没有练过别的冷兵器，一下有点犯难。

    黎许递给他一把小刀和盾牌，“你用这个，跟在我身后就行了。”

    有什么比跟在大佬身后当缩头乌龟更爽的事呢。

    万事通和其余两只小矮狼现做了好多个火把和，“长发女巫怕火的头发怕火，这些至少可以保证我们平安走到塔下。”

    等忙活完这一阵，公鸡都开始打鸣了，设定为小姑娘的宋然又困又饿，但实在吃不下城堡里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只喝了点水就上床睡了。

    等醒来时黎许正坐在窗户上，望着阴沉的天空，风撩起他的发梢衣角，好像下一刻他就要飞去拥抱太阳与星辰。

    宋然上前握住他手臂，“太危险了，快下来。”

    “我不会掉下去。”虽然这么说，黎许还是乖乖从窗户上下来，提起火炉上烧开的水壶，倒了一杯热水，“吃点东西。”

    宋然惊奇地发现桌上有面包圈，“哪里来的”

    “去你奶奶的小木屋拿的。”

    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骂人，宋然笑了一下，简单洗漱过后，坐到桌前啃面包圈，面包圈竟然还是温热的，应该重新加热过，“你昨天没睡啊”

    黎许转头过，“嗯，我不太需要睡眠。”

    “那你不是有更多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宋然有点羡慕。

    黎许有些茫然，“我没有自己想做的事。”

    “两位勇士，”万事通敲敲门，“请问我们可以出发了吗”

    宋然塞下最后一口面包圈，和三只狼出发。

    从城堡有一条小路直通沼泽地，但是上面可没有鹅卵石路，宋然的皮鞋底下很快积了一层烂泥，啪嗒啪嗒地走着，他们还要时刻观察前进的道路上是否有空洞，免得陷下去。

    更糟糕的是没有鹅卵石路的保护机制，他们时刻受到熊和触手的攻击，即使是黎许也有兼顾不暇的时候，他在那头和熊搏斗，宋然脚边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触手突然从泥里绷直窜出，抽到他额角，要知道这触手的力气足以勒死熊，一下给宋然抽得头晕眼花，后退两步，另一只触手悄无声息地缠住他的脚踝，试图将他往淤泥里拉。

    万事通和开心果一人一根触手，这触手不知什么材质，连狼牙都磨不掉，触手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膜且布满粘液，小刀割上去会打滑，啪又来一根触手抽飞开心果，宋然挣脱不开，他双手双脚扒拉着地面，试图找位置固定，但每次触手都能把他，往前方拖去，宋然看到前方那个发烂发臭的池塘，意识到自己不妙，触手想让他远离伙伴，并把他淹死。

    黎许砍掉熊脑袋，便朝宋然飞奔而来，抡起大砍刀斩断触手，“它们听声辨位，脚步不能停。”

    “那边有一片林地。”开心果喊道。

    “骑到我身上。”万事通嫌弃宋然跑太忙。

    宋然不客气地跨坐上去。

    在他们身后，泥地不停翻涌，几百条触手如浪花奔涌前仆后继，宋然不禁想到，迄今为止对付触手的方式都是将其砍断，如果把触手拔起来，底下会什么玩意儿。

    几分钟后一行人跑到林地上，万事通累得舌头都歪了，栽倒在地上直喘气。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宋然觉得自己老拖后腿实在不好意思，就算大佬愿意给他蹭，他出去之后也要再提升一波体能了。

    “没事，”害羞鬼说“本来就没指望小女孩什么。”

    嘿宋然撸起袖子，我今天不止为我自己，还要为万千小女孩争口气

    宋然转头找黎许，黎许正观察一个石台，石台上雕刻着美丽花纹，应该是雕像底座，现在上头只余下一双腿，雕像自膝盖部分斜着断裂，身体倒在草丛里，被荒草覆盖。

    雕像的身体支离破碎，局部风化，头还比较完整，面朝下摔在泥坑里，黎许把头正过来，是方平安的脸。

    宋然想起之前在照片墙上曾经看到过这个雕像，好像是方步宏送给方平安的。

    “这座雕像是国王在小王子死后，亲手为其雕刻，之前一直立在广场上，”万事通说“王后失踪后，雕像也跟着失踪了，原来被王后带到这里了，估计怕愤怒的民众把雕像砸了，啧啧。”

    “那是什么”宋然指指雕像的胸口。

    跟白雪女王一样，雕像胸口也被剜了一口大洞，在大洞塞着什么红色物件。

    黎许用匕首柄戳了戳，“软的。”

    那东西被黎许狠戳了两下也没动，宋然大着胆子把它掏出来，放在手掌心，这东西只有拇指大小，有一头金色短发，穿着粉色花瓣裙子。

    宋然眼睛一亮，“这不会是拇指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