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接到沈阿香电话,已经是七月初。
沈阿香在电话里说，沈默马上要幼儿园毕业，问她毕业典礼来不来。
沈珺说来。
沈阿香又问“周易禾呢”
之前沈默亲自同周易禾讲过这事,周易禾是答应的，不过具体时间没有确定,所以还要再通知。
沈珺坐在工位上给周易禾发消息。
有件事通知你一下。
发完自顾自笑下，单看这句话，也不知道谁是老板呢。
周易禾回道什么事
沈珺变卦算,下班之后再说。
周易禾保持着放松姿态,坐在办公桌前，无奈笑出声。
然后等到晚上,沈珺才说这件事。
周易禾道“不是早就说好,你支支吾吾的,我还以为是别的事情。”
沈珺问他能有什么事。
这会儿两人坐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偶尔有车经过，车轮压地无声。
周易禾看她一眼,眼神无意间划过她平坦的小腹，说没事,问她想吃什么。
沈珺说随便吧,便宜点儿。
周易禾带人去大学门口。
他很久没回母校，也是第一次带姑娘来。上次好像是刚回国那会儿，舍友跟着约一遭，来那家最有名的店里吃鱼。
这个时间段，部分专业学生已经放假。
周易禾停好车,沈珺跟着他从车上下来，热风糊一脸，燥热无比。
北城的夏天和冬天是两个极端,极冷极热。沈珺捋把长发，长发贴在脖颈间。她歪下头，问他热不热。
周易禾笑“很热。”
沈珺从手提包里拿出皮筋，下绑头发。她以前上学的时候，也不爱扎马尾，总觉得这个发型呆呆的，像乖乖女。现在工作，重回校园，倒也不在乎扎不扎头发。
她问周易禾“我这个发型，会不会显得年纪小”
大学门外人来人往，都是年轻肆意的面孔。两人的穿着打扮气质与学生风格迥异。
周易禾看着她，低声道“会。”
沈珺便抿着唇笑，还说知道他是骗自己的。
周易禾也没解释。
能让她笑的，就是好答案。
他牵沈珺的手，问她想吃什么。
上一天班，沈珺确实有些饿，但更多的是热。
她道“我们先去个有空调的地方吧。”
于是也没过多纠结，去学校正门对面的一家饭馆，饭馆主打菜大盘鸡，周易禾要份微辣的。
两人的手还牵着，原本有些濡湿的掌心纹路，被凉风一吹，很快干燥。
沈珺揉搓着他的手掌。
他的手很大，几乎能包下她整个拳头，她有种被团团包围的安全感，如果是在冬天，一很温暖。
沈珺同他讲沈默的事情，有点儿感慨的意思。
她说沈默从小不是她带，所以总感觉两人不太亲近。沈默在朋友面前，应当是很活泼的，因为沈默乐于分享快乐，所以总是将他与朋友间的趣事说给沈阿香听，也会说给她听，但次数不多。
周易禾说，沈默也同他讲很多。
沈珺便沉默，抿口菊花茶水“沈默很喜欢你。”
周易禾没有否认，他没有告诉沈珺，沈默有一次喊错，叫他爸爸，然后很快摇头，说不是不是，周叔叔我说错。
那是在海边时，沈默穿着小泳裤，带着泳帽，泳镜别在头顶上，脸蛋儿热得红扑扑，向他展示自己用沙子搭建的城堡，然而刚开口就错。
喊他爸爸。
无比自然的一声，好像是在心里演示千百遍，脱口而出。
后来沈默还是叫出口，在幼儿园毕业典礼那天。
对于周易禾来讲，幼儿园五彩斑斓的场景和热闹非凡的空气是很陌生的。
一个个萝卜头似的人类幼崽被大人们簇拥着，装扮成公主王子模样，让他仿佛误入另外一个世界。
沈默牵着他的手，用柔软的指尖捏一捏他，抬起手捂在嘴边“周叔叔，你靠我近一点，我有话想对你讲。”
周易禾笑“什么”
“就是，就是”沈默一连说几个就是，表情有些不自然，一边讲话还一边观察沈珺的动作与神态。确认沈珺正在与幼儿园老师交流，暂时不会注意到他之后，才又慢吞吞的讲，“我可不可以喊你爸爸呀。”
周易禾垂眼看他。
沈默道“就是吧，我上次跟那个”他差点儿忘记喜欢女孩的名字，“那个方语嫣说过，说你是我爸爸，我要介绍你认识她。”
说完，沈默就紧张兮兮地看着周易禾。
他也不懂现在是什么心情，可就是在等待周叔叔回答的时候，心跳很快，眉头也不由得皱着。
直到周叔叔说，可以。
那种心情就一扫而光，只剩下灿烂笑容。
他忍不住双手搂紧周易禾的脖颈，凑过去直接就亲一口。
周易禾被一愣“嗯”
和老师交谈完的沈珺转过身，看到这景象，也是一愣。
可是沈默太开心，他根本没注意到沈珺已经和老师交流完毕，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他就抱着周易禾的肩膀，开心地快要飞起来。
毕业典礼流程走完，小朋友们停留在教室外面的小型游乐场玩耍。
沈珺和周易禾并排站着，停留在沈默不远处。
像是多年辛苦终有回报，沈珺抱臂看着沈默活泼开朗的模样，感慨道“好快啊。”
周易禾漫不经心道“怎么”
沈珺继续道“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小半年。”
周易禾抬眸，好奇她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个。
“但那会儿你不是不太想加我微信么”
沈珺心里发毛，他怎么知道
她用笑意掩埋事实“哪有你太优秀，我有些难以置信。”
周易禾道“不信什么”
沈珺决定还是不要实话实说，或者直接错过这个话题好。
但她很快就被周易禾的话吸引下去，任何谎言在坦诚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周易禾道“刚开始让李岩找你，故意说大三岁。”他看着沈珺，貌似眼里有笑意，“李岩现在还以为我二十八。”
沈珺低垂下头，笑会儿，抬头便道“可我跟付佳佳说。”
还没决定接受他之前，她为此郁闷过，找付佳佳说道。
周易禾凉飕飕投来一眼“说什么”
“就你年龄这事。”沈珺道，“她给牵线搭桥，却报错基本信息，我不得纠正她么”
幼儿园里有小朋友放飞一大把氢气球，沈珺扬眉去看，一望无际的蓝天里，一团印满卡通图像的硬纸气球越飞越远。
沈珺笑笑“飞屋环游记。”
周易禾挑眉，先是平静的看他一眼，继而看向沈默，眉眼一挑。
很快，他说出的话，就让沈珺笑不出来。
他道“看儿子那表情，还以为是他的恶作剧。”
他叫沈默儿子。
沈珺依旧抱着臂，偏眼看他，脸上仍遗留着笑意。
她看向沈默，沈默一脸尴尬，声音不大不小的，刚好够她听见
“妈妈，我不是故意的。”
沈珺“”
周易禾笑得肩膀耸动，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郭迢打个电话。
郭迢来的时候，整个幼儿园几乎沸腾。他带着前所未有数量的氢气球，挨个分发给太阳里幼儿园的小朋友，每个人都能拿到好几个。
很多小朋友被家长牵着手，另一只手拿着氢气球，笑着对沈默说谢谢，又对周易禾说谢谢沈默爸爸。
沈珺被这句沈默爸爸叫的心脏砰砰乱跳，连沈默看起来都比她淡定许多。
待毕业典礼结束，所有人都欢欢喜喜准备回家，沈珺从方语嫣手里接过沈默，走到周易禾身边，阳光洒在她肩上，她尽量平复着心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样惊喜与不淡定。
“周总，谢谢啦。”
周易禾先是用一种类似于“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看她，然后很快便笑“沈珺，我喜欢实际点儿的。”
他牵起她的手。
沈珺感觉掌心一硌，轻量呼出声。
周易禾看着她。
沈珺和他对视几秒，前所未有的诧异与不安涌上心头，在身后一片影影濯濯，脚步错乱之中，呼吸都乱。
“你是要求婚么”
周易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你答应吗”
沈珺和他对视几秒，有点儿承受不住他真诚的视线，于是稍一用力，手指从他掌心中挣脱。
粉嫩柔软的指尖，捏着两枚璀璨耀眼的耳环，铂金色，钻石闪烁。
沈珺深深地叹口气“吓死我。”
周易禾微微垂眸看她，笑“有什么好吓的”
沈珺“”
他温和道“之前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小。”
看久钻石再抬眼，视线被浸泡在一种迷离不明的氛围中，而周易禾站在她面前，显得尤为高大帅气。
“这不太一样。”沈珺认真道，“你最好在一个人不太多的地方给我求婚，否则我真的会尴尬到脚趾扣地。”
周易禾微微一顿，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说这句。
她把手心里的耳环拿起来，放在阳光下面，看又看，笑又笑。很是认真的评价道“还不错，我喜欢。”
周易禾满脑子都是她刚才那句别有意味的话语，越来越觉得她难以捉摸。
沈珺将耳环放进包里之后，正要抬头叫沈默。
一只手从她细腰下穿过，忽地用力。灼热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直抵肌肤，一股淡淡的香气涌进她的鼻腔。
身后人声嘈杂，他低沉的声音就飘在自己耳垂之间，声色平静，却微微有些颤动。
“那你到底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