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珺才意识到,周易禾此刻的问题似乎是认真的。她瞪大了眼,回复他道“你不能这样,周易禾。”
周易禾道“怎样”
沈珺一边牵着沈默的手,一边推他,低声道“人太多了。”
她说着,推开周易禾,步伐增快,越走越远。
周易禾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投入人海,默默笑了声。
沈默蹦蹦跳跳着,被沈珺牵着,回头喊他爸爸,让他快一点儿。
秦则谦把车停在小道旁,熄了火。
路两侧种满了梧桐树,夏日炎炎,正是茂密的时刻。
从车里,能看到幼儿园外墙的栏杆和操场里五彩斑斓的跑道,还有一群陌生人带着幼儿园学生在里面做游戏,欢笑阵阵。
他打开车门,下了车,想点支烟,烟嘴儿尚未触碰到嘴唇的瞬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放下,揣回兜里。
幼儿园门口有一男一女牵着一位小女孩,女孩小小一团,具体几岁大小他并不了解。
只能看到女孩走了几步路,忽然转过头指着一处大喊“球,气球”
秦则谦不甚在意地瘪了瘪嘴,实在是不知道小孩子为何会因为一个气球大喊大叫。
他脱离孩童时代太久,没由来觉得这样的场景与他格格不入,又觉得幼稚可笑。
然而下一秒,小女孩便蹲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宝宝要给宝宝买”
语气奶凶奶凶的。
他只觉得傻里傻气。
七月份正当酷暑,女孩的父母一人撑着一把遮阳伞,轮流上番劝导。
看得他都觉得着急。
父母都那么有耐心的
三岁小孩真就蛮不讲理。
那这么多年,她是怎么过的
秦则谦觉得那画面应该还蛮好笑的。
他和沈珺的恋爱始于酷暑,止于秋冬,一年四个月有余。按照分手时间来推断,那个孩子应当也是在夏天出生。
其实回想起来,他和沈珺是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他也欣慰地想过,他算是沈珺的初恋,至少她和自己在一起时,没有过别的男人,上学那会儿小打小闹不算,他自觉忽略了去。
秦则谦的祖父是德国人,高大帅气。他眉眼里继承了父亲的深邃有神,也继承了父亲骨子里的浪漫多情。
沈珺身上有一股躁动的骄傲,说她躁动,是因为那时她年纪小,而骄傲,则来自于她出色的外表。
不过接触得久了,才发现,她的骄傲是天生的。
她有点儿小机灵,不木讷,圆滑处事,但是缺乏耐性与安全感。
不是她表现的明显,实际上,她隐藏得尤为深。
这些东西,都是两人分手后,秦则谦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偶尔回忆中,忽然顿悟。
就像是分手那晚,她的不挽留,其实是挽留过的。
真正想走的人,大雨留不住。
真正有缘的人,兜兜转转还会遇见。
这是秦则谦自己告诉自己的,所以他当下觉得,和沈珺的重逢,好像命中注定。
沈珺不是秦则谦的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但是是他交往过年龄差那样大的第一个。
十九岁,是一个姑娘最好的年华。
她在最好的年华同他谈恋爱,不是别人,是他秦则谦。
单凭这一点,他足以对人念念不忘。
更何况,她更在分手之后,生下了他的孩子。
重逢的那个晚上,他情绪确实激动了,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里奔涌而来的念头,只想拉住她的手。
分手之后,秦则谦度过一段还算“不错”的日子。与汤成集团二千金订婚的事情如同烟花散落蹿满周遭整个世界。任何人见到他都要上来祝贺一番,之前也算是翘楚,但订婚之后,别人的眼光更是变了。
他喜欢被艳羡眼光包围的感觉,所以用巨大糖衣炮弹包装他予苏棉的“爱意”。
可惜时过境迁,他渐渐也感到空虚。
他开始忆起沈珺,不想表现的过于明显,只能在深夜里唉声叹气。
他觉得那重逢来得太是巧妙,他才刚刚投资林妙璐。
重逢那天,沈珺化着精致的妆,因为灯光的缘故,映衬着肤色雪白,一遭人烟酒缭绕,她巧笑倩兮,也不怯场,像极了十九岁的模样,又非常不同。
一直到忍无可忍,将她拉出酒店,踏上浮沱海的路途。
他骨子里带着吊儿郎当的劲儿,他甚至还不能理解,沈珺的排斥是为什么。
他就想重蹈覆辙,就想重归于好。
若是不能,他抓心挠肺。
可是没有,沈珺对他敌意太大了,他也放不下矜贵。
后来的每一次重逢,都是他有意为之,他就要见到她。
三十五岁,心不得沉,甚至浮躁的很。
可每一次,都能因为她的出现,眼前为之一亮,再趋于爆炸。
年会那天,他从沈珺嘴里听到周易禾的名字。
不可置否的是,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波浪汹涌的心。
他便开始使坏,找她老板,找他上司。
资本社会,层层施压,可到头来没想到是一瓶糖渍柠檬的破碎,使得场面彻底崩盘。
应巍然说她和那个叫周易禾的男人去海城度假,身边还跟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孩子长得像沈珺,背影看起来却和他如出一辙。
分手七八年,孩子六七岁。
时间对上了,他就去质问。
他其实特别不想一次次来找沈珺,如果可以,他倒是希望沈珺来找他。
哪怕一次也行。
但是,一次都没有。
他躲在暗处偷窥她与周易禾的卿卿我我,恨意如同大火燎原席卷他的整片心头。
他被周易禾打到破相,离开时的背影如同跳梁小丑。
但他又来了。
他三十五岁了,他渴望得到家庭的温暖。
他渴望沈珺,渴望沈珺给他生下的儿子。
每当这个念头被他想起,他都会难以置信。
他好像,真的很喜欢,沈珺。
或者说,他爱沈珺。
即使那爱意,扭曲畸形。
他看见沈珺牵着沈默走出大门,没走两步便蹲下身去给沈默整理衣领。
他知道儿子叫沈默,第一次听到这名字他难听到皱紧眉头。
沈默什么
什么玩意。
沈默穿着崭新的小洋装,精神富有朝气。
秦则谦正准备迈出左脚,忽地听到沈默一声高亢的呼唤。
他动作都顿住,以为那声是在叫自己。
下一秒,周易禾从幼儿园大门口走出,沈默松开沈珺的手,跑向他,大声喊他爸爸。
阳光热烈的照在身上,幼儿园大门前道路,形形色色的家长与儿童匆忙。
沈珺望见路道对面梧桐树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心脏瞬间被提到嗓子眼儿。
她捏紧了沈默柔软幼小的手指,直到沈默嗷嗷叫出声。
“妈妈”他用力甩开沈珺的手,“你捏的好大力”
她蹲下身来给沈默整理衣领,嘴唇翕动“周叔叔呢”
沈默回答“在后面呢。”
沈珺抬眸,眼底温温柔柔“你叫一下周叔叔好不好”
沈默点头。
沈珺的眼神从未这样认真,似乎是在坚定地向沈默传达一件事情。
她说“你可以一直叫周叔叔爸爸,如果你喜欢的话。”
沈默表情亮了“我喜欢”
他笑着,转过头大声呼唤“爸爸,你快点”
周易禾步伐更大了,他看到了秦则谦,眼睫微微一抬,很快错过。
他抱住跑来的沈默,又靠近沈珺,低声告诉她
“我在。”
沈珺回到家后,天都已经黑了。
沈阿香问沈珺“今天累不累下午带默默去吃什么了”
沈珺叹了口气“就随便吃了点儿,你呢,吃了么”
沈阿香道“你们帮我带沈默一天,我轻松的要命,不吃饭也能过了。”
沈珺被沈阿香这话逗笑了。
沈阿香又道“今天默默很开心,但是怎么改口了”她确实纳闷,便问道,“默默叫小周叫爸爸,你知道么”
沈珺看了眼手机上周易禾发来的消息,道“知道。”
沈阿香微微有些吃惊“那真难得。”
还有更难得的,沈珺没说。
沈阿香好奇道“照这个趋势,你和小周快了吧”
沈珺收起手机,说没有。
沈阿香喔了声,又听见沈珺说“今天秦则谦去幼儿园了。”
“他去干嘛”沈阿香反应很大,却压低声音,怕沈默听到。
沈珺也纳闷秦则谦来幼儿园做什么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对面,像个桩似的,就为了看她和周易禾带沈默参加毕业典礼
她觉得不对,又说不出答案。
她缓慢地闭上眼睛,头和肩膀顺着光洁的床头滑下去,整个人软成一滩,瓮瓮道“谁知道呢,他好像阴魂不散一样”
沈阿香因为这句话一晚上没睡好,她正值更年期,本就容易心烦意乱,沈珺的话让她有些害怕,第二天一早起来,又冲进沈珺房间,把户口本扔给了她。
“你找个时间和小周把记登了,彩礼什么的,要不要无所谓了。”
沈珺郁闷道“妈,你是觉得我不配要彩礼吗”
沈阿香一愣“我哪有这个意思。”说完骂骂咧咧的,说沈珺误解她。
沈珺没拿户口本,穿戴整齐便去上班了。
过了几天,沈珺被周易禾带来一家高贵的餐厅用餐。
她那天就觉得有事要发生,还以为他是要继续那日没完成的求婚,所以一路上都安安静静。
她被周易禾牵着,听到一声清脆的女音叫出周总。
琉璃灯光照耀,安静恬淡音乐流转。
沈珺转过身,看见一位举手投足间散发着贵气与高冷的女人。
沈珺很多年前见过苏棉的照片,也很诧异自己能在一瞬间里忆起那张脸。
苏棉看着周易禾,笑意嫣然。
她背后的秦则谦,则是只盯着沈珺。
沈珺的感受到外力,低头一看,原来是周易禾攥紧了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最大修罗场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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