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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绵绵之意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床清梦压星河。

    船头两人手中举着酒杯坐在甲板前赏着一路的花灯,耳畔吹着温柔的夜风,两岸人来人往,一片喧闹声阵阵传入耳蜗。

    他们自相识以来,还是头一次这般悠闲的坐在一起喝酒,也是头一次这般安静地打量着对方。

    郭靖用袖子揩拭着嘴角,“倘若有下辈子,不如杨兄亲自酿酒,我也好捧个人场。”

    杨宗保晃荡着手中的酒壶微微笑着,练武他在行,可这酿酒嘛,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街边上那么多酒还不够你喝”

    郭靖嗅着杯中酒,他不是一个酒鬼,对于喝酒一事来说属于一窍不通,可即便如此,手中的酒依旧还是差点味道,但又说不出来差在何处。

    他们面前有几盏花灯飘过,船夫似乎也懂他们是个爱花之人,便撑着船绕开而行,“两位公子,刚才老朽听到你们谈论到下辈子的事,不免搭茬来,听说人死前在怀中揣着想要下辈子遇见的人的一件最重要信物,下一辈子运气好,说不准能碰到。”

    杨宗保笑呵几声,应答着“老伯,这话是您自己杜撰的吧,即便揣着信物,这人海茫茫的到何处寻”

    “公子,这可是一位方丈渡老朽的船所讲,出家人不打诳语的,这世上啊都是你来我往的循环,有牵绊之人就一定能够碰到。”

    他为了躲桃姑的纠缠上了这艘刚好停靠在岸边的船,没想到船家还能说些禅意出来。

    杨宗保突然沉郁下来,他的几个叔父都战死沙场,死前握着杨家旗,怀中揣着几位叔母的饰物,这一世于朝廷没有愧疚,可却亏欠了几位叔母,倘若真如船家所言,下辈子一定要和几位叔母相遇。

    郭靖侧头看着肩头发丝微微扬起的少年,那双眼眸印着岸上水中星河,可却掩饰不住感伤,方才船家提到了来世,杨家情况城中百姓无人不知,他上前拍着他的肩头,“我想老伯此话一定有理,下辈子一定能够相见。”

    “少爷,家中有事,老夫人让你赶紧回去。”

    岸边传来一声喊叫声,船上两人循着声音望去,杨排风站在桥头冲他们喊着。

    今夜本是难得的把酒畅谈,可眼下话还没有说完,酒也没喝尽兴就只能匆匆收场。

    他们两人赶回杨府,大堂上坐着一群人,个个面露难色,佘太君的眉头更是拧巴到一起。

    “今夜想让你们好好赏花灯,但刚才镇国将军来通禀,边关动荡不安,听说蒙古大漠最近频繁动荡,他们在边关处设置了三道关卡,向我朝下了战帖,若能攻破他们便会退兵,皇上已经派兵应战了,最难攻守的是苍山阵,而此关交由我们杨家军。”

    苍山阵在最北边,临近蒙古大漠,此处地形复杂,想要进关就要过一个村寨,想寨主讨要来当地地形,有了地形图才能占据上风,蒙古大军曾也几次上山讨要,可无奈地形崎岖,里面像个迷宫,没有当地人指引只会迷失在其中。

    “奶奶,我前去将地形图拿回来。”杨宗保跪立在佘太君跟前,身为杨家男儿,此刻他必须身先士卒,“等我拿回地图后会披甲上阵攻破苍山阵,让来犯者退兵。”

    佘太君刚想开口,郭靖便也跟着跪立在杨宗保身旁,“我也一同前去,既然你们当我是杨家人,虽然我从小在大漠长大,可也不希望两国发生战事,更何况我与完颜洪烈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一定要手刃于他。”

    佘太君也不是个犹豫不决之人,大难当前,不管杨宗保是不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保家卫国便是杨家军存在的意义,此番就算他不开口,也会派杨宗保前去寻回地图。

    杨家本想先打探出完颜洪烈的消息,朝中必定有结党外臣之人,可消息还没有打探出来,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下发战帖了。

    佘太君上前扶起半跪在跟前的两人,“好,此去你们多加小心,宗保,我们等着你凯旋而归。”

    她看着郭靖,知晓他的武功,拍着他的手委以重任道“郭少侠,老身有个不情之请,宗保就有劳你照看了。”

    郭靖嗯声重重点头,即便佘太君和几位嫂嫂不说,他也定会护住杨宗保,自己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这份恩情又怎能不报。

    花灯时节本是阖家团圆之日,可杨家却有着浓重沉闷气氛,看着杨宗保和郭靖消失在城门口的身影,佘太君眼眶含泪,夫君儿子前后离她而去,这唯一的孙儿只愿能苍天有眼护住。

    边关路途遥远,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赶上好几天的路程,奔跑了一天的马儿此刻也稍显疲倦,前方有一处驿馆,两人相商便在此歇脚一夜后再行上路。

    郭靖取下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那玉佩是他娘生前亲手交给他的,曾说此玉佩算是家传,日后要是碰上心仪的姑娘,便以此相赠作为定情信物。

    “杨兄,这个给你,这玉佩娘在寺院中开过光,我之前每次危难关头都会逢凶化吉,相信这次也定能护住你。”他举着玉佩悬在杨宗保的面前,说得坦坦荡荡。

    杨宗保接下那块玉佩再仔细瞧了瞧,“这玉佩不是你娘生前之物吗上次拿了一下你就着急上火还非抱着我的腿喊小贼,这就愿意交给我了”

    他笑着拉起郭靖的手将玉佩放在他掌心中,“既然它这么灵验还是你带着,不是说好你来照看我的嘛,你要是死了,可就算是不讲信用了。”

    郭靖突然变得认真起来,反手将玉佩倒在杨宗保的手中,“杨兄,你是我在中原的第一个朋友,我不希望看到我的朋友有事,这次你我都知道肯定会凶多吉少,我答应过的事,哪怕是豁出命去也会遵守,你是杨家唯一的香火了,我答应过老夫人,不会让你有事。”

    他说完很得意的拍拍胸脯,“你不是说我是凤凰吗凤凰怎么可能会有事。”

    杨宗保看他这般傻呆样子,两人分明没在一起多久,却感觉认识了好多年。都道英雄之间都会心心相惜,可知己之间又何尝不是一见如故。

    “好,那我也便不忸怩作态了,玉佩我收下,身边有只凤凰还是颇有好处,上古神兽应该是死不了。”

    郭靖看他收下心情大悦,可他也只是在一旁挠着头傻笑着,心中念着让他娘也保佑这位英俊少年郎。

    两人同塌而眠,可都辗转反侧,这是他们生平第一次和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实在难以入眠。他们背对着背侧躺着,中间拉开一段距离,杨宗保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声音,背后之人没有发出声响,他缓缓挪动着身子正过来看去,只见郭靖身上没有盖被子,被子全在自己身上,而他蜷缩侧躺着。

    如今还只是春末,容易有倒春寒,越往北边走天气越冷,如此凉夜不盖被子,明日起来定是头重脚轻面红,杨宗保笑着低声嘟囔着“真是个呆子。”

    他蹑手蹑脚便侧着身子从他身旁挪去,将自己的被子轻轻搭在他身上,刚将被子盖上,郭靖就翻身过来,睁着那双桃花眼静静注视着杨宗保,两人此刻四目相对略显尴尬,杨宗保清着嗓子笑着用眼神示意只是来给他盖被子的,随后想赶紧从他身边挪开。

    郭靖低声噢了一句将身上的被子裹紧,可就是这么一拉,杨宗保又被拉了回来,他几乎都要扑上去了,还好手快撑住了床沿。

    “郭兄,我这还没有到战场上,你不会就想让我身先士卒了吧,刚才我若不是及时撑住,只怕现在都没有门牙了。”

    他们两人现在的姿势就如同第一次见面在悬崖处保持的姿势一样,庆幸屋中的蜡烛还未燃到底,可也坏在这烛火通明将整个房间长得如此亮堂。

    要是在黑夜中两人便看不见对方尴尬的眼神,可瞧不见此番莫名喜感的姿势,但若看不见,郭靖就看不到面前此人那双闪烁着星辰般的眼睛。

    “杨兄,其实我并未睡着,你身上的被子是我踢过去给你的,你说的那句呆子我也听到了。”

    杨宗保看着他一本正经回答着的表情不免觉得好笑,“听见了更好,这边关夜里和不比江南一带,明日你要是有个头疼脑热,我也不是大夫,这山中怕也寻不到大夫。”

    郭靖不免打趣道“也不知将来杨兄会娶怎样的女子,这般细心都能比得上女孩子的心思了。”

    杨宗保用力撑着床沿起身,背靠着墙壁支棱起一条腿来,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见过的女子虽多却也没谁能真正走近过他,他咧嘴一笑,“说来也真是奇怪,我本是应该对女孩子这般关心的,怎么倒先关心起你这呆子来。”

    郭靖腿一蹬将被子抖动起来披在靠着墙边之人身上,耸着肩盘腿坐在他面前,“等杨兄凯旋归故里的时候,还愁没有女子吗那女孩子不都生扑过来啊,说不定还会遇上那日有着好汉气概的屠夫之女,你说她是会给你做叫烧鸡还是烧鹅呢”

    提及到那位女子,两人不约而同都笑了出来,并不是因为其个性长相发笑,而是那般气势就能将二人给逼退下去。

    “郭兄心中可有想要依托之人”杨宗保莫名问了此话,也有可能是在问自己。

    郭靖愣了半刻,他很少和女子打交道,似乎除了要练好武功外,就是想报杀父之仇。依托之人,他心中有团模糊的影子,好似有又好似不敢上前揭露那人到底长成那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