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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23章
    现世。

    小狐丸站在吊桥的一侧,注视着山顶的神社。

    那里供奉着稻荷明神,传说中赐予他庇佑的神明。

    他曾无数次站在这里,仰头看向那座神社,任由自己的思绪乱飞,回想着平安朝的岁月。

    当阳光从神社方向照下,浑身的毛发都暖洋洋起来时,他也会有被神明珍爱的错觉。

    直至今日,听见身边清浅的呼吸声,他才在四肢百骸涌上的暖意中,终于明白

    他哪里是什么稻荷明神的眷属。

    三条宗近,才是真正祝福于他的

    神明啊。

    小狐丸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走向三条宗近。

    他没有克制自己的脚步声,哒哒地踩在木板上。

    虽然名字里有着“小”字,但付丧神的块头比三条宗近至少大了一圈。

    三条宗近虽然能够轻而易举地拿起打铁的锤子,但放在小狐丸面前,着实算不上什么。

    三条宗近耐心地看着白发的付丧神靠近,连带着一片阴影,侵袭而来。

    被他放在手心献上的太刀,已经变成了这样高大的模样。

    小狐丸笑着问道“您中意我的毛发吗,三条殿”

    三条宗近抬头看着他,眼睛几乎不会眨。

    “喜欢。”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喜欢。”

    三条宗近心说,怎么会不喜欢呢他是第一次看到,便难以移开目光的喜欢啊。

    小狐丸“那,可以帮我,稍稍整理毛发吗”

    这句话,想说很久了。

    想说给三条殿听,一遍不够,两遍也不够,必须要一直说下去。

    幸运的是,在一千多年不抱希望的等待后,小狐丸听见了天籁般的回答

    “多少次都可以。”

    在突如其来的冲动下,三条宗近伸手紧紧地拥抱了付丧神。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多余的意味,满满是重逢的喜悦。

    三条宗近说“只要小狐丸愿意,多少次都可以。”

    被日思夜想的神明拥入怀中,小狐丸怔愣片刻,最后决定放纵自己沉浸在三条宗近的怀抱里。

    调整好情绪,三条宗近松开小狐丸,问道“一条天皇对你好吗”

    小狐丸注视着三条宗近,说“很好,因为是神明的刀剑,便被以最高的规格供奉起来了。”

    三条宗近很高兴,他觉得自己的谎言起到了效果。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对假借稻荷明神之名的愧疚与害怕,反而充满了因此而让小狐丸一路顺遂的快乐

    如果稻荷明神对他的做法有什么不满,甚至是要降下惩罚的话,那便全部将惩罚降临到他这个说谎者的身上吧。

    三条宗近对自己的不礼貌的行为有着深刻的认知,但却绝对没有任何一点的后悔。

    小狐丸却继续说“我是您的刀剑,因此充满了幸运。”

    而不是稻荷明神的。

    如果那位所谓的神明,要对三条殿做出什么的话,他是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展示自己的獠牙、让对方感知到痛的。

    是神明也好,是妖怪也好,任何敢伤害三条殿的存在,便是要用爪牙撕裂的敌人。

    虽说一直被放置在高处供奉,似乎是没有见过真实的战场但那也仅仅是人类的记载罢了。

    他曾见过的满眼血色,可是如他瞳孔般一样赤红啊

    尽管想着这么血腥的场景,小狐丸的声音仍然平铺直叙

    “即使是在藤原家的摄关时代,也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源家的人也是一样镰仓朝,幕府朝,基本都是相似的待遇。”

    小狐丸拥有狐狸般敏锐的直觉,他立刻注意到,提到“源家”的瞬间,三条宗近控制不住的神色变化。

    他没有追问,相反,将自己献到了三条宗近的手中

    “不提这些这样,是否是您意向中的蓬松呢”

    三条宗近摩挲着对方手感颇为柔软的毛发,一时间有种抚摸巨兽的错觉。

    明明身前站着的是刀剑付丧神的人形姿态,却更像是一只缩起爪牙的狡猾狐狸,本来野性十足,却全部刻意地收敛。

    但三条宗近十分享受这样的时光,狐狸的模样也好,刀剑的模样也好,人形的模样也好,只要是小狐丸,便可以牵动他全部心神。

    三条宗近抬手开始整理对方散乱的白毛,在紧迫地注视下也没有任何紧张与焦虑。

    三条宗近的动作不自觉地带上了安抚的意味,他斟酌着开口,模糊了细节

    “我是近日才成为妖怪的后来,与时之政府签下契约,清扫名为时间溯行军的怪物。说是也要建立大家生活的本丸,但比起时间溯行军而言,倒也不是那么重要。”

    大家

    小狐丸面色如常地点点头,低声许诺“我将永远追随于您。”

    听见这句话,三条宗近温柔地笑了。

    不同于有了自己羁绊的岩融,三条宗近渐渐能看出,小狐丸是游离在人类世界之外的。

    对于人类的历史而言,说他是存在于幻想中的,也没有错。

    没有参与到战争,没有付出过忠诚,仅仅是一只野生的狐狸,悠闲地坐在高悬的宝座上,观看历史的戏剧。

    三条宗近小人得志般想对待小狐丸,他没有对待岩融的顾虑。

    当然,最为核心的,是他能感受到小狐丸,对自己同样直白的热忱心情。

    既然,已经被交付给天皇的太刀,都能够奇迹般地回到了自己身边,甚至许诺上自己。

    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坐以待毙,目送着小狐丸再次走远。

    如果对方要做一只自由的狐狸,他便也可以到山野之中。倒不需要跟踪狂一样昼夜不离,但也要有经常的亲近与拜访。

    如果对方想体验刀剑的生活,他便尝试做一位优秀的主君。

    三条宗近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那天与大典太光世的对话。

    刀剑寻找主人,就像是人要活下去一样,是一种天然的生活方式。

    而刀工追逐刀剑,何尝不是一种让他甘之若饴的宿命

    三条宗近笑了,面对刀剑付丧神,无比郑重地许下承诺

    “那么,我便不会轻易地将这只漂亮的狐狸放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刀工与刀的双向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