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初八, 街道上积雪都已经化开,变成滋润万物的水露。
过了一年又是春。纵使还在国丧,但街市上的商户和小贩依然雷打不动的营业出摊。
“听说了么听说是那镇东王世子带兵闯宫惊吓了太后, 太后这才”
“听说了, 还有圣人一气之下直接罢朝,现在全是摄政王主理朝政呢。”
“我听说的是圣人被气病了,这才让摄政王执政的。”
“宫里的事情,谁知道是真是假你们真是闲的。”
街市中人云亦云,传言的版本大相径庭, 都是在说摄政王独揽大权,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马车中, 端坐着的华服男子微抿薄唇, 瞥了眼窗外说话的几人,面色平淡“去打听一下消息是从哪传出来的。”
“是。”
宁王摇头,啧了一声。
顾景铄啊顾景铄,你如今的名声怕是已经臭的不能再臭了。往日怎地就不开窍,多交好几个人呢
今日早朝,林丞相一党众人列举了镇东王世子顾景铄目无法纪, 仗势欺人的种种事迹,集体弹劾镇东王世子兼上将军顾景铄。
摄政王最后以顾景铄拥兵自重,带兵闯宫惊扰太后定罪。
皇帝年幼,臣子重权。
镇东王世子顾景铄削除将军之职,上交兵权。
摄政王代理朝政,执掌国玺, 当场颁下这道圣旨。武将之中有大半不服,表示反对,却一一被驳斥了一番。
上交兵权, 理该移交兵符,顾景铄却直言兵符并未带在身上,一场朝会不欢而散。
与顾景铄交好的大臣纷纷表示不平,平远候愤愤道“摄政道貌岸然,说什么皇帝年幼,臣子重权,他如今独揽朝政,不也是臣子重权么”
顾景铄却是掀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平远候慎言。”
平远候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喜形于色,事情同他讲,就等同于昭告天下。
指不定明天的传闻就成了顾世子招其旧部,公然辱骂摄政王。
平远候却没有意会到他的意思,又不平道“林丞相和摄政王分明就是一伙儿的,他们诬告的那些事情,都是添油加醋改了版本的,世子为何不澄清”
顾景铄面色未变,“如何澄清,本世子手中并无证据,何必做口舌之争。”
平远候正欲再说些什么,身边有别的武将看出了世子并无什么交谈的性质,便将平远候拉到一边去了。
宁王问他“你真不打算还手”
顾景铄的嘴角含了一丝浅淡若无的笑意,反问道“你说呢”
听到他这么说,宁王这才把悬着的那颗心放下。
他就说嘛,顾世子什么时候变成任人欺负的崽了。
与顾景铄的云淡风轻不同,下了朝后的摄政王心事重重。
他总觉得有些太过顺利,直觉已然告诉他,顾景铄定还留有后手。
小皇帝病弱,将所有的政务都推给了他。为了方便处理奏折,也为了更好的控制局势,如今他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宫里。
旁人想要见他,自然是要难上加难。
他最想躲着的人便是林丞相一家,尤其是林玉照。
“启禀摄政王,林丞相求见。”
摄政王抚了抚额,问道“就他自己”
宫人恭敬答道“是,身后还跟了个带路的公公。”
摄政王点头,未曾多想,吩咐道“让他进来。”
林丞相进门时,摄政王正蹙着眉坐在椅子上,眼前什么文书都没放。他躬身行礼道
“拜见摄政王。”
摄政王闻言,抬头觑了他一眼,“林相有何事”
林丞相见他并未让他起身,只好继续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抬首道“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今日朝会,顾景铄的反应太过平静,臣担心他会在兵符上做手脚。”
摄政王了然,心道林丞相这只老狐狸倒是挺谨慎的,为了扳倒女婿还真是不遗余力。
他问林丞相道“林相所言甚是有理,依林相看,这事我们该如何处理”
林丞相这下也不等摄政王开口,自己便直了身子道“臣觉得,若是顾景铄肯乖乖交出兵符,那相安无事,若是不肯上交也是好事,到时候,摄政王给他安个抗旨不遵的罪名,直接捉拿入狱。”
摄政王又问“顾世子的双亲镇东王夫妇可都不是好惹的,若是镇东王妃站出来反对,该当如何”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镇东王妃反对可以,只要交出兵符,自是不会再为难世子。”
林丞相捋着胡须,又道“更何况,她卫芸如今已经不是长公主了,又能拿摄政王您怎么样”
摄政王蹙眉沉思,半晌后,倏然笑出了声“说起来,顾世子还有一门势力,林相你不正是顾世子的岳家么当真这么狠心葬送自己的女婿”
林丞相呼了口气,也跟着笑道“摄政王说笑了,顾世子可不是臣的女婿,和臣的女儿玉照有婚约的是您啊。”
听他提到林玉照,摄政王便觉得一阵心闷。
与其娶林玉照那个蠢货,不如当初直接娶了林书意。
自从顾景铄娶了林书意,几次三番化险为夷,多次撞破他的计划,要说这是巧合,那顾景铄的运气未免有些逆天。
他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并未搭这个话题,而是转了话题道“皇上龙体抱恙,日后早朝的次数骤减,若是有事,林相派人传书信给我即可,免得有心人借此说话。”
林丞相迟疑片刻,还是躬身道了声是。
他微微回首看了一眼他后侧的小太监,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摄政王处理政事,臣不便打扰,臣先告退。”
摄政王扬了扬手,视线不离桌上的奏折,嗯了一声。
林丞相退了出去,顺带还捎走了屋内的小太监。
摄政王觉得奇怪,明明人走了,可他怎么觉得屋内还有一人
他微抬了眉梢,只见先前跟着林丞相进来的小太监还立在原处,看上去有些站立难安。
“嗯你为何还在此处”
那小太监却是欲说还羞,搅着手指不肯抬头。
摄政王已然察觉到对方有不对劲的地方,这人身形瘦弱,再看那个头,似女子。
他沉了声音,命道“抬起头来”
蓦然加大的声音吓得小太监浑身一颤,这才慢慢抬起头来。
摄政王双眸一凛,斥了声“胡闹”
果然如他猜测,林丞相那只老狐狸把林玉照带进宫来了。
听到他的训斥,林玉照瘪了瘪嘴,对上摄政王凝视她的双眸,娇声道“王爷,父亲说您忙,可我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了,玉照便想着来看看您。”
自从宫宴一事之后,迄今已过十日,婚事因为太后的葬期而延时,摄政王身为准新郎官却是一句交代的话都没给她。
她派人给他传话,也未有过回话。
她深知他和父亲的一切计划,不用多问也知道太后之死是摄政王动了手脚。
在那个节骨眼上,她很难不多想,再加上他后来对她漠视的态度,出于女子的危机感让她不得不想办法见他。
摄政王那双凉薄的眼凝视着她,深邃又矜傲,让人情不自禁为之沦陷。
他的神色平淡了许多,对林玉照道“宫中诸事繁忙,这段日子都在宫里,没去看你,本王很抱歉。”
听到他这么说,林玉照的心头踏实了几分。
往前靠了几步道“我好不容易来趟宫里,看王爷您这么忙,我给您按按肩,宫门关闭前,我再走,行吗”
她的声音如蚊呐,像是一心伺候夫君的小娇妻,目光中满怀着期望。
摄政王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是点头,“好。”
林玉照心中一喜,抿着唇角走到了他的身后。纤柔的手指扶上他的肩头,为他捏锤,片刻后又将手指移到了男人的太阳穴处,轻轻的揉着。
“王爷,母亲说您日夜操劳,按按此处可让您感到放松,王爷觉得这个力道可还行”
摄政王嗯了一声,身子后仰在椅背上,闭上了双目。
见到他放松的姿态,林玉照心中更是欣喜,手上的力道越发轻柔起来。
这套手法是她特意寻了云芙街的头牌花魁学的,今日身上的香都是花了重金让花魁单独为她调制的。
为的就是让男人在她面前放松,慢慢打开心房。
摁了一会儿,她又细声问道“王爷对我们的婚事作何打算这么一直没个音信,我这心里实在没底。”
摄政王闻言并未睁眼,默了一会儿才道“等事情都结束,稳定下来后本王必会举行一个盛大的婚礼。”
摄政王的话让林玉照心中一动,她原本摁在太阳穴的手从肩处缓缓移下,停在了男人的胸口处。
指尖缓缓转动,她轻声附在摄政王耳边“王爷说好的,可不许食言哦,玉照这颗心可都放在王爷身上呢。”
摄政王蹙着眉,猛然捉住她的手,那双锐目亦是睁开完全睁开。
他喉结微滚,墨眸深邃地看着林玉照,冷声道“别闹”
谁知林玉照非但没有停止,反而俯身去亲吻他的下颚和喉结,摄政王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大掌拍在案桌上,冷声命道“来人”
门一下被推开,两名心腹走了进来。
摄政王命道“将林小姐,送回府中,好生保护”
林书意这头在和镇东王夫妇、和东郡主推牌九,正玩的起劲,突然听到系统提示音大响
叮恭喜宿主女主值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