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对不起”
被踩了裙子的秘书处女职员已经被吓哭了,她的裙摆并不是那种非常夸张的拖地,也不是她自己踩到,而是被别人从身后踩到, 她如果不第一时间去护裙子, 极可能走光
“季总,云先生, 对不起, 对不起”
云乔在最初的一惊后,已经镇定下来,他先确定了季殊无恙后, 才看向更加惊魂未定的女秘书尚一馨,“我没关系, 你也吓到了吧,脚崴到了吗”
“没, 没有。”
尚一馨在云乔的询问下,眼泪收了回去, 她能确定云乔没有怪她意思, 而季殊的目光从头到尾一丝都没分给她。
尚一馨相熟的同事上前将她扶去边上喝压惊茶, 云乔朝忽然静默下周边轻轻颔首,再看向一样少许受惊的晋舜真和刘珺。
“我陪季殊去换身衣服, 你们直接上66层吃热食,有什么需要就去找李叔。”
“好好”
刘珺立刻应声, 他没被女职工的惊呼吓到,却有点被季殊过于敏捷的反应吓到,那一瞬间他感觉季殊挡的不是酒杯而是子弹。
但事实是季殊除了西装被酒杯酒水弄脏,并未受到太严重的实际性伤害。
在云乔拉着季殊转过身时, 李胜带着一男一女两九季保安部成员,将一位人群里看热闹的黄色礼服女性左右围住。
“请跟我们来一趟,你可以叫上你的朋友或家人。”
是她踩了尚一馨的裙摆才引发了小事故,监控里还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不是故意的。
但继续将她留在年会上是不合适,问话之后,无论她是不是有意的,她和她的朋友家人都会被送走,至于是回家还是警察局就俩说了。
云乔没有再多关注李胜等人的后续处理,他紧紧握着季殊的手,将季殊带回顶层的休息间里。
“倒没怎么渗进去。”
除了少许的酒味儿外,季殊的西装外套并无酒渍残留。
脱下季殊的西装外套后,云乔按着季殊的肩膀坐到床上,同时他也双手捧起季殊的脸,四目相对,“阿殊,你把我保护得很好,我一点事也没有。”
季殊下意识偏了偏耳朵,从护住云乔到现在,他都觉得周遭的声音离他很远,云乔的声音稍微近一些,但他依旧听得有些困难。
“阿乔,我听不清”
云乔眼睫微微一颤,他站起身脱掉外套和鞋子,再轻轻一推将季殊扑倒在床上,他整个人覆上去将季殊紧紧压住和抱住。
季殊听不清他,但总能感觉到他的重量和体温吧。
云乔观察到的和君诺给他的数据都说明季殊的反应没有看起来的平静,但真实情况依旧超乎了他的预计。
云乔强行压下不知所措,再张嘴将季殊的耳垂连带耳夹一起咬住。
“阿乔”
季殊眼底的温度缓慢地凝聚起来,随之是那种混沌感如潮水褪去,他回抱住云乔,这才恍然他可能吓到云乔了。
“我能听得清了。”
然而云乔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他放开季殊的耳垂继续磨着牙问道,“这种情况出现几次了”
“刚刚是第二次。”
因为重生的关系,他会记得自己一些发病前的预兆,这种“混沌”“听不清”也属于他发病的征兆之一。
但还不算严重,他根据前世的情况分析自己,至少还有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前前后后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君诺没有汇报给我。”
云乔爬起坐到一旁,手表抬了抬,属于君诺的线条小人儿头顶举着问号出现。
“1月5号下午两点到三点,我在处理公务时,突然发现听不清聂宏的声音大概只持续一分钟不到。”
但在现阶段君诺的医疗测算里,季殊身体数据并无剧烈变化和上升到病理程度需要和云乔汇报的红线。
季殊回答完许久都不见云乔吭声,但他也不敢催促,他拉着云乔的手贴在脸颊上,安安静静地等着,云乔手表的君诺线条人儿一样没有蹿回去。
“抱歉。”
“对不起”
云乔和季殊的声音几乎重叠到一起。
季殊为自己的隐瞒而抱歉,云乔则是为近段时间疏忽了季殊而说对不起。
“先回家,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云乔眼神恢复了镇定的底色,他起身去衣柜里给季殊拿备用西装,看季殊穿好,他自己也再穿上西装外套和鞋子。
重新回到65层后,云乔就找上李胜和聂宏直接以他新任董事长的身份和他们安排了后续的送客任务,随后他们带上老太太云阀司明以及颜银回家。
云乔和季殊都比过去更能藏住情绪,老太太和云阀虽然多看了他们几眼,但也没有多想。
家里有阿冬婆和胡春婶准备的养生汤和宵夜,众人吃吃喝喝都又再散去洗漱和准备睡觉。
云乔牵着少许忐忑、一路都没能哄好人的季殊到书房里。
按着季殊的肩膀坐到落地窗前的软垫子上后,云乔把一杯热茶放到季殊手心里暖着,他继续解开围巾和外套,又在路过季殊的脚步一顿。
“我去库房拿个东西,很快回来。”
“好。”
季殊点头,他在云乔离开书房后,真正露出了点慌张的神色,他拿起手机搜索起哄人的法子,毫无新意和千篇一律,一个词就能总结,花钱。
但一看就知道对云乔不奏效,上次他花钱解决云乔的职工宿舍问题,直接导致云乔的自我反省到今日还未结束。
更重要是他不太明白云乔和他具体生气的点,就怕哄错说错让云乔更生气了。
云乔的确很快就回来了,他手上提着一盏工艺较为复杂的宫灯走到季殊对面的软垫上坐下,再用小厨房里的火柴擦出火苗,点燃一截蜡烛红,从侧边打开,放入宫灯的灯座位置。
“君诺,关灯,关机。”
云乔话落,还在为季殊搜罗信息的君诺立刻关灭了书房里所有灯具,再让自己如一缕火苗同时熄灭在云乔和季殊的手表等电子设备里。
季殊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回到云乔和身前的宫灯上,他在青宁司宅里看到好几盏,却不知云乔也带了它们回来,更不知云乔点上它的用意是什么。
云乔对上季殊的目光,轻声问道,“能看清我吗”
“能。”
季殊点头。
“就在那儿坐着不准拉过来。”
云乔话落,季殊又挪回原先的位置,眉尖微蹙地看着云乔,他能感觉到云乔的心门对他完全关闭,在云乔主动说明前,他观察不到任何云乔有关于情绪方面的信息。
云乔继续狠下心来,他眯眼看季殊又快一分钟过去时,他才开口问道。
“我做过什么危险的事情,让你跟着担心受怕吗”
被问话的季殊眼睛眨了眨,隐约有点意会云乔要问他什么了。
“高处,玻璃,血还有其他吗”
这三样凑成季殊今晚的过度应激环境,他站在离窗户不太远的地方,砸过来的玻璃酒杯,和血液似的红酒,对季殊造成难以想象的冲击。
“还有我,你,和很多的人对吗”
“对。”
季殊点头,他的应话声里没有忐忑没有犹豫,他看云乔的目光也更坦然了,“我全部告诉你。”
很早之前他就决定,等云乔观察差不多问起他时,他将他知道的一切如实相告。
季殊将手按在宫灯的画布上,感觉到了一点类似被云乔牵着手的温暖。
他从他看过的小说开始说起,然后再反推回去告知云乔他所知道两个世界的大小不同,虽然还是有一些蝴蝶效应无法理清根源,但能确定的重生人士是他和云闲。
“那本小说我们没有全部看完,中间缺失了很大一部分,这个世界已经完全不同。”
至少他和云乔的这条偏支已经完全偏离了小说的脉络,季殊本身就认为那本小说不够客观和全面,在讲述它时,也只阐述它有关于现实的一部分。
那些云乔和凌霄的家长里短他一两句话就带过去了。
“你的研究全是特级机密,我知道的不多。”
前世他在云乔的研究所里住了十年,但他和其他病人一样需要严格遵守保密条例,关于用药和治疗方式,他知道的相对局限。
更关键是他的治疗先后有司老和云乔介入,已经和前世大不相同,他说得太多还可能给云乔造成误导。
季殊看云乔依旧毫无开口的意思,他跟着沉默良久后,就继续搜刮着没提及的细节补充上。
“我没听说你8岁认亲前有被司老收养,你身边没有阿冬婆,七爷爷也没回过上京城,那个世界也没有云阀。”
但这仅限于他知道,他前世和云乔更多是盟友和医患关系,云乔虽然在网上被扒出很多信息,但关于姚家和认亲前的部分,媒体人普遍讳莫如深。
季殊根据现有掌握的信息判断,他认为这种情况的出现,是苏家的作为,他们悄悄收拾了姚家后,也不希望再时时有人提起云乔的这段经历。
“云晖送你去的是f国y国留学,主修的是商科奥布里为了你把研究所从a国搬去了y国,你在他那里待了一年,回国半年就全面接手了云锦”
又半小时过于,云乔终于再开口,“喝点水。”
季殊端起偏温凉的水抿了一口。
“季先生,你的心是完完整整在我这里吗”
云乔自己应该问季殊更多关于现实方面的问题,但开口还是问了这个,胸口又酸又闷,在季殊眼里他和前世的他是一样的,但在云乔眼里不全是。
在季殊如数家珍说起他所知道世界的云乔时,他无法遏制地吃醋,生气,介意。
“当然是。肯定是”
季殊眉头跟着蹙起,“你不高兴我以后都不说不想这些了。”
准确地说,日常生活里,他已经很久不去想两世的对比,偶尔想起更多也是乐极生悲,他绝对不是喜欢着眼前云乔,心里还惦记着前世的云乔。
“我能挪过来吗”
季殊迫切地想碰到抱到云乔,回忆这些他总控制不住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就像那些古早的恐怖片一样,最可怕的不是主角真的被鬼怪杀死,而是“经历”过九死一生的他在精神病院或什么治疗舱里醒来
云乔看一眼季殊,他主动起身走过来到季殊身侧坐下,再抱住了季殊。
“我没有不让你说不让你想你喜欢我就只能是我,你得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季殊缓慢地抬手回抱住云乔,他胸口的慌乱和空虚这才一点点地被填补上,他说出他此刻心底最真实的感受,“我不想走。”
“你瞒着我准备了那么多,安排得那么清楚不就是在告诉我,你能无牵无挂地走了吗”云乔抬眸很凶地瞪季殊,但手依旧没松开季殊。
“不要逼我带着君诺去研究物理去”
虽然可能一辈子都毫无结果,但他难以想象没有了季殊的世界,他要怎样发疯。
“结了婚再给你当主治医师就容易我说的事实。”
云乔推开季殊重新坐好,“如果我们只是普通医患关系,你会不告诉我你的发病征兆吗我虽然忙,但你的事情于我而言是最重要的。”
“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考虑唔。”
云乔给季殊吻住,堵回了呼之欲出的两个字。
季殊眼底真正露出了慌色,他慌乱地亲亲云乔的唇和脸颊,“我知道错了,不会了,真的不会了。你和我怎么生气都好,我们不考虑这个,好吗”
云乔到底不舍得让季殊慌太久,他轻轻点点头,“嗯。”
“为什么会这么早”
在生气季殊隐瞒时,云乔心底更多还是自责,他这个学期忙碌学业外,也更多将心思精力投注在给姜宫的治疗上。
他并不后悔,但却因此让季殊形成误解,怕他更累更忙更担心,自己瞒下了他主观认为并不严重的发病征兆。
“不会给我造成误导,你去把你知道的治疗相关的信息全部手写下来。”
云乔拉着季殊站起,让君诺开机开灯后,他再俯身去把宫灯里的蜡烛吹灭了。
将宫灯提起再放入季殊手中,云乔低语道,“这是我去年回青宁时亲手做的,送给你。”
“现在没心情,等些时候我再告诉你,这些灯的故事。”
“好。”
季殊点头,提着宫灯放到他的书桌上。在云乔的目光下,他拿出笔按照时间线仔细记录他知道所有相关信息。
这是云乔和季殊在望归楼的第一次熬夜,时间已经过凌晨了,他们依旧毫无睡意。
季殊还在写,云乔则是一页一页仔细反复地看,君诺小程序也开启着,随时为云乔调取相关数据和说明。
凌晨两点时,云乔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再抬手揉了揉额角,但眼神依旧是清醒和毫无倦态的。
已经写完半小时的季殊不再犹豫迟疑,他起身上前再俯身将云乔从座位上抱起来,“太晚了,我们睡觉去。”
云乔被抱起时,顺手把四五十页的手写记录抓起到怀里抱住,他再安分地靠回季殊肩头,“只带回房间去,明天我再看。”
“嗯,”季殊闷闷地再应一声,他抱着云乔出书房回楼上卧室。
“我帮你洗。”
云乔略一迟疑再点点头,“好。”
随后季殊抱着云乔一个浴室间冲澡,洗漱和换干净睡衣。
躺回床上后,云乔主动搂住季殊的腰蹭蹭人,“是我不好,不该说考虑离婚这样的气话。”
“阿殊哥哥,你能不伤心了吗”
季殊再次憋口气看云乔,他这次没能阻止云乔说出口,“你气话也不能说这个。唔”
云乔抬手搂紧季殊的脖子,双眸微微眯着凑上前去,他吻住季殊的唇,将自己的专注拉回到季殊身上,也引导着季殊投入这个吻里。
虽然已经很晚了,但从精神的亢奋上,云乔季殊都毫无睡意,在互相确认过这点后,他们进行更深入程度的交流。
克制,忍耐的前奏迅速被放肆、抵死缠绵的热烈所取代。
这一晚对云乔季殊来说是绝对难忘的,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带着疲惫、餍足、深沉又浓烈的情感,他们在天际涌现少许红光时沉沉睡着。
直到云乔季殊先后被饿醒过来,但他们意识回笼后,都没着急起来,而是先确定对付的存在。
云乔眼底的惊色还未蔓延,季殊就抱着云乔坐起,再轻抚云乔的脊背,“我在我在。别怕,我不会走的。”
他到底还是安排得着急和过于后知后觉了些,让云乔悄悄担心了他好久。
季殊不敢给云乔看的遗嘱里,有一条是他想用自己的骨灰种一棵树,他想以这种方式永远陪伴在云乔身边,他绝对不会想走。
“嗯。”
云乔继续拥紧季殊,略为酸涩的眼睛眨了眨,他曾经生病最难受的时候都没有想哭,昨晚到现在却总有这样的冲动。
在季殊成为他的家人爱人后,他越来越难回到纯粹医生的立场,但他也不后悔喜欢上季殊,不后悔把自己和季殊推到如今的位置。
他比季殊认识的那个云乔要勇敢,所以他能拥有季殊的爱,而那个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说出口了。
现在他要用尽他十二分的努力去留住他的幸运,去独占季殊的爱。
“季殊,我爱你。”
“我也爱你,”季殊说着稍稍低头吻上云乔的眼角,再蹭过卷翘的睫毛,将吻落在云乔的眉心,鼻尖,再是唇上,下巴尖,喉结,耳垂和耳后肌肤的小痣。
“他留了你十年,我会留住你一辈子”
云乔又轻又郑重和季殊承诺,他完全被燃起了斗志,他的性格也习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季殊走不走死不死的问题,是他不让不允许。
季殊仿佛在云乔眼底看到一簇腾腾燃起的火焰,又明亮又温暖,灼灼看来时,也要把他一起点燃了。
不由自主,季殊就跟着点了头,“好,你留我一辈子。”
季殊话落,云乔探起身恍若盖章那样,在季殊唇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