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过下午一点, 云乔季殊洗漱后去明月楼吃饭,老太太和阿冬婆脸上是揶揄和善意的笑,大略猜测云乔季殊昨儿“闹”太晚了。
“春节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休息,还说冬天养胖这瞧着又清减了些。”
老太太爱恋地抚了抚云乔完全不见了俩颊嫩肉的脸, 完全张开, 带着古典味道的美人脸,穿着毛衣时, 看起来又乖又软。
“我们阿乔可能是小狐仙转世, 瞧着真可心。”
在季殊又一次看来后,老太太略略收敛起对云乔稀罕劲儿,但越瞧她越觉得自己说对了, “就这么定,我给你们准备特别的新年衣服。”
“什么就定了呀。”
季殊拉回云乔的手, 又仔细打量一眼云乔并未被捏坏的脸颊,再问向老太太, 他从头到尾都听着呢,并未听到云乔答应了老太太什么。
老太太略嫌弃地瞄一眼十次九次都和她对不上线的季殊, 再略带期待地看着云乔, 她家阿乔肯定是听懂了。
云乔脸上扬起浅笑, 朝老太太点头,“行。”
他也不是第一次配合家里老人们的爱好来穿搭了, 这回还有季殊云阀司明给他作伴,应该会更有趣才对。
至于狐仙他瞄过几眼的老太太阿冬婆近期最爱看的仙侠古装电视剧里就有这个角色。老太太根本不是临时起意, 而是和阿冬婆准备很久了,就等找个合适机会让他点头。
季殊仔细打量云乔,发现他并没有什么不情愿,就没再多问。
“好快, 又过年了。”
早午饭一起吃完后,云乔拉着季殊在被雪景覆盖大半的院子里遛弯消食,而在除夕的季宅里,除了他俩外,其他人都在忙碌着,云阀和司明也在跟着阿冬婆学剪窗花。
在季殊看过来时,云乔主动开口说明,“去年我和阿婆七爷爷在青宁过的春节。”
当时他已经决定要回上京认亲了,在青宁镇陪阿冬婆颜银过年的同时,云乔也是在准备相关的材料和重新调查一些事情。
“我是十六到的上京城。昨儿送你的宫灯是我从云家带过来的。”
云乔带着和季殊交握的手一起揣入羽绒外套的大口袋里,他们从和青宁老宅很类似的矮门进到隔壁的简宅里,如今这边也是季家佣人们在打理。
云乔带着季殊进到暖厅里,“七爷爷”
颜银正在给几个木雕收尾,这些是他准备给云阀司明的新年礼物,看到云乔季殊,他点了点头,“年轻也要悠着点。”
“知道了。”
云乔敢做就敢认,这会儿也不怕被颜银笑话,他拉着季殊坐下,再烧起水,给他们泡好茶后,他拍了拍季殊的手,“你帮七爷爷干活,我回书房,晚点来接你。”
季殊看看颜银,再看向云乔乖巧点头,“好。”
云乔带季殊遛弯到这边来,就是把季殊安排给颜银看着,如此他才能放心回书房独立全面地进行思考和整理。
云乔离开简宅暖厅许久,颜银才再出声和季殊说话。
“阿乔和他爷爷一个性子,爱自己和自己较劲儿,等他整理明白就好了,我看得出来他没和你生气。”
季殊从门口那边收回目光,朝颜银点了点头,“我知道。”
“下这么大血本真不后悔”
颜银替一部分人问出季殊这话,即便孤陋寡闻如他,也被季殊举动惊到了。九季不是个玩具,它已经覆盖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且这种影响还会加深和延续下去。
可以说,几十年内没有企业或集团能取代九季。
这样庞大且欣欣向荣的九季,季殊双手奉上不说,还为云乔诸多考虑,12人决策团队外,还有许多他一听就脑壳痛的制度保障措施。
季殊要给云乔的不仅是个能赚钱的九季,还是个省心的九季。
现在季殊把九季送给云乔要排除万难,日后他后悔了要收回去,所受到的阻力也绝对不仅云乔同不同意归还的问题。
季殊却似被颜银的问题逗笑了,嘴角微微上扬,语气轻慢而又随意。
“血本只要我想,我随时能再创一个九季。”
颜银瞪眼,下意识想驳斥又不知该从哪里进行驳斥,季殊眼里的九季和普罗大众眼里的九季是不一样的。
“七爷爷,您知道阿乔什么喜欢灯吗”
季殊总觉得云乔送他宫灯有特别意义,但昨晚书房的氛围他不好问,方才又没来得及问。
颜银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新手套递给季殊,“财神爷的手可给我护好喽,戴上再弄。”
这句打趣儿后,颜银彻底把忧虑收回肚子里,云乔聪明绝伦,天赋奇佳,他边上乖乖戴手套和他学木活的季殊也是如此。
“青宁镇流传不少鬼怪神志传说,和灯有关的也多了去。我想想女娲庙志里提到了一个花灯法器和提灯传说,相传提着灯笼的人只要用心呼唤,就一定会再见到他想见的人。”
“阿乔送你的是宫灯建议你大胆点、仔细看看。”
颜银估摸着季殊过于宝贝,连灯座都没打开过。云乔大概率不会送季殊太难理解的礼物。
“好的,”季殊点头,再次耐下性子接受颜银对他木雕活儿上的指点。
一个小时后,分别是云阀和司明的两个小木雕完成了,颜银在抓神态和细节方面很突出,将云阀木雕和云乔小时候的那些木雕放一起也不会被认错。
“行了,不用你帮了,晚些我自己去过。”
不需要季殊帮忙干活后,颜银就发现季殊略心神难定,干脆摆摆手先安排他回去,但季殊却记着云乔要来接他的话,依旧杵着没动。
颜银忍不住再瞪过来,“既然这么担心就不要给阿乔胡思乱想的机会,他要理性思考,你就缠着让他理性不了去去去,还要我老头子教你怎么哄人。”
“谢谢七爷爷,我回去了。”
季殊被少许地说服了,他确实担心云乔思考太久,又把脑回路转回要和他离婚上去。
季殊在途径明月楼时,耳朵偏了偏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他脚步一顿,没听到笑声里有云乔的,他继续回望归楼,书房的门紧闭。
略略踌躇,季殊敲了敲门后打开,云乔不在里面。
他转过身又再转回来走去书房自己的位置,那个全木制的宫灯还摆在桌上,昨晚他没心思细看,今儿起来晚,还未有机会再仔细看过。
他按照颜银提示地更仔细更大胆地观察和赏玩,很快就发现了机关的设置处,往左一转,清脆一个咔声后,整个灯罩都能提起。
烧剩了半截的红色蜡烛外,还有两行刻字在里侧的底座下。
上穷碧落,下游黄泉。九幽十界,人鬼神辟。
“君诺,阿乔想说不管我去到哪里,他都会找到我是吗”
季殊轻声问着,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昨晚云乔说要带着君诺研究物理的话或许并不都是被气昏头了,而是莫大的决心和猖狂。
这世上没有神器,云乔就自己打造一把。
这是云乔送这盏宫灯要传递给他的意思。
君诺的智能还无法解读人类复杂的感情,它回应给季殊的是一连串的波浪号。
季殊不是真的要为难一个诞生还未满周岁的新型智能,他仔细又仔细地看几遍后,将宫灯的灯罩盖回去。
“叩叩”两声后,云阀出现在书房门口,再蹬蹬地跑进来,“嫂子,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跟我走,我哥被奶奶和阿婆打扮得可好看了。”
季殊低眸看着已经被打扮成年画娃娃似的红袄子云阀,轻轻点头,他站起身,又再被心急火燎的云阀拉着手快走起来。
“地上滑,你别摔着。”
“唉哟,我可是替你着急的”
云阀感觉自己为季殊操碎了心,他们拉拉扯扯终是到了明月楼。
云阀仰起头表情得瑟地看季殊,“看,是不是后悔没拎着我直接飞过来”
话落,云阀也不和季殊说话了,他夸张地托着肉脸朝云乔飞奔过来,“啊,哥,我要被你美晕了。”
云乔转身过来,视线在云阀脸上一停留,又再抬起看去门口季殊所站的方位,然后勾唇弯眸一笑,直接把客厅里人的魂儿都笑没了大半。
季殊清晰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然后抬步朝云乔走来。
老太太参考了一些动漫游戏的经典狐仙形象,亲手设计了这套男式宫装,用“宫装”来形容更多是为了体现它的繁复和隆重感,里三层外三层,再加一件保暖的绒毛刺绣披风。
下裙摆上九条拖地的纯白毛条,乍看起来真的像九条尾巴,而九尾狐在北华国神话传说里是象征祥瑞的神兽。
“我本想路过这儿看看奶奶,就去接你的。”
云乔拉住季殊的手腕,浅浅一笑后,低语说明。只是他路过后,就被老太太拉着一顿捯饬,换上这美美的衣服后,他行动也略不方便了。
“好看吗”
“好看。”
季殊点头,手往云乔头发上轻轻抚了抚就又收回,云乔好看得他都不敢放肆去抱人和亲人了。
“我先换掉,等晚上我们守岁的时候我再穿。”
云乔转身和老太太说话,他们一开始试衣服时,本就说是试试看。
“行,我再收一下腰线这边,晚点你穿更合身了。”
老太太脸上全是满意的笑容,云乔上身穿的效果比她预期得还要好,真的就像狐仙临凡了那般,对着他只有心底里溢出的臣服和喜爱。
季殊再握住云乔的手腕,“我陪你去。”
“你别跟来,笨手笨脚地,一会儿给我撕坏了。”
老太太嫌弃地拍拍季殊的手臂,又再是一副笑脸对着云乔,“我陪你。”
云乔没拂开季殊的手,略一沉吟,他折中道,“阿殊陪我们到门口吧。”
老太太的工作间在二楼,里面有更衣室和化妆间,他身上的几件短襦都是老太太帮他穿的,否则他还真可能穿错。
让季殊来帮忙的话,的确很大概率给扯坏了。
季殊尾随云乔老太太到二楼门口,云阀司明也在一侧帮云乔提着衣摆,这衣服好看是好看,却也是繁复到极致,日常很难穿它出门遛弯。
到工作间门口,季殊被迫跟着云阀司明止步门外。
“嫂子,你现在知道要走快点了吧。”
云阀笑眯眯地和季殊说法,也幸好他机灵知道要走快点,不然等季殊自己慢悠悠过来,根本看不着了。
“嗯。”
季殊看一眼云阀,再要求道,“照片和视频都发给我。”
“哼哼,谁让你是我嫂子呢谢谢嫂子允许我拍照。”
云阀扬着小脑袋得瑟没两句,就立刻从心了,他一点不想被收回权限,和偶尔允许偷拍一下云乔和季殊的小爱好。
现在网上是c粉的天下,何况云乔和季殊还是真的,云阀作为c粉的一员,也是离云乔季殊最近的一个,可不得偷偷存似粮嘛。
他们在门口等了近十分钟,云乔才换好衣服出来。
“走了,我写春联,再带你们一起贴。”
云乔说着把左手递给季殊,再揉揉云阀的头发和拍拍司明的肩膀。
“好耶我的门我的窗户上也要贴”
云阀高兴地蹦了一下,又主动去牵住司明的手,他们去给云乔季殊当助手。
家里所有楼的前后门挂上红彤彤的布艺绣花灯笼,前后大铁门以及通往简宅的矮门贴上云乔手写的春联,家里的大小门上贴上墨香残留的福字。
再是各个屋子的玻璃窗内,贴上阿冬婆带着云阀司明剪裁的剪纸窗花。
这一番忙碌开始,季宅里外都充斥着浓浓的年味儿,季殊老太太以及常驻季家的佣人们好些年没感受到如此热闹的春节气息了。
将贴窗花任务都分配下去后,云乔带着季殊最后去贴他们自己住的望归楼。
“阿婆剪的是我们,贴床头好了。”
看发型就能分辨是他和季殊,只是这剪纸远远看着像亲在一起,贴在人人能看到的窗户上略不合适。
窗花多出来许多,云乔很快找到合适地贴好,那边季殊也把以他们为原型的剪纸在床头的墙上贴好。
入冬后,他们卧室里的窗帘地毯被套床单都换成了暖色调的橘红色系,这乍看起来,还有那么点新房的感觉。
“累着了吗”
云乔拉着季殊手坐下,再低低问一句,他写写字很是轻松,他和季殊主动负的责望归楼挂灯笼爬高这些活儿都是季殊来的。
“没有。”
季殊摇头,他灼灼地看了云乔几秒,缓缓靠近将云乔拥住,“我不会再瞒着你任何事情了,我保证,你再相信我一次。”
“好。”
云乔的应话声没有犹豫迟疑,也没有任何敷衍。
“季先生,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冷静进行思考后,云乔自然也恍然季殊对他无底限包容,季殊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瞒着他,季殊是没办法告诉他,否则季殊该被他怀疑是否精神出了问题。
季殊被他问了第一句,就立刻全盘托出,如实相告。
云乔自问换到季殊的位置,他做不到季殊这样。
“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守住这个世界。”
既然季殊总控制不住怀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那么他也参与进来,和季殊一起“守”住这个世界的真实,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
季殊郑重点了一下头,又再闷声道,“你以后不能再说离婚的话,我会生气,真的生气。”
云乔双眸弯起,再讨好地凑上前去亲亲季殊的脸颊,“好,是我错了,阿殊哥哥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季殊努力生气的表情立刻凝滞,然后崩解为茫然和乖巧。
“我不生你气。”
很显然,他连假装和云乔生气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