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岗在职警务人员留意, 嫌疑人腿脚不便,面部有显著特征,现怀疑其将在城市高处出现, 如发现嫌疑人, 请立即通知重案二队。”
于景拿着对讲机, 大步向门外走, 衣角迎风飞舞,如破风利刃划出一片清明。
陆砚让林向黎留在法医办公室, 以便其他队伍找到人了,队内能有人接应,而他则是跟着外勤出去寻找。
“这座城市最高的地方。”于景仰头环顾着四周的高楼大厦, 除了郊外连绵的山,能算得上是整座城市最高处的, 只有两个。
一个是江龙市电视台,一个是恒远集团建造的城市之星。
陆砚看着地图里两个建筑, 相差得不算太远,“先去哪个”
他低眉微思, “会是恒远的城市之星吗”
于景想了想,反而给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从潘东到李永阳,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岳向欣针对的人,都是她在遭遇中见过的。现在拼图已经完整,她更像是要拿自己结束这场游戏,或许说,她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主谋。”
这段时间的几起案子说到底,都是岳向欣和岳锴直接针对, 再抛出钩子,引警察去查,目的就是借警察的手,找到这几个人背后的真相。
如果岳向欣知道驱使这些人的主谋是谁,那么第五张人皮就不会是她自己的。
陆砚迅速打开江龙市电视台的导航,指向左边的道路,“走那边。”
电视台的电梯需要刷卡,同时为了避开人群的注意,岳向欣只能选择走员工通道。
抬头看着望不到头的楼梯,她并没有退缩,脚步蹒跚地向上爬。
她浑身的病痛,双腿根本没有力气,爬到10层已经是她的极限。
看着继续向上盘旋的楼梯,岳向欣无力地倒在地上,麻木地看着无穷无尽的台阶。
这个世界,就是这个不公平,有的人住在大房子里,有保安保护着,附近商场的霓虹灯照亮回家的路,而她从出生起,就活在阴沟里,即使她很努力地考上大学,想要摆脱现状,但又一次次被拖拽了回去。
她在黑暗里痛苦了三年,原以为自己真的没了活路,但老天却让她活了下来。她想着这或许是老天的指引,却没想到是它其实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没有了岳锴,她什么都不是,没有身份,居无定所,就连最基本的行走,都是她用血和汗换来的。
“真的是你。”
岳向欣闻声坐起,立即缩在了墙角,警惕地看着打开安全通道门进来的女生。
何娅好奇地看着岳向欣,表明自己的来意,“你想去楼上吗我可以帮你。”
因为采访事故,她被辞退了,业内也记住了她这个人,面试了好几家电视台,要么没有回信,要么就是以拒绝的名义讽刺她。
可找不到工作,她连自己都养不活,谈什么复仇。
所以她放弃记者这条路,选择了撰稿。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她面上了电视台的文案编辑,但从此再也没有上镜的机会。
刚才上楼的时候,她就觉得偷偷溜进员工通道的人很奇怪,看到手机里弹出的新闻,她才想起这个人是谁。
出于共情,她并不觉得岳向欣可恶,反而佩服她的勇敢。
她估计了一下岳向欣的速度,一层一层地找,总算找到人了。她见岳向欣的膝盖被磕破,双手因为一直撑在地上,手掌全是血,血肉模糊不清。
何娅向楼下的台阶看起,全都是血印子。
“能能带我去顶楼吗”岳向欣扶着墙壁,双腿颤抖地站了起来。
何娅这才注意到,岳向欣的裤子全都是血,而这些血似乎是从她的下体流出来的。
“你怎么了”何娅连忙上前扶住岳向欣,看到她的脸色苍白,好心劝说道,“我们先去医院吧想去顶楼,我之后带你去也可以。”
岳向欣坚定地摇头,撇开了何娅的手,继续往楼上走。
既然没人帮她,老天爷也不在乎她,那她就自己帮自己。
何娅看着岳向欣手脚并用地往上爬,实在不忍心,将她从台阶上扶起,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系在了她的腰上,拉着她说道“你跟我来吧”
于景和陆砚朝着电视台不停奔跑,听到对讲机传出声音,于景放缓了脚步,但仍旧没有停下来。
“于队吗我是负责育青路的交警,发现电视台顶楼有人要跳楼,特征和你描述很像”交警说着,立即疏散聚在大楼底下的群众,赶紧让同伴联系消防过来。
于景看着仅隔了两条街的电视台,回应道“我们马上到”
听到队长发来的消息,守在警队的人又出去的一批。
岳锴看着即将离开的警察,大声请求道“能不能带我一起我是她的父亲,说不定说不定我能劝劝她”
警员对视一眼,还是选择问问队长和副队的意见。
得到队长的同意后,警员给岳锴铐上手铐和脚铐,将人带上车,迅速赶往现场。
看着一上顶楼直接站在围栏上的岳向欣,何娅吓得面容煞白,“你在干嘛啊要知道你是来跳楼的,我就不带你上来了。”
她还以为这个女孩来顶楼是来找台长的,毕竟一个人背负着这么大的罪名,肯定是有苦衷的,这对于一个新闻工作者来说,就是个巨大爆点。
但没想到岳向欣上顶楼后,直接往另一个方向走,眼看着就要跳下去了。
岳向欣站在风中,摇摇晃晃,她看着不远处的热心女孩,缓声说道“谢谢你,快点离开吧,留在这里对你来说没好处。”
何娅紧张地短叹一声,转身离开去叫了警卫来帮忙,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
她站在电梯口焦急地等待,却没想到等来了刑警队的人,“我”
于景看到何娅的表情,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你啊你。”
何娅低着头不敢吱声,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守住这里,别让楼下的记者上来。”于景说罢,推开了玻璃门,缓步走向岳向欣。
岳向欣看着越来越近的于景,大声制止道“别再向前了,再往前一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好,我不往前。”于景停下了脚步,注意到岳向欣手臂缠绕着绷带,不停往外渗血,而身上其他地方出现不同程度的损伤,她整个人此刻看起来非常虚弱。
于景低声对着对讲机说道“喊一辆救护车来,嫌疑人的情况非常差。”
“放下听我说话”岳向欣看着警察在和其他人通消息,气得往后退了半步,再往后一点就要踩空了,“你以为我用这种方式见你们,是为了什么”
于景颔首,放下手里的对讲机,双手摊开,示意自己现在手里没有东西了,“好,我就只听你说话。”
他看了一眼岳向欣的脚,询问道“岳向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伤害自己。”
岳向欣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忍不住大笑,在高楼的狂风中,此刻的她无比凄厉。
“于队,如果今天之前的事,什么都没发生,你们还会来吗你们还会查到我想要的真相吗”
笑声停下,她缓缓摘掉了自己的口罩,一阵风吹过,带走了她最后的遮掩。
为了报仇,她割掉了自己手臂上的一块皮,大量失血使她此刻看起来面色惨白。
口罩遮掩的是一张满是伤痕的脸,被烧穿的脸侧正向外淌着口水,她每说一句话,都在扯动刚愈合的伤口,更何况是之前的大笑。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她的脸流下了血水和脓液,和着她的眼泪,滴在了她白色的衣服上,格外显眼。
如今的她,不是厉鬼,也像只厉鬼了。
“你可以来警局,告诉我们你的遭遇,我们同样会查下去。”于景说到做到,他们做警察的,比谁都希望这座城市没有案子,巴不得自己失业。
可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惨案,他们永远冲在第一位。
如果岳向欣在醒来后立即选择报警,配合警方一起调查,或许他们能早日挖出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也能救回那些死去的受害者。
如今的岳向欣,受伤沾的不仅是曾冬兰那些人的血,还有李巧慧、刘武他们的。从受害者变成加害者,这是何苦呢
岳向欣听到警察的话,不屑地笑了笑,“然后呢让他们坐个几十年牢,再出来吗不,我想他们死,死在我的手上”
她冷静地说着话,宛如暴雨前的宁静。看着将顶楼围起来的警察,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于队身上,“于队,我就是相信你们,才会把人皮寄到警局,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能力,帮我查清真相。”
于景看她越来越后退,在消防没有到达前,试图让岳向欣平静下来,“好,我们帮你查,但还很多证据需要补充,你先下来,陪我们回去做笔录,好吗”
岳向欣表情有些犹豫,但依旧没有上前。
“囡囡”岳锴挣脱警察的押解,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
警员迅速将人摁住,想要将岳锴先带到旁边,但岳锴嘴里嚷嚷着,“你们别动我,她是我囡囡,让我和她说话”
“你滚”看到岳锴,岳向欣掩盖不住眼中的仇恨。
岳锴面色一滞,看着即将掉下去的女儿,跪在了地上,请求道“孩子,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你凭什么说过去了”岳向欣紧咬着牙关,胸口起伏加快,“都是因为你,逼走了妈妈,还害了我。你配说过去吗”
如果她大学住校,学校里那么多人,歹徒哪有机会下手
如果岳锴好好工作,他们也不至于一直住在贫民窟里,那里全都是巷子,到处都是阴影,她躲都躲不过。
岳锴紧咬着下唇,重重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心中满是悔恨,他对着女儿不停磕头,“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替你去死,你下来好不好爸爸真的知道错了”
岳向欣冷眼看着岳锴不停磕头道歉,牙关微微紧咬,这就是她曾经固执的父亲,如今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她是该动容,但一些事,已经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她就是一个小心眼的人,不可能原谅的。
看到岳锴,她就知道自己还是放不下过去。
她就是个破碎的漂萍,碎了就是碎了,就算努力拼好,风一吹,还是会散的。
现在的她,身上没一块好皮,之所以撑到现在,就是为了能让警察注意到自己的案子,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她没有遗憾了。
岳向欣双眼麻木地看向了于队,“于队,谢谢你,但我真的很疼、很累,不想活了。麻烦你们,帮我找一找,这世上的公道。”
她话音落下,缓缓闭上了双眼,向后倒去。
只有在放下所有的一刻,她才觉得无比轻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于景你每天都吃桃子,不腻啊
陆砚吃桃子不腻,但我看你快腻了,离我远点。
于景抢走果盘尝尝我啊,我肯定比这玩意儿好吃。
陆砚拿起解剖刀说吧,从哪里开始。
于景
正文和小剧场来啦,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