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日子真的能到头吗
李丫头不知道, 她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主人家不发卖她,自从她爹犯病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改变, 表面上大家对她都很好,可她知道, 有很多人在背后说她是扫把星, 也怕她也会像她爹一样发病。
越想, 头越向下低, 她这样的人,还能过什么好日子呢。
顾静研带着一群人站在主房门前,一身贵气惹来了庄子上人的注视, 而她的目光放在了正向她走来的李丫头身上。
有那么几个胆大的想上前验证自己的猜想,都被李三拦住了。
张管事带着李丫头停在台阶下,几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丈的距离。
迎着光, 日照的强光打在她的身上像是渡了一层金, 就好像是下凡的神仙, 那是李丫头对顾静研最开始的印象, 就那样直愣愣的看着她,直到张管事的叫声将她的魂魄唤了回来。
“这是主人家, 丫头, 丫头”张管事皱着眉扭头,就见她看呆了, 赔着干笑, “公子,丫头她没见过大人物、”
话未说完就被李三的一个眼神禁了声,顾静研笑着问她,“可好看”
“好看, ”小脑袋不断的点头,而后极其肯定说,“好看”
回过味儿来才发觉自己的不对,禁了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此时,张管事的婆娘抱着脏水盆从门里出来,绕过了顾静研,下了台阶,“公子,都收拾好了。”
秋灵立刻掏出一个碎银子塞到张管事婆娘的手中,“辛苦张婶子了。”
“哪里哪里。”边说边笑,嘴角裂的很大,还扭头看向张管事。
“公子,日头晒人,您进屋说。”
转身进屋,这主屋一看就是很久没人住了,一点儿人气味儿都没有,屋子很干净,没有富丽堂皇,却也清爽舒心,桌案被重新擦拭过,上面还有未干的痕迹,榻上的软垫也被换了新的,若是凑近闻,还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这里没有上好的红木轿椅,只有四把不知是什么木头打成的长凳,坐在上面一点儿也不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
“李丫头。”
顾静研楞了一下,随即又问,“家中还有何人”
“就剩我自己了。”话语中充满孤独与向往。
“今年多大了”
“十四。”
“平日里靠什么过活”
“张管事一家人好,见我一人可怜,让我帮着做些粗活儿,可以维持生计”
一问一答,李丫头绝不多话,自从她爹娘没了后,她见惯了别人异样的眼神,逐渐学会了察言观色,虽不精但也足够让她在庄子上过的好一些。
“想去外面看看吗”
李丫头心中清明,她一个孤女,在这庄子上都是靠人脸色过活,出了这庄子怕是要被吃的渣都不剩,有些犹豫的摇了摇头。
“认真想想,机会不会长了腿再跑到你面前。”
一旁的张管事看的直着急,有心说她,又不敢在主人家面前讲,急的他脑门儿上的汗珠又冒了出来。
“不急,慢慢想。”
李丫头忍不住抬头看向坐在长凳上的顾静研,身着长褂淡蓝色外衫,束发顶间,前额一缕发丝笔直垂落,手中捧着茶杯,品着庄子上刚晒好的新茶。
“你会带我出去吗”鬼使神差的问出了这句话。
“小丫头,外面的世界要你自己去闯。”
李丫头犹如受了蛊般用力的点点头,“想去”
顾静研笑了,小丫头如此好骗,未来的路漫长,足够她跌倒再爬起来了。
“请主子赐名。”
李丫头不懂,张管事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这会儿知道顾静研对李丫头满意,也是诚心希望她的日子能好过些,当即就给李丫头请了名。
见状,李丫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请主子赐名。”跪地这一下,真真是结结实实,毫无虚假。
“听得见果实成熟的声音,以后便唤你秋声。”
也是一只听的到外面声音的小耳朵。
“谢主子谢主子”
顾静研见她身着粗布,吩咐秋梦道,“带她去换身衣物,莫要丢了本公子的脸。”
“是。”
不知道主子这次来会收人,秋梦只得将自己的一套衣服拿给秋声。
“没有准备,这是我的衣服,穿过一两次,你先穿着,等发了月钱,你再做几身合适的衣服。”
“谢谢姐姐。”
秋声抱着秋梦给的衣服久久舍不得穿,虽然秋梦说她只穿过一两次,可这样的布料,这样的新衣对她来说异常珍贵。
“别傻看着了,快换,公子还在等着呢。”
“嗳”
秋声没穿过这样的衣物,往日里都是粗麻在身没那么多讲究,看着手里的衣带发懵,偷瞄了秋梦腰间的腰带好几次,照猫画虎就是系不出她那样的模样。
久久听不见响动,秋梦扭头就见小丫头在跟腰带较劲儿,走过去接了她手中的腰带,一边讲解一边帮她系好。
“等多系几次就会了,当初我入府的时候系的也不好。”
“姐姐也不会过吗”
秋声眼底的懵懂让秋梦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心底一片柔软。
“也不会过,你放心主子是个宽厚仁慈的人,不会随意责罚,好像太大了。”
说着替秋声把袖口像上卷了几圈,叠着平稳,只是裙摆处明显落地,这样看起来像是偷穿了家里大人衣服的小孩儿。
“主子说的词儿我没记住,可大抵意思就是不会便学,踩坑里了爬上来把坑填了就是。”
“嗯,我会认真学的”
秋梦笑了,蹲下身量了合适的长度,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针线出来,一点一点将裙边儿缝上,缝完才领着秋声回主屋。
“主子。”
秋梦退到一旁,顾静研上下打量了一番,盯着她的袖口看了半天。
“晚些让酒苦陪着你跟秋梦去买几件合身的衣物,这几日你先跟着秋灵做事。”
“是,主子。”
顾静研笑了,小丫头聪明的很。
正午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还未踏出门,脚下的阳光已经照的她浑身舒坦。
午饭过后,酒苦架了一辆马车载着两个姑娘进城采买,车上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了一路。
这边顾静研在门前的躺椅上晒太阳,张管事和他的儿子抬着一个大箱子过来了。
后来顾静研才知道张管事的儿子叫张生,夫妻俩希望儿子可以过好的生活,简单又极具意义的名字。
“公子,这些年的账本都在这里,还请公子过目。”
顾静研起身,李三立刻将箱子打开,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粗略翻了几页。
“庄子上这两年收成如何”
“照周围别的庄子还是很好,只是照往年来看,少了很多。”
张生接过话,“这两年降雨量小,干旱,粮食不好种。”
“嗯,”转头看向酒笑,“带人把账本收好,回去的时候带走。”
“是。”
主屋的位置极佳,能看到大半个庄子的景色,人们正在地里做农活儿,有小孩子在田间奔跑嬉闹,不知觉,顾静研就想到了陈玉礼,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同他过这般的生活,哪怕是一天,也足够让她回味终生了。
日昳,庄子上有位老人路过讨碗水喝,此人衣衫篓缕,枯老的双手,一双清明的眼睛藏在杂乱的头发下。
远远的,顾静研就看到有人端着一个瓷碗走过去,看动作,是想叫老人进来歇歇脚,被老人拒绝了。
回来时还小声嘀咕,“真是个怪人。”
酒过接了令,悄悄跟上了老人,老人找了块石头坐下歇息,低着头笑了,动作缓慢的起身,离开时,坐着的地方掉了一个小竹筒,小拇指那般长,指甲盖儿那样的宽度。
酒过将小竹筒收好,起身往庄子赶。
回时,酒苦,秋梦秋声三人已经回到了庄子,秋梦叽叽喳喳的绕着顾静研说个不停,见到酒过回来,自觉的熄了声。
“主子。”
顾静研将竹筒拿在手中,转身进了屋,李三守在外间。
利州渠原,军响粮草。
八个字言简意赅的述说了重要信息,顾静研将纸条卷好又重新塞回竹筒。
“酒过。”
“主子。”
“速速回宫,将它亲自交到殿下手中。”
“是。”
酒过离开,顾静研出门就看到了酒苦酒笑二人犹如柱子似的守在门外。
“小李子,你猜猜为何他们名字都是酒打头。”
“奴才蠢笨,猜不到。”
顾静研冷哼一声,“那是你家殿下为了警戒自己起的名儿。”
李三跟在身后不敢应声,怕自己哪句话惹了她不快,守在两侧酒苦酒笑默默转移了视线,这事儿、提不得、提不得
酒过快马回宫,入宫门下马将马绳递给门城守卫,脚下加快步伐回东宫。
青华宫院内,陈玉礼乍看到酒过心底划过一丝恐慌,昨日刚出宫,就怕是顾静研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殿下”
“出了何事”
酒过将小竹筒从怀中掏出呈上,“娘娘命属下即可赶回,要亲自交到殿下手中。”
陈玉礼接过竹筒打开,看见纸条上写的几个字,脸色微变,将纸条捏在手中愈发用力,再张开手掌时,不见纸条,只有一些灰屑随风飞舞,消失在半空中。
“叫小记子出宫速传庄王入宫,孤有要事与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