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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十烨庆幸自己现在没喝水, 否则肯定一口水喷出去了。

    他没喷,白煊却喷了,喷的的还是口水, 溅了一桌子,草精吱一声躲到了十烨的簪子上。

    十烨默默扭头,瞅着白煊。

    “咳, 一时惊讶, 失态了失态了。”白煊用袖口抹了抹桌面, “你们刚刚说啥,那孩子特别丑”

    刘鱼娘和张大哥齐齐点头。

    白煊顿时来了兴致“有多丑”

    刘鱼娘“丑得名扬百里,惊天动地。”

    张大哥“可要真说出来具体哪丑吧, 还真就说不清楚, 反正是让人一看就反胃。”

    白煊摸着下巴,笑了, “有趣。”

    “那对母子住在何处”十烨问。

    “顺着这条街一直往西走,能看到一座山, 半山上建了一座关帝庙, 他们家就在山脚下。”

    十烨掏出聚奎盘分别测了钱宅和那对母子家所在的方向,七曜剑并无反应。

    刘鱼娘看着十烨的动作, 有些好奇,“道长,你不会连丑都能治吧”

    “嘿嘿,那可说不准。”白煊笑道。

    天蒙蒙黑了,市集散去, 小商贩们匆匆回家,白煊谢绝了张大哥的邀请,目送二人离开。

    “说实话, 我活了六百多岁,只听说过一个人能丑到惊天动地。”白煊说。

    十烨慢条斯理收拾桌上的笔墨纸砚。“七星观观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断不可人云亦云。”

    白煊“你难道不好奇我说的那个丑鬼是谁吗”

    十烨跨上褡裢,把草精放到肩膀上,“钟馗样貌较之与你,更属上乘。”

    白煊本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结果十烨冒出这么一句,显然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顿时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两只眼睛突了出来,半张着嘴,嘴角还一抽一抽的。

    十烨转身“走吧。”

    “老钟那家伙哪里比我好看,就他那大牛眼和樱桃嘴,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白煊暴跳如雷,“我可是冥界第一玉树临风的白无常,引无数妖魔鬼怪竞折腰,你那双净目根本就是摆设吧”

    草精撞了一下钟馗“吱”

    十烨这次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他的眼睛又笑了,“你也比他好看。”

    草精跳到十烨头顶,昂首挺胸站在枯木逢春簪上,吱吱叫着指路。

    夕阳落下,红霞如血,天际线交接之处,隐隐能看到一抹淡淡的明光。

    来到那对母子住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入夜之后,十烨的净目看得更加清晰,他举着聚奎盘细细观察着眼前的院落一间草房,四周围了低低的篱笆,地里整齐种着几拢青菜,屋檐下修了鸡窝,旁边栓了一匹小木马,制作很粗糙,马背上配了一副用碎布头拼接缝制的布垫,窗内亮着烛火,隐隐能闻到饭香。

    “有发现”白煊问。

    十烨摇头,收起聚奎盘,“走吧。”

    “就这么走了”

    “难道你打算深更半夜去敲寡居母子的门”

    白煊挠头“要不咱们去钱家瞅瞅”

    钱家在镇东,步行起码需要半个时辰,现在出发晚饭肯定是赶不上了十烨的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他每日画咒的极限是一百张,今日已经远远超出他精神力的极限,此时已是头晕眼花,饿得前心贴后心,怕是走不到钱家就已经晕倒了。

    草屋旁有一条上山的羊肠小道,顺着山势向上看,半山腰处有一角飞檐,隐有香烟袅袅,大约就是刘鱼娘他们说的关帝庙。

    十烨“去关帝庙落脚。”

    白煊一听可乐了,勾住十烨的肩膀道“我和老关可是铁哥们,去他地盘蹭个饭吃也合适。”

    十烨甩开他的胳膊,上路登山。

    “我跟你说,老关嘴特叼,他家的厨子算得上是三界第二厉害,只比昆仑脉春城府的灶神差一点,尤其是他家的小酥肉,又软又烂咬一口满嘴流油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白煊一路说得煞有介事,草精听得津津有味儿,还时不时附和着吱吱两声,似乎已经闻到了他所说的美味。

    十烨实在懒得听白煊吹牛,在他的嘴里,漫天神佛都是他的铁哥们,可他都穷成这样了,也没见哪个铁哥们出来接济一二,反倒劳他这个凡人赚钱养家

    十烨脚下一顿,心中微凛。

    养家

    他的脑子里怎会冒出这个词莫不是他饿得太厉害脑袋浆糊了

    走在前面的白煊突然停住脚步,眼角抽搐,“出事了。”

    十烨“怎么”

    “好像迷路了”

    草精黏在白煊头顶,明明只有两只绿豆眼,可十烨似乎在它脸上看到了白煊同款表情。

    十烨展目望去,四周都是丈高的古树,古木参天,怪影嶙峋,黑漆漆的叶子如蓬盖遮在头顶,原本在脚下的山路不知何时也没了踪迹,猫头鹰的叫声在四周飘来荡去,听起来很是渗人。

    更渗人的是,空气里还飘荡着若隐若现的明光丝线,光泽和白煊施展符咒时发出的明光很相似,只是细细看去,里面似乎掺杂了些奇怪的游丝。

    “不对啊,我又不是那个八万年的老路痴,怎么可能迷路,”白煊吸着鼻子左闻闻右闻闻,“也没有鬼气,更不可能是鬼打墙我需要天眼咒,我的俸禄啊,到底什么时候能发啊”

    十烨暗暗叹气,掏出三张清明咒飞了出去,符咒燃火悬空,照亮了四周,飘荡在四周的游丝倏然散开,仿若被吓到了一般,钻进了密林深处,眼前的景象渐渐变了,一条蜿蜒山路延伸向前,正是他们之前走的山路。

    白煊“真是见鬼了”

    你不就是鬼吗十烨心道。

    就在此时,草精从白煊的头顶窜到了道旁的大树上,吱吱吱大叫着滚向了山下。

    “喂喂,方向错了”白煊追在草精身后大喊,刚追了两步,又大叫起来,“大爷的,十华你快看,还真有人半夜三更来敲孤儿寡母的门。”

    十烨飞身上树,就见安平镇方向亮起了一串火光,是一群人举着火把匆匆而来,滚滚烟尘罩在人群头顶,仿佛一大片浓郁的乌云。

    那队人走得很快,仿佛赶时间一般,很快就到了草屋院前,是一堆家丁,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提着棒子,队伍中央簇拥着一顶轿子,抬轿子轿夫围着厚厚的面巾,满头大汗。

    虽然离得很远,但在火光下十烨也看得清楚,轿帘上印着“钱”字样的纹路。是钱家的人。

    草屋内的灯光忽一下灭了,一片死寂。

    人群中走出一个满脸凶相的管家,把手里的棒子往地上一戳,厉声大喝“给我砸”

    十烨和白煊大惊失色,忙向山下狂奔,草精吱吱乱叫前方引路,山下的钱家打手已经冲进了院子,挥舞着棒子乱砸乱摔,青菜被踩烂了,鸡窝塌了,两只老母鸡吓得乱飞乱跳,小木马被砸得稀碎,马背上的小垫子被扔到了泥塘里。

    “砸门”管家大喝。

    “谁敢”草屋门砰一声大开,一个女人冲出来,疯狂挥舞着手里的扁担,一看就是拼命的架势,小厮吓得连连后退,管家躲闪不及,头顶被拍了个大青包,连滚带爬跑出了院子。

    那女人把手里的扁担往地上一戳,叉腰大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啊,谁怕谁”

    刚冲到山脚的十烨和白煊都惊呆了,草精也吓得僵成一坨草饼。

    那女子看年纪二十五六岁,眉目清秀,身形颇高,握着扁担的手指节很宽,尤其是大拇指又扁又粗,是常年下地种地做农活的手,很有力气。

    “一帮废物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个女人都怕,都给我上”管家捂着脑袋大叫。

    众打手面面相觑,握着棒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显然在忌惮着什么。

    草屋内响起了脚步声,一道小小的影子移到门口,伸出两只小手牢牢抱住了女子的腿,探出了半个头。

    众打手面色大变,齐刷刷后退,还有几个干呕出声,白煊倒吸一口凉气,草精钻到了十烨的袖子里。

    十烨“怎么了”

    白煊“这孩子真够丑的。”

    十烨诧异,女子身后的孩子大约四五岁,应该就是那位钱家庶子,虽然长得瘦弱些,但面容白皙,眉清目秀,和他的娘亲很像

    “不丑啊。”十烨说。

    “都长成这样了还不丑”白煊问。

    “哪里丑”十烨反问。

    “”

    电光火石间,十烨明白了,这孩子在他和白煊眼中长得完全不一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因为他的“净目”。

    “星儿莫怕,有娘亲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女子摸了摸孩子的头,眼眶微微发红。

    管家“苗三娘,你每次又砍又杀的又是何必呢这孩子到底是钱家的血脉,交给钱家处理天经地义。”

    “我呸我们母子早就和你们钱家恩断义绝,星儿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动他一根头发”

    “苗三娘,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钱家就算打死你,别人也挑不出理来”

    “好啊死就死”苗三娘双目赤红,“我临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三娘,你又是何苦呢”轿子里传出幽幽叹息,一只黑手套掀起了轿帘,难以言喻的恶臭豁然散开,纵使十烨离了八丈远,也被熏得够呛,草精被臭晕了,吧唧摔到了地上。

    “这什么味儿啊”白煊捂着鼻子低呼,看那表情,俨然都快被熏哭了。

    走出轿子的是一名锦衣男子,三十多岁,眉眼间颇有几分倜傥,袖口脖领都用丝绢牢牢扎住,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连半寸皮肤都未露,可即便是还算完整的脸上,鬓角处也生出了细小的脓疮,大约是上了什么药膏,火光下隐隐泛出油光,看起来愈发恶心。

    苗三娘猛地攥紧扁担,扁担咔一声,裂开了一道缝。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钱某还是念着旧情的,”钱老爷笑道,“只要你将这孩子交给我,让我处理了,我自会好好安排你下半辈子的事儿,定能让你温饱无忧。可若你继续冥顽不灵,那就只能和这孽障一同去死了。”

    苗三娘冷笑“钱仁,你有本事就过来试试”

    钱老爷笑容淡下“敬酒不吃吃罚酒。”

    “老爷,怎么办”管家问。

    “孽障必须死”

    “可、可是”管家声音发颤,“若是那位又、又出现”

    “放心,道长说了,他早有准备。”钱仁回身坐回轿子,高高挑起轿帘,眼中冷光闪动,“今日若是成了,每人赏五十两银子,上”

    众打手对视一眼,弯腰举棒,齐齐压向草屋。

    “岂有此理”白煊挽起袖子就要去帮忙,却突然打了个喷嚏。晕倒在地上的草精一咕噜跳起身,仿若打了鸡血一般吱吱吱叫了起来。

    “呜呼呜呼”风从高远的空中生出,渐近渐重,渐急渐响,卷着浓云滚到了草屋上空,如潮水般排压向地面,众打手被吹得稀里哗啦躺倒一地,又尖叫逃向四面八方,聚集在屋顶的云团渐渐扭曲变形,幻化成一张巨大的人脸,剑眉凤目,长髯飘飘,不怒自威。

    十烨瞪大眼睛,白煊下巴掉了“老关”

    没错,那张脸正是关帝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十烨审美不同,日子没法过了

    白煊小道长不懂美丑,心累

    本周刚入v,周日不休息,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