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赐婚圣旨打破了朝中长达四五年的政治均衡, 这是风云突变的开始。
山雨欲来风满楼,朝中局势若暗云之下汹涌波涛,波谲云诡。
哪朝哪代改朝换代都要以败者的鲜血作奠, 如今正值最后关头, 朝中人人自危, 只恐在这个时候站错队,丢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容初一连几日没再见过李景恒, 心中的恼意也从前几日的愤懑转变为担心。
但愿,别发生什么事才好。
好在一连几日, 一切按部就班。
直到这日容初无聊走出庆云宫发现,来往的宫人都面色凝重,行色匆匆。伸手拦下一位宫女问话,宫女也只是摇头, 什么话也不肯说,便匆匆离去。
容初直觉要有大事发生。
午时, 李景恒从西郊军营回宫, 还未站住脚, 便被皇帝一道圣旨宣走。
未时, 太医院太医尽数被召入皇帝寝宫。
申时, 三皇子李景钰私自下令调遣皇城禁军,言, 守卫皇宫。
申时一刻, 后宫众妃皆入皇帝寝宫候旨。
到了这里,再没了旁的消息。
容初焦急地在殿中徘徊,一旁的阿碧被容初转的心慌慌,实在忍不住了上前抱住容初的腰身,“小姐, 别转了,您越转奴婢越害怕。”
容初停住脚步,拨开阿碧抱着她腰身的手,将阿碧往门口处推了推,道“好妹妹,赶紧出去再给我打听打听过。”
“”
日薄西山,天色逐渐从宝蓝被浸染成彻底的墨色,黑暗吞噬了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星辰伴月,长夜将临。
沉寂了一整日的皇宫终于在月华初上的那一刻,发出了它的声音。
一声悲鸣“皇上驾崩了”
“嗡,嗡,嗡”哀朽低沉的钟声自遥远的古刹传来,穿过孤寂无人的巷道,跨过古老高耸的宫墙,飘过写满沧桑的皇宫,最后荡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旧帝驾崩,新帝承启。
皇帝生前的太监大总管执圣旨而出,立在群臣众妃之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二子景恒,为人信,能卓然,人贵重,能担任,深得朕意。今传皇帝位于二子,众臣忠焉、辅之。”
“儿臣,接旨”李景恒起身来到大总管面前跪下,接下那万斤重的圣旨,低敛的眸子中不见荣得皇位的喜色,亦不见父亲仙逝的悲。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奔来,一声“三皇子造反了”惊了众人的魂。
紧接着李景钰手下的禁军杀来,挥刀断首,染红了众人的眼。
跪在地上的群臣众妃再镇定不下来,纷纷逃窜。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喊一句“保护陛下”早早候在宫中的重重禁卫立刻便涌上来,护在李景恒的面前。
另一边等在庆云宫中的容初听到古刹传来的钟声便知是老皇帝归天了,本想出门找阿碧确认,没想到刚打开门就与阿碧撞了个满怀。
阿碧“哎呦”一声跌倒在地,容初连忙起身将她扶起,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了”
阿碧急红了眼,连连摇头,借着容初的手站起身来后,拉住容初的胳膊便往外走,“小姐,我们赶紧离开这里,三皇子造反了,已经杀到庆云宫了。”
容初闻言一愣,李景钰造反是迟早的事,她也心中有数,不过此时此刻他难道不该去围皇帝寝宫吗来庆云宫做什么
一个念头在容初脑海中快速闪过,那日李景钰逼李景恒下跪的画面陡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难道说,李景钰想通过控制她,来威胁李景恒
容初暗叫不好,抓起阿碧的手就往外跑。
庆云宫如今已乱成一团,宫人纷纷保命逃窜,求饶声、救命声、痛呼声从四处传来。
“怎么办怎么办啊小姐”阿碧见了这场面,吓得脸色煞白,双腿抖动如筛糠,不知该往哪里跑。
宫门处早已被叛军侵占,她们无处可逃。
阿碧心死如灰。
“别怕,跟我来。”容初面色沉静,扯着阿碧的手向庆云宫的角落快步走去。
那处毗邻冷宫的矮墙,是个总是被遗忘的地方。
惊慌无处躲的阮惜雪转头之间见容初与阿碧向暗处走出,哭喊着追来,“姐姐姐姐救救我”
阿碧听见声响回头,见阮惜雪那凄惨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容初脚步却不放慢,“别管她,我们快走。”
很快容初与阿碧来到那处矮墙之下,虽说是矮墙,却也有一个半人高。阿碧不会武功,容初只能先让阿碧踩着自己的肩膀翻过去。
然而此时的阿碧又惊又怕,脚下打颤,好几次从容初肩上掉下,好不容易翻上墙头,不远处李景钰也已带人追到了不远处。
阿碧吓得直哭,坐在墙头上朝容初伸手,“小姐,呜呜呜小姐快来”
容初二话不多说,腾身便要往上跃,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即将攀上墙头时,突然一股大力拉住了她的小腿。
容初扒住了墙头,但是一半身子都在墙下。
墙角跟处,阮惜雪正抱着她的小腿哭喊“姐姐,姐姐救救我。”
容初眸中一瞬染上怒意,一脚将人踹开。
谁是你姐姐
按年龄算,她该是她老祖宗的老祖宗。
不再理会倒在地上的人,容初再要上墙。
可就在容初越起的那一瞬间,一支羽箭划破空气,毫不留情地刺穿容初的肩膀。
“小姐”蹲在墙上的阿碧蓦地睁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容初坠落。
肩上的刺痛传来,容初跪坐在地,面上失了血色。
视野中出现一双金线勾勒的白靴,下巴被人猛地抬起,容初被迫对上身前人阴鸷的双眼。
如今这双与李景恒有三分相似的眼睛里,总算没了往日的得意。
容初勾起唇角冷笑,一双清眸中没有半分惧意。
“死到临头了竟还笑得出来,本皇子对你都有点感兴趣了。不过可惜,谁让你偏偏是李景恒的女人。”
李景钰下巴上布满胡茬,一双眼睛之下也呈暗色,容初打量着他,看起来这些日子李景恒没让他好过啊。
“告诉我,中了七日断魂散的毒,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李景钰眯起双眼,眸中透出危险。
“想知道”容初对他挑了挑眉,“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李景钰神色微动,他还真是挺好奇的。
打量了一眼重伤在地的容初,料她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李景钰俯身向容初凑近。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容初却猛地拔下自己肩上的羽箭,被洞穿的肩上霎时血流如注。
下一秒,她已将李景钰控制在自己的肘间,还沾着她的血的羽箭,此刻就抵在李景钰的喉间,只要她一用力,便能分分钟要了李景恒的性命。
“本星君打过的仗比你吃的饭都多,就凭你还敢算计老娘”
锋利的羽箭刺入李景钰的颈间的皮肤,血珠一颗接一颗地往下落,染红了容初的手与李景钰的领口。
容初挟持李景钰站起身,向着堵在面前的禁军走去,“都乖乖让开,不然让你们主子立刻就去见阎王”
“不用管我,杀了这个疯女人”李景钰的双眸一片血红,此刻他恨不得将容初挫骨扬灰
他活了近二十年,到头来却折在一个女人手里,还是李景恒的女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李景钰这样说,可是堵在容初面前的禁卫却无一人敢上前,容初进一步,他们只能退一步。
另一边,皇帝寝宫之中,两军对立。
被困在帝王寝宫的王公大臣与妃嫔,无一不瑟缩在角落,只祈祷着不论哪方为帝,能饶他们性命就好。
只有一人闲适地盘腿坐在盘龙柱下,望着外面持剑对峙的人,仿佛是看热闹一般。
御史大夫惨白着脸,望着身旁自在的齐王,有些不敢置信,“王,王爷,您不害怕吗”
天枢闻声转头看了御史大夫一眼,道“怕极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面上仍没有半分惧意。
御史大夫噤声转回头,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新帝身上,只盼望李景恒能赶紧结束这场叛乱。
然而李景恒却并未如了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众臣的意,可分明眼下他手中的禁卫人数占上风,皇宫之外亦有赶来救驾的驻京大军。
“二皇子,若是再犹豫,您那貌美如花的侧妃,可就要成刀下亡魂了。”
与李景恒对峙的是李景钰手下的金吾卫左将军荀茂,荀茂早些年曾与还是大理寺卿的李景恒有过过节,因此一直记恨着李景恒,“二皇子,乖乖放下你手中的剑,待三皇子登基时,念你们兄弟一场的情分,兴许还能留你一条狗命。”
李景恒一双墨色的凤眸中含着汹涌怒意,他们竟然拿容初威胁他
他恨不得将眼前的人,将李景钰千刀万剐
可是他不敢以容初的性命去赌,是他低估了李景钰的心计,是他让容初陷入险境
李景恒眸中染上红意。
他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皇位从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容初罢了
李景恒执剑的手臂渐渐垂下,一旁的谢怀裕不敢置信,“陛下”
“二皇子,还在犹豫吗侧妃娘娘可等不得你犹豫啊你不想见见苦苦等你的侧妃娘娘吗”
眼见李景恒开始动摇,荀茂扬起了胜利的笑容。
“听说谁想见我”从容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容初从夜色中走出,火把的光照亮她沾着血的脸,容初挟持着李景钰缓步走至众人面前,她肩上伤口溢出的鲜血几乎将她上半身的衣衫染成红色。
那身染血的长裙,此时此刻,宛若一身朱色的战袍,随着她步伐而留在地上的血,更像是绽开的红莲。
荀茂转头看到来人,瞳孔一颤,笑意僵在了脸上。
怎么可能
李景恒在看到容初的那一瞬,身子不受控制地一震,看着容初肩上的伤口,红了眼眶,“容初”
容初对上李景恒将将要落泪的双眼,勉强勾起一抹笑来。
无人注意的暗处,天枢不知是何时坐直了身子,以往对万事皆是平静无波的墨眸在看到容初那一刻,变成了绯红。
那双眸子中,隐隐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摇光”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虽迟但到。
这章虽然慢了点,但是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