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夭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小袋糕点, 送到顾袭清面前“绿豆糕,吃不吃”
二十四星连环阵中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但置身其中经历皆为真实, 顾袭清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 腹中早已饥饿。
但他没接“我不饿,你吃吧。”
时夭大概一时没反应过来, 茫然地看着他“你不喜欢吃绿豆糕”
她的鼻尖还缀着微红,像是落了一点花汁。
顾袭清指尖泛起一抹微妙的痒意, 他克制地用力按了按,以去除这份不合时宜的心念“不是。”
“那你吃。”
她把包裹着糕点的油纸往前递了递,大有不罢休的架势。
“”
顾袭清只好拿了一块,做工不算上乘, 放的时间略久, 口感多了几分干硬。他辟谷以后就没吃过尘世的食物, 记忆中所留下的菜肴点心无一不精,在这一刻,却全都被这块甜得有些发涩的绿豆糕所取代。
他刚吃完,时夭又让他拿。
“不用了。”
顾袭清强调,“我不饿, 你吃吧。”
“我也不饿。”
时夭将绿豆糕收起来。
顾袭清欲言又止“三日后才能捏碎玉珏离开,你还是吃些吧。”
时夭满不在乎“我吃过了,比绿豆糕好吃得多。”
这是她难得的实话了。
可惜顾袭清不信。
柴火已经搭好,时夭没机会插手,全然是顾袭清的手笔。
她惊讶道“你居然会搭柴火堆,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大少爷都不懂这些。”
顾袭清并不辩解,只是道“该学的总要学一点。”
时夭想看来那些阵法、符文、典籍也都是他觉得该学的了,真是不经意就能流露出让人羡慕嫉妒恨的资本。
她从储物袋里又翻了两枚打火石出来。
顾袭清看着她那枚储物袋的目光可称得上是惊奇了。
“你连打火石都带着。”
“之前习惯带着, 一直没拿出来。”
时夭道,“总觉得还有能用上的机会。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顾袭清对他人的生活并不感兴趣,此刻默然稍许,他主动道“你在森林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嗯,小时候我和一只白鹤一起生活在森林深处。”
时夭大大方方地点头,这是她给鹤梦完善的新信息从小凄苦但自力更生的坚强少女。据说适当的表露出脆弱一面有助于感情增加,她可是认真做了功课的,“那只白鹤有灵,算是教我修习的半个老师。十岁之前我都没有见过其他人,后来见到了,也没什么特别的,还不如我待在森林里的时候。”
“不过森林里没有很多吃的,这是唯一的缺点。”
她说的不全是假话,为了避免露出破绽,编也编的是自己所熟知的领域。其中还掺了她的真实经历。
顾袭清不论怎么问,时夭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顾袭清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时夭不假思索“当然了。我最长的时候饿过三天,差点”
顾袭清静静地望着她。
时夭突然反应过来
套我话
好在我骗人也是如此的天衣无缝。
顾袭清道“滋味确实难受,你将绿豆糕吃了吧。明日我去寻些能吃的野果来。”
时夭“不用了,我真的不饿。”
顾袭清想了想,将卷了水的叶子推开,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同熬着吧。”
时夭“”
你怎么突然这么多管闲事了
顾袭清往日虽也好心,却是一种很有距离感的好心,能从中知晓他的善意,可总觉得遥隔云端,疏远无比。
时夭万分为难地捻了块绿豆糕,犹犹豫豫地送到嘴边,极不情愿地咬下一小口。
嘶。
真难吃。
在顾袭清和缓的目光下,时夭被迫吃完了这块绿豆糕,因为难吃咽得分外艰难。
顾袭清却错解了她的意思,将水递到她唇边
“润润嗓子。”
时夭“”
这不是我弄来的水吗
借花献佛有一手的。
时夭气鼓鼓地本想一口气喝完这些水,让顾袭清夜半口渴难捱,然而她本来就不饿,吃了绿豆糕更是觉得撑,小小地喝了一口就实在喝不下了。
“够了。”
时夭推开叶子,“我已经饱了,你喝吧。”
顾袭清看着几乎没动的水,眼神微凝。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雪将天地映照得多了几分亮色,天空却不见半点他色。
顾袭清照看着火堆,手中持着根细长的木根在地上勾画,是他走过的这段路径和大致地形,还有猛兽出现的地点与大概时间间隔。他试着从中找出规律,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明日还会不会是大雪覆盖,他不能只依赖看不见星辰的夜空。
时夭缩在山洞另一边假寐。
她本来想等到顾袭清睡着后,给他披上一件外衫,然后次日清晨再装模作样地打几个喷嚏,以此刷满顾袭清的愧疚心。谁知道这厮不见半点睡意,分明受伤了还精神得跟什么似的,愣是把时夭熬服了。
但让她在顾袭清身边全然放松地熟睡也不可能,至多是闭眼假寐。
不多时,顾袭清那边传来细微的动静。
时夭感觉到他站起身,在朝自己的方向靠近,暗自绷紧了身躯蓄势待发。
顾袭清却停在她身前一定距离处不动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
又归于寂静。
紧接着,时夭浑身僵硬地等来了一件轻飘飘的衣服
做完这个动作,顾袭清很快退了回去,继续在地上缓慢地勾勒着图案。与此同时,时夭感觉到由山洞外飘进的风雪都小了不少,她很小心地眯了条缝看去,发觉顾袭清背对着她换了个方位,正正好挡住了洞口。
不是受伤了么
还这么逞强。
时夭极快地扫了眼身上的衣服,是顾袭清的外衫。
她悄然闭上眼,胡乱地想着这样一来不就刚好把她的计划颠倒了么难不成顾袭清这人道貌岸然,背地里也看过各种话本子
这件外衫与时夭的同色,都是曦华宗的内门弟子服饰,只多了一味难以言喻的冷香。味道很淡,若非时夭鼻子灵,几乎要将这味道错认成冰天雪地中的草木气息。
此刻,这冷香就在她鼻端萦绕不去,弄得她无端有些烦躁,类似兽类的地盘被别的什么沾染了,她想尽快抹去。
否则时间久了,这味道都要沾到她身上来了。
“唔。”
时夭假意在梦中翻了个身,这件外衫自然而然地滑落。
片刻后。
顾袭清走过来帮她再次盖上,这次还贴心地替她压严实了。
时夭“”
算了。
再折腾就不能装睡了,她可不想拿着外衫和顾袭清上演八百回合的推拉。
大雪两日未止。
山中雪色覆盖草木,入目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时夭和顾袭清靠着那包绿豆糕和顾袭清在外寻来的野果、柴火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两日半,顾袭清身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
算算时间,曜日宗那位入选的弟子该出现找麻烦了。
时夭主动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不想三日一到就捏碎玉珏一无所获地出去,我想出去看看。”
顾袭清没有异议“周边大致的地形和先前我走过的那段路,我绘了一张图,现在还缺北面那段路的路径。若图形完整,我应该能推出解阵之法。”
破解阵法和捏碎玉珏出去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有很大可能会获得珍稀神兵。
时夭点头“那我们先去北面。”
北面正合她意。
是曜日宗弟子的所在了。
曜日宗折损南浔与方似流,未能进入二十四星连环阵,却让一位平日不起眼的弟子在第六日夺花成功。此人名叫樊聿,能进入内门是受了南浔的一次点拨恩惠,倔强的死性子。因着曜日宗丢了颜面及南浔败在顾袭清手下的缘故,对顾袭清饱含敌意。
故事中,樊聿想要夺走顾袭清的玉珏,让他陷在阵中无法离去,未能得手,出去后被严惩。
玉珏这等重要的东西,都是放在储物袋里的,可不是能随便夺走的。
时夭与顾袭清一前一后地朝北面走着。
她拿出了自己的那块玉珏,好奇地举起来对着天光打量“咦,我这玉珏上的纹路,瞧着好像一只正在伸懒腰的猫儿。”
顾袭清走在前头,闻言回首望了一眼。
时夭对他伸出手“师兄,你的玉珏是不是和我一样的,还是有别的纹路图案借我看看。”
顾袭清便将自己的那块给了她。
“居然是不同的。”
时夭将两块凑在一起细细打量,像是见着了难得新奇有趣的东西,“我还以为这东西只作信物用,跟寻常玉珏不一样。”
顾袭清间或回首看看她的状况,免得她心思分散出了意外“大概是普通的玉珏,注入了灵力改制。”
时夭又突发奇想地问“师兄,你是风灵洲人士对不对”
“嗯。”
“风灵洲上是什么样的比扶云洲好比溯河洲好”
溯河洲是顾袭清与“鹤梦”遇到的地方。
顾袭清想了想,耐心地同她讲“风灵洲上的风光与溯河洲没有太大不同,山水风景类似,只是气候比溯河洲略暖些,每年初春时”
时夭攥着两块玉珏,一边点头佯装倾听,一边在心中祈祷樊聿你可快来吧,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期望。
说曹操曹操到。
顾袭清的风土人情还未讲完,两道霸道的剑气从林间劈砍而出,直冲顾袭清而去。
“退后”
顾袭清反手将时夭推开,抽出极胥打散了剑气,跃身向前拦住了紧随其后的凌空一剑。
来人正是曜日宗的樊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