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让我白等。
明瑶本意就是开玩笑的。
她没有真的想与那位霍先生通电话。
虽然初初那样说,但她仍是信他的。
无论是绯闻还是当年的事,他总会跟她解释清楚。
她只希望,他不要让她等太久。
陆谨修对上她那双乌黑的杏眼,眼底笑意未散,“可以。”
说罢,他拿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明瑶微怔了下,缓缓松开他的领带,淡声说,“不要了。”
陆谨修眯眼瞧她,低低沉沉的嗓音落入空气,“你是专门捉弄我的”
“我才没有。”
他把手机解开锁,调出霍辞的号码,递到她手上,毫不心虚地道,“既然你提出来了,那就打,我没什么好怕。”
没什么好怕
明瑶对上他那双泛着谜蓝的浅灰色眼眸,不知怎的,心脏突然就像是被他给攥紧了似的,酸胀感渐渐袭来。
她抿唇思考了一会儿,才明白个中原因。
他的眼神太过清澈澄明,搞得她觉得自己这样质询他反而是对他的侮辱。
她确定。
没有哪个演员能有这样好的演技。
他更不会。
短暂的沉寂后。
明瑶望着他开口“你让我打的。”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她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微微垂眼,手指却并未点在手机屏幕上。
给霍先生打电话只是她的突如其来的想法,现在她忽然觉得没必要了。
她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说起来,明瑶一度想过,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西方血统,不然眼睛怎会生得这样独特。
可惜,除了陆阿姨,也就是他的母亲,她对于他的其他家人一无所知。
当年她拿着报纸给爸爸看的时候,报纸上也只是写陆阿姨跳楼自杀,留下了一个十五岁的儿子
不过,这条新闻媒体也只是报道了一次,再没什么后续。
她和爸爸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菜市场打工。
初次见面时,十岁的她直截了当地同他讲,“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家,我刚好缺个哥哥。”
但事情的发展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她被拒绝了。
爸爸安慰她的时候说,像他这样的孩子有很强烈的自尊心,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
可她没有想要施舍他什么。
她只是想要个哥哥,能够教她写作业,能与她一起玩。
她不需要他照顾。
反正家里有司机叔叔和阿姨,只不过,她很不喜欢爸爸给她找的那位家庭教师。
十岁的小明瑶觉得他的长相实在是有些别扭,怎么瞧都瞧不惯。
而且,他还总是用手指点她的额头。
搞得那个时候她额上总是红红的。
她跟爸爸反应过这个问题,也想过让爸爸把他给辞掉。
但他不同意,他说这位老师的能力很强,让她不要耍性子,跟着他好好学。
她知道她不够聪明,某些并不算多难的奥数题怎么都不会解。
但她要是都会,那还要老师做什么。
她去菜市场找陆谨修的时候,好几回都碰见他正在解数学题。
他脑筋转得很快,她站在旁边连题干都没读完的时候,他就已经快把题目解出来了。
有一回,她还看到了他满分的数学试卷。
想到那位家庭教师,想起来自己总是红的额角,以及那些对她来讲困难重重的奥数题。
即便总是被他拒绝,她仍然没有放弃。
之后的二十八天,她每天都让阿姨带着她往菜市场跑。
第二十九天的时候,十岁的明瑶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打动了他。
总之,他同意跟她回家了。
明瑶出神了许久,直到陆谨修厚实宽大的手掌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她才将思绪扯回。
她抬眸望向他,道“我不问了。”
“怎么突然改主意”
她晃了晃他的手机,“我觉得这个点儿还是不要打扰霍先生跟他的未婚妻为好,而且,相比问他,我更想听你亲口跟我解释。”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微微弯腰,低声问。
她扯了下唇角,眼尾勾出浅笑,“没事。”
“你信我么”
明瑶没怎么听清他的话,“嗯”
陆谨修握住她细嫩的肩,微俯下身,那双浅瞳凝着她,余光轻瞥了眼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机。
“啊,给你。”她把手机递还过去。
“帮我拿着。”
“怎么了”她问。
陆谨修道“跟我回家。”
明瑶唇角轻抿了下,微微颔首,手里拿着他的黑色手机。
手机原本亮着的屏幕也早在两秒前暗了下去。
直到她被他牵着手,带到那辆烟紫色的阿斯顿马丁前。
陆谨修拉开车门,示意她上去。
明瑶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十多秒后,车辆启动。
明瑶坐在那里,繁杂的思绪与回忆几乎挤满了她整颗脑袋。
时间越久,她越发理解他当时的处境。
想到那些事情,她胸口的烦闷与压抑克制不住,就只是呆坐在那里,连安全带忘了扣。
陆谨修侧眸瞧她一眼,而后探身过去,帮她绑好安全带。
他靠近她的时候,明瑶只闻见了淡淡的皂荚木香味。
没有丝毫烟草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睛,抬眸看着他问,“你不抽烟了吗”
“正在戒。”
“为什么”
“想活得久一点。”
“”
她好像又自作多情了。
明瑶侧眸看向车窗外。
安静片时,她听见他低沉清冽的嗓音
“手机密码是120717。”
“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
“不是要给霍辞打电话求证”
“可你把解锁密码都告诉我,就不怕我趁你睡着的时候打开你手机乱翻么。”
“你想这么干”
“不管我想不想,这种可能性总归是存在的。”
“可以。”
“什么”
“我不介意。”
明瑶微抿住唇。
那种感觉又来了。
如果他真的与那些女人有什么牵扯,他怎么能回答得这么干脆坦荡
烟紫色的跑车吸引了众多车主的视线,但车上的两位并不清楚。
前面是红灯,陆谨修轻踩刹车,阿斯顿马丁缓缓停住。
明瑶偏头看向他,低低淡淡开口,没什么特殊情绪,“花边新闻缠身的人居然还能这么坦坦荡荡地说自己不怕被翻手机。”
“绯闻未必是真。”他侧眸对上她的视线,嗓音沉沉。
“所以,你与那些女人进出酒店到底是在干什么,谈生意吗不过,谈生意为什么要去酒店啊,去你的公司不是更好么。”她一口气抛了许多问题给他。
不能怪她,是他不说清楚在先。
关于他的事情,陆戾这个号称“上流圈百晓生”的人都不了解,她就算找人查也查不到什么。
也不对,陆戾这个虚假的百晓生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他未必有她对于陆谨修这个人了解得多。
“囡囡。”他喊她。
“嗯”明瑶看着他,尾音上翘,自带几分撒娇意味。
“你相信我。”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她相信他,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是他的主观臆断。
明瑶点点头,“相信啊,你都把解锁密码告诉我了,我有什么好不信的,”她的确是在跟他讲实话,“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和那些女人去酒店到底是去做什么”
说到这里,她深吸口气,“不过我和陆戾上次去酒店也只是去对戏而已。”
所以,就算去酒店,也不代表一定就是做那种事。
她说,“我等你的解释,但你不要让我等太久。”
绿灯亮起,车辆起步。
陆谨修无声扯了扯唇,眼底却压下层层阴鸷。
他的嗓音又低又冷,像是能掉下冰碴,“怎么,你想他了”
明瑶愣了下,问“你在讲什么”
“陆戾尚且可以排除,但骆久渡,裴屿,景弈,他们都喜欢你。”
“什么”
“我说得不够清楚”
“你怎么瞧出来的”
景弈喜欢她
她怎么不知道。
裴屿,也只不过是把她当姐姐吧。
叶阿姨现在和父亲结了婚,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不待见裴屿这个弟弟,那他也已经是她的弟弟了。
这是她没有办法改变的。
至于学长,她早就与他说清楚了。
不过,他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她总觉得他和往常不太一样。
陆谨修笑,声音却没什么温度,“一眼就晓得,只有你这个当事人看不出,你说你是不是蠢,嗯”
“你想说事情就说,干什么这样挤兑我”
“我才不蠢,蠢的明明是你。”她蹙起眉,狠狠瞪他。
他那双浅眸里的阴郁终是消散了些。
车内并不亮,月色的笼罩下,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她只听见他一如既往的低沉嗓音
“嗯,是我。”
“你”
这会儿他又来跟她伏低做小了
可惜她耳根子本就是软的,何况对方是他。
她闭上唇,只透出一个字便没再搭理他。
他这个人总是这样。
她都不明白,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跟刚才他提到的人究竟有什么关系。
陆谨修把车靠边停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明瑶对上他的目光,细白的齿重重咬住下唇,乌黑的眸有过一闪即逝的慌乱,“你怎么了”
“别咬唇。”他抬手,骨节分明的长指捏住她的下颌。
“要你管”她这会儿仍气着。
陆谨修低眸瞧她,语气恶劣,“不听话,是想让我直接把你嘴巴掰开,还是想我吻你”
明瑶直接用手捂住唇,松开贝齿,不再咬了。
他问,“我离开那么久,你有没有同别人恋爱过”
“没有。”
他靠近她,一手撩起她耳侧微乱的发,低声询问,“为什么”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我不想恋爱还不行吗。”
虽说她这样的行为在明盛先生眼里已经成为了“怪胎”一般,但她不在意。
是真的不在意。
陆谨修单手箍着她的腰,静静地看她,片刻后,才问,“给谁留着”
她的。
初恋。
“留什么”她瞪向他,总觉得他这话前后不搭边儿。
他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当你在等我。”陆谨修搂住她,单薄的唇贴上她的脸颊,声音也比平时温缓了许多,倒是不像他了。
可明瑶又想起,他在外面跟人交际的时候,旁人对他的评价总归差不多,都离不开绅士二字。
明瑶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从他脸上看到细微的无措。
她有些心疼,声音也不自觉轻软起来,“你明明知道。”
“我不确定。”他说。
他做得太过。
在此之前,他真的不确定她的心里究竟还能否为他存留一隅。
明瑶动了动唇,“那你现在该确定了,我是。”
她抱住他,轻轻磨蹭着他的肩,眼眶忽然就红了,“你不要让我白等。”
她是真的想他。
就像中秋节那天跟他说的一样,即便是他在,也会想。
不受控制的。
未等明瑶反应过来,就被他捉住手腕。
紧跟着,他探身吻上她额头,轻点了下就移开。
他的眼神里没有什么炽烈的欲,只是温润、清和,如同缓缓流淌的干净溪流。
车子驶入寻玉岸的地下车库。
停车的时候,陆谨修道,“用我手机给老顾打个电话。”
“顾承野么”她轻声问。
陆谨修没应,单薄的唇渐渐抿起,余光瞧她一眼,低沉的嗓音泛哑,“算了,待会我拨给他。”
他不能否认,那些花边里头掺杂了他的私心。
但他现在有更大的私心了。
他不想让她知道一丁点儿关于那东西的事,不能更不会让她涉险。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玉。
本该就与那些蝇营狗苟之辈无甚交集。
明瑶脑筋转了转,看着他问“你是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