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节,贺轻舟接到了周嘉茗的喜帖。
下个月二十号,长汀酒店二楼。
听说是闪婚,相亲认识的,二个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天晚上,苏御喊他出来喝酒。
这种玩乐的酒局,贺轻舟一般是不来的。
但这次,他还是过去了。
苏御应该已经喝过一轮,醉的不成样子。
看到贺轻舟了,抱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笑道“舟哥,这次的酒是真的好,不臭。”
贺轻舟微皱了眉,把他手里的酒瓶拿走“别喝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说“你放心,我真没醉。”
不知谁点了首歌,也没唱。
只有舒缓的钢琴伴奏声,苏御坐在沙发上,笑容浅了些,但仍旧是笑着的。
他说“舟哥,我高兴,我是真的高兴。”
他还说“我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可我不能害了她。”
“我现在这样,她要是跟了我,只会受委屈。”
“我跟你不同,我没你那么牛逼的能力,我草包一个。”
“我也不是江苑,没有她那么不顾一切的勇气。”
他怎么就偏偏姓苏呢。
但他还是高兴的。
高兴她终于找到一个靠谱的人,而不是在他这样的烂人身上耗费时间。
多久了,二年多了吧。
贺轻舟想安慰他,想起自己都他妈爱而不得,哪来的立场去安慰别人。
笑了一下,倒是接过他给自己倒的酒,仰头一口饮尽。
周嘉茗婚礼那天,他们都去了。
贺轻舟总是不放弃一丁点可能知道江苑消息的机会,他旁敲侧击的问过周嘉茗了。
她面带难色,和她道歉,说她也不知道。
江苑刚出国的那段时间是有联系的,但是那地方的信号时好时坏,往后就渐渐断了消息。
听到她的话,贺轻舟面上倒是没有显出异样。
心却往下沉了几分。
他总害怕,害怕江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苦受累。
那些难民国的环境都不好,在那样的处境之下,极其容易发生。
这些年漫无目的的等下来,他的心境也逐渐发生了改变。
从希望江苑早日回来,回到他身边。变成了希望她平安。
音乐奏起,周嘉茗挽着他爸的胳膊从门后进来,走上红毯,新郎站在红毯尽头往回望,满心满眼的全是她一个人。
苏御就站在台下看着,他和其他宾客一起鼓掌祝贺。
他和贺轻舟说“她穿婚纱真好看,要是站在她身边的那个人,是我就好了。
我也想穿黑西服被她挽着。
他没心没肺的笑着,是他惯有的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哪怕是当她爸,被她挽着入场也行啊。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贺轻舟没了江苑的联系方式,想她了,也只能给她的微博发私信。
哪怕永远都是未读。
周嘉茗结婚了。
如果你在场的话,应该会很高兴吧。
今天北城大太阳,天气不错,晚上也能看见星星,月亮很圆。
刚刚让阿姨给我煮了碗饺子,可总觉得味道不对,和你那天煮给我吃的不一样。直到她去超市买了一袋速冻的。
江苑,记得按时吃饭。
海外市场早就开拓了,如今新项目开始试水,贺轻舟干脆在美国短住了一段时间。
平日里常有金发碧眼的美女偷偷往他外套里塞个房卡,留个电话号码之类的。
他连拒绝都嫌麻烦,干脆把那枚婚戒戴上。
戒指是江苑走后他买的。
铁了心的要等她回来,有婚戒在,才可以避免一切外在因素的打扰。
她倒是心狠。
贺轻舟打开戒指盒,看着里面那枚女款的婚戒,轻笑了一声。
这么多年,他都快思念成疾了,她倒好,半点消息都不给他。
江苑离开的第二年,贺轻舟便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关于无国界医生的慈善基金会。
他怕江苑在那样的环境下吃不好穿不暖。
有时候做梦都会梦到她,瘦了一圈,头发也因为营养不良而变得枯黄。
然后他便醒了,心脏疼的仿佛被谁用力攥着。
疼啊,疼的厉害。
他开始日日抄写各种佛经,为她祈福。
甚至也往寺庙捐了不少香火。
以往最不信这些的贺轻舟,现如今反而走投无路到不得不将希望寄托在这些封建迷信上。
希望神佛能保佑自己爱的人。
哪怕用他半生的寿命来换,他也是愿意的。
贺一舟看见他屋子里的佛龛,以及抄写好,放在书架上的经书。
都快占满一整面的格子了。
她皱了皱眉,问他这是看破红尘,要皈依佛门了
贺轻舟笑笑“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贺一舟眉头便皱的更深“我看你也不像闲的模样,这些天公司的事就够你忙了,不好好休息,抄这劳什子经书,是嫌自己活的时间太长了”
贺轻舟听到她的话,不知怎的,突然开始沉默起来。
他放下手中毛笔,走近落地窗前。
从这儿往外看,能瞧见江面。
江面上有轮渡。
“爷爷不是说,我出生的时候,有大师给我算过。说我命里坎坷,半生孤苦。”他笑了下,问她,“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报应来了。”
贺一舟心里不忍。
他这些年的改变,她是看在眼里的。
得过且过,过一天算一天。
家里自小对他宠爱,所以把他养成了那个桀骜张扬的性子。
可看他现在,哪里还有以往半分的肆意。
像是快烧尽的蜡烛。
到底是于心不忍,想要劝劝他“轻舟,这个世界上好的女孩子那么多,你这又是何必呢。”
贺轻舟便不说话了,他仿佛又陷入了属于自己的沉思当中。
贺一舟叹一口气,不再打扰他。
起身离开。
有些事,还是得靠当事人自己想通。
旁人是做不得主的。
但前提是,他能想通。
北城又落了一场雪,白皑皑的。
冬天仿佛象征着离别,很多老人都捱不过去。
外婆也去世了。
宋邵安穿着黑色孝服,抱着外婆的相框,在灵堂跪了一晚上。
这是他们这儿的习俗。
他跪了一晚上,贺轻舟也一晚上没睡。
人生好像就是这样,来来去去,走走散散。
年幼时外婆的老屋就是他们的根据点,那会他们住大院。
祖辈都是军人。
外婆总说,贺轻舟这个野猴一般的性子,还是得文静些的姑娘来治。
后来江苑就出现了。
她总是穿一身白色的连衣裙,梳两根小辫。
贺轻舟一见她就脸红。
外婆便常拿这件事打趣,说自己得好好活着,看到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她倒要看看,贺轻舟到时候得脸红成什么样。
那天晚上,贺轻舟破例抽了根烟。
烟雾缭绕,他想,时间过的可真快。
安葬好外婆后,贺轻舟和宋邵安单独喝了一杯。
两个人都没说话。
难过是巨大的玻璃罩,足够隔音。
成年人好像都这样,情绪爱藏在心里。
喝到后半场,宋邵安不行了,路都走不稳。
贺轻舟扶着他。
他叹了口气,靠在他肩上。
那是他们认识那么多年来,宋邵安第一次哭的那么凶。
虽然没有声音,但也足够表达哀痛了。
冰雪消融,又是春分。
贺轻舟回到家,阿姨告诉他,今天收到了一箱快递。
是从江北山村寄来的。
听到江北这个字眼,贺轻舟下意识的停顿片刻。
他换了鞋子进来,泡沫箱还用黄色胶布封着,没有拆开。
看清上面的地址后,他拿来剪刀把胶布划开。
里面装着一箱桃子。
还有一封手写的信。
江苑姐姐,贺轻舟哥哥
因为前几年气候的影响,桃树结的果子不行,干瘪又酸涩。
所以奶奶就没让我给你们寄。
今年年成好,桃子个头大,汁水也多,还甜。
想你们,祝你们天天健康,心想事成。
下面的署名是大树。
那个带贺轻舟他们去种树的小男孩。
看着这封字迹生硬的书信,贺轻舟指腹在最前面那两个字上轻轻摩挲。
这么多年了,字还是这么丑。
阿姨瞧见这些桃子了“哎哟,这是谁寄来的,一看就好吃。我去洗好放冰箱里”
贺轻舟点头,随手从里面拿了一个。
他拍照发给江苑。
问她还记不记得之前和他一起种的那棵桃树。
居然结果了。
他说很甜,你肯定会喜欢的。
消息栏往上拉,全是他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没有一条是已读的信息。
后来有一天,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他看到锁屏界面上弹出一条。
你关注的yuan0718发了一条微博。
顾不得当时是在会议上,他急忙点开。
却看到对方发了一条又一条的微商信息。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
大抵是突然从顶峰跌落到了谷底。
盗号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好了,被删除的那些微博也全都恢复回来。
贺轻舟其实应该感谢那个人。
至少他的私信前面,全都带上了一个已读。
这样是不是就能安慰自己,江苑其实一直在给自己回应。
他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寺庙,为江苑祈福。
庙里的师父和他说了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说“再等等吧,等完今年,我就不等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