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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四月六三
    宋嘉阳无法去形容当下他的感受, 他只知道他被妹妹的两句话砸晕了,他的惶恐、害怕、焦躁在那一刻席卷了他。

    他甚至伸出手抓住了四月的胳膊,仿佛生怕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四月面色平静, 她也是露出了平时从未在宋嘉阳面前展现的温柔与安抚,她拉住宋嘉阳的手,轻轻说道。

    “先回去吧,不是什么大事。”

    宋嘉阳有很多话想要问她, 想要问她孩子几个月了,问她生了什么病,很严重吗会不会危及生命和孩子

    可是在看着妹妹的眼睛的时候, 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了。

    四月素来都比他有城府,她一定做好了所有的打算和规划, 这一点让他特别特别挫败。

    他跟着四月起身,看着妹妹依旧情绪良好的样子, 倏地, 停下了脚步。

    四月回头看他“怎么了”

    宋嘉阳僵在那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像是在寻求什么答案和承诺,忐忑地问她。

    “你会好好治病的对吗”

    他像是在确认着,他的妹妹不会在某一天,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 然后主动离开。

    因为他曾亲眼看过, 她终于不再信任这世界的样子。

    四月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她看向远处彻夜明亮的灯火, 轻轻说道“我会的。”

    她将手覆在自己的小腹,眉眼温柔“至少为了他她,我也会努力活下去。”

    第二天早上, 阳光穿过酒店厚厚的落地窗帘,洒在了大床上。

    姜蔓揉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狗比敢把她房间的窗帘拉开害得她的美容觉被打断的,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自己那个便宜未婚夫正在窗前打电话。

    姜蔓光着脚走过去就想给他一拳,结果被他捉住手,绕了半圈,拎起来收进怀中,光溜溜的双脚落在他的脚背上。

    宋嘉阳在她眼前晃了晃晃了晃手机,做出一个口型“我、姐。”

    姜蔓被他抱在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坦白说,宋嘉昕的威名,即使跨越大洋彼岸,在上海滩这些富家千金的耳中,还是如雷贯耳的。

    姜蔓对宋嘉昕甚至有一种盲目崇拜,她的梦想就是学习宋嘉昕、把她的婚纱品牌做大做强红遍世界,然后她就可以踹了宋嘉阳去和小鲜肉们潇洒自在。

    到时候要什么男人没有,谁还管他妈的这场商业联姻。

    但是现在她只能乖乖地缩在宋嘉阳的怀里听着他打电话。

    好不容易他说完了,姜蔓从他怀里挣脱,面色不善“谁准你进我房间的”

    宋嘉阳按按疼得要死的额头,没空安抚大小姐“三件事。第一,我一夜没睡现在还要出门买早饭送去医院;第二,我要带四月回美国,你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们走;第三,四月的事情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瞒着我”

    说起别的还好,这是唯一一件提起来姜蔓会对宋嘉阳心虚的事情,她立刻转身吐吐舌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宋嘉阳像个跟屁虫一样黏在姜蔓身后,仿佛势必要一个说法。

    四月打着哈欠从套房的另一间卧室出来的时候,还和这对未婚夫妻打了个招呼“早,你们感情真好。”

    姜蔓立刻炸毛“你骂谁呢”

    林四月耸耸肩,十分镇定自若地去洗脸刷牙。

    收拾好自己,宋嘉阳去买早饭,四月和姜蔓一起去了医院。

    院长阿姨起得很早,林思思小朋友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正坐在病床上吃她的病号餐。

    她只能吃流食,四月走过去看了一眼,捏捏她的脸“真可怜。”

    小姑娘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没有因为这场生病而变得低落,她好像根本不明白那些沉重的医学术语和可能会在她身上发生的糟糕结果。

    这是四月第一次看到她没有在上蹿下跳,挑了挑眉看她“这里到处都光秃秃的,可没有树给你爬。”

    小女孩鼓鼓嘴巴,像是攒了一些勇气问她“院长奶奶说,你会救我的对吗”

    四月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才轻轻说道“我会想办法,你也要想办法。”

    林思思小朋友皱皱眉“想什么办法”

    四月的手覆在她的发顶“做手术会很疼,吃的药会很苦,在医院的日子会很枯燥难捱,这些别人都帮不了你,是你需要自己想办法的事情。”

    小女孩已经吃完了她的早餐,她很乖地想要像在福利院里一样将碗碟送进洗碗饭,被四月接过,放在旁边的案桌上。

    林思思小朋友有些懵懂又迷茫“你也生过病吗也要这样想办法吗”

    五月的阳光撒在雪白的床单上,连医院的消毒水味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忍受,透着几分春天的味道。

    四月顿了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良久,她反驳道。

    “但那个时候,我有喜欢的男孩陪着我。”

    下午的时候,院长阿姨要回苏州处理福利院的事情,四月将她送上车,然后回病房陪着那个小姑娘。

    护工要明天才能到,所以那天下午,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女孩,别扭地窝在同一个被子里用平板看蜡笔小新。

    看到小新又被美伢女士爆揍,林思思小朋友“咯咯”地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拉拉四月的衣袖“早上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是你的家人吗”

    四月沉浸在动画里,被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扭过小姑娘的脸“小朋友,看男人不要光看脸,因为有的时候男人的脸蛋是拿他们的脑子换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然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程延哥哥长得好看也很聪明”

    四月看着她明媚的眼睛,别开脸,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很聪明”

    林思思小朋友竖起小手指“因为他可以赚很多钱院里的小朋友都这样说,赚大钱的人都是聪明的人”

    她说完,戳戳四月“你也别难过,我们比程延哥哥年纪小,再大一点就和他一样聪明啦”

    四月沉默地看了她两秒,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无情地纠正道“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聪明。”

    想了想,她补充道“尤其是你的程延哥哥。”

    林思思小朋友闻言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跟四月瞪着眼睛气鼓鼓的,但又找不到理论反驳。

    但是下一秒,她看到了四月身后的门外,那里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小姑娘开心地张开手,朝着门那边叫道“程延哥哥”

    四月在听到女孩声音的时候,不可抑制地身形轻轻一颤,到底还是没能割裂对他的所有本能反应。

    她静静地侧过身,撞上了那双眼睛。

    也不过是一两周没见,他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眉目里看不到一点温柔缱绻的痕迹,瘦了很多的脸露出刀削一般的侧脸,显得整个人冷硬无比、甚至还带着冰一样的刺。

    四月站起身,将小姑娘床边的位置让出来,然后离开了病房。

    她去楼下买了两块小姑娘能吃的甜点,然后提着漂亮的纸盒,慢慢地走回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看到程延在等她。

    他站在门口,如同一棵屹立的树,背脊挺得笔直,却落尽了繁华。

    一株枯木。

    他转过脸来,看到她,开口的声音也没有放软,只是说“我有话要对你说。”

    四月点点头,跟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有一大扇落地窗,隔着玻璃,能看到下面行色匆匆的赶路人。

    程延的手指搭在栏杆上,没有看她,只是指尖捏得发白。

    他问她“你要带她一起回美国”

    四月神色平淡,轻轻地“嗯”了一声。

    程延顿在那里,没有波动的眼眸像是被狠狠戳了一下。

    良久,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连开口和她说话都变得很艰难。

    “林四月,我只问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他抬起眼睛“我在等你,我从未放弃过等你,你真的、”他顿了一下,像是喉间有刀在割“不打算回来了吗”

    他说得决绝,那仿佛是他最后一次鼓起勇气对她说出心中的爱意。

    四月看着天边一点点沉下去的暮光,像是在看一场绚烂的葬礼。

    她轻轻对着她的少年说“嗯。”

    那一刻她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绝望的世界角落有他相伴,想起孤独的年少因为他而璀璨,想起也曾以为是生命的尽头,却被他从死神手上夺回。

    她的手想要抚上程延的唇角,再弯起一个弧度,却被他偏头躲开。

    他沉着声音,像是在咬牙威胁“林四月,等不到的人,我就不会再等了。”

    他像是在宣布什么,又像是在唤醒什么,重复道“我不会再等下去了。”

    四月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的一切都牢牢记在心里,她轻声应道。

    “好。”

    她转过身,补充道。

    “那就别等了。”

    那一天的林四月走在那条撒满落日余晖的医院走廊,难得地很平静。

    即使他们都知道,那是一场感情的终结。

    十几年的纠缠与爱恨,终于在那一刻落幕。

    四月没有哭,她想起她对姐姐宋嘉昕说过的话。

    她说她只能原谅一半的他。

    那一半是他的自卑和自负。

    剩下的那一半,可能会在未来她不得已而放弃他的那一刻扯平。

    而现在,在死亡走在眼前的时刻。

    她原谅了全部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麻了。

    我昨天下午跟我的大胡子导师etg,他说了一大堆问题,我只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四个字不如重写。

    anyay,中秋快乐宝贝们和家人在一起的祝阖家欢乐独自在外求学的祝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