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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岚直接坐到了船板上, 手腕从护栏之间伸出去，修长指尖刚好碰到人鱼冰凉湿润的脸颊。

    他低声地说“刚刚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你没有找到我。”

    人鱼像是恶作剧成功，稍微歪了下脑袋, 眉梢轻轻一挑, 又温温柔柔地向他的人类伴侣笑了起来。

    鱼岚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问“你要尝一尝我们人类的食物吗”

    人类食物

    周绵上次吃那个“烤肉”，口感和味道都好奇怪,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想知道他的伴侣平时都吃什么。

    鱼岚站起来“你在这里等我，我半分钟就回来。”

    鱼岚拿了一包牛肉条，他比较喜欢吃这些有嚼劲的东西。

    他撕开包装袋，将里面的一根牛肉条递给人鱼。

    人鱼盯着那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看了一会儿，然后用一种很迟疑的表情将牛肉条放进了嘴里, 咬了一下。

    鱼岚问“好吃吗”

    人鱼低低地说了什么，鱼岚听不太懂, 不过从表情看起来他的人鱼似乎不喜欢牛肉条

    以后还是给他抓鱼算了。

    周绵花了好长时间才把那根牛肉条吃光，虽然跟他以前吃过的食物不太一样, 但味道还是不错的就是有点咸。

    鱼岚伸出手去抚摸他的头发，自言自语般喃喃道“你以后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我可以在海边盖一间房子。”

    “然后给你弄一个很大的游泳池。”

    “你想在海里也可以, 每天我都去海边见你, 如果想跟我住在一起，那也可以到我的家里来，我给你抓鱼吃。”

    人类一下话了好多话, 周绵有点听不太懂, 只是睁着一双深邃的眼睛望着他的伴侣。

    鱼岚没有想过跟人鱼一起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但如果对象是眼前这一条他是有期待的。

    人鱼的速度其实比轮船要快很多，蓝色尾巴在海里轻轻游动, 周绵不急不缓地跟在轮船的身后。

    海面上非常平静，游轮行驶而过，留下一圈一圈浅浅的波纹，很快又恢复平静。

    周绵本来在吃人类喂给他的“海带丝”，然后像是敏锐地嗅到正在飞快接近的某种危险，他松开了抓在护栏上的手，转过头去。

    鱼岚看到人鱼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怎么了”

    人鱼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鱼岚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告别”甚至是“诀别”的意思。

    鱼岚猝然意识到了什么，抬眼向远处海面望去海面上，两面旗帜一样的黑鳍以非常快的速度向他们的游轮，或者说向人鱼的方向追赶而来。

    那是两只成年虎鲨。

    是人鱼在海洋里的天敌。

    他们可能是闻到了人鱼的气味，然后一路追赶而来。

    而周绵能够嗅出，那是曾经袭击过他的那两只虎鲨的味道。

    他们还没有离开。

    虎鲨的速度是远远不及人鱼的，周绵想要摆脱他们轻而易举，但是他们或许会攻击轮船，或者分开行事。

    周绵不敢赌。

    他最后看了他的伴侣一眼，然后转身潜进了海里。

    他一定会保护这个人的。

    鱼岚盯着浮在海面上的两个黑色背鳍，拿起了被他放在一旁的长刀。

    一只成年虎鲨不是人鱼的对手，但是应对两只就会有些麻烦。

    人鱼的体型小、移速快，远比鲨鱼要灵活，两条虎鲨一前一后地将人鱼围住，用头部、尾部和牙齿向周绵发起攻击。

    鱼岚看不到海面之下是什么情况，只有剧烈的波纹、涡流不停地在海面上动荡。

    鱼岚握紧了手指。

    从背鳍的大小来看那至少是两只成年鲨鱼，他的人鱼能够应对他们吗

    鱼岚不敢贸然下水人类大概是疯到自寻死路才会在水下跟虎鲨作战。

    直到他看到了海面上浮起了一枚带着血的蓝色鳞片。

    鱼岚心脏抽搐似的一疼，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再也忍不住，指尖在刀锋上用力一划，左手的三指多了三道血口，滴滴答答地向下滴着血珠。

    血滴“吧嗒”一声落进海面，属于人类特有的血味在海水里蔓延开。

    一条虎鲨像是嗅到了什么腥甜的味道，忽然放弃了对人鱼的进攻，转而迅速地向轮船的方向游去。

    周绵的神情一变，游过去拦住那条虎鲨但是人鱼的体型跟虎鲨正面对上是完全不占上风的，他们依靠的是灵巧和瞬间爆发的力量。

    周绵的身体被鲨鱼甩过来的尾巴重重拍了一下，直接被拍出去十几米远。

    鱼岚将手伸出船身，血液不断地向下滴落，在海面上拉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忽然，游轮像是被撞了一下，整个船身都剧烈一震。

    虎鲨哗啦一声越出水面，血淋淋的巨口一口咬上来，森白牙齿几乎要切到鱼岚的脚趾

    鱼岚目光冰冷地盯着那条虎鲨，忽然毫无征兆地踩着护栏跳下，一刀劈了过去

    那速度也是快的不可思议，一泼银亮弧光破水而下，直直切开了海面，在鲨鱼的皮肉上拉出了一道长而深的伤口，虎鲨连躲避的反应都没有做出来，小半边脑袋差点直接被锋利刀口豁下来

    “噗通”一声，鱼岚落进了水里。

    大片大片浓郁血雾从虎鲨的脑袋断口喷涌而出，鱼岚眼前骤然一片血红，他几乎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任何动物的脑袋被削成那样，肯定都是活不成的。

    虎鲨没有想到竟然会被一个弱小的人类留下致命伤口，身体愤怒地搅动着水流剧烈翻涌，垂死挣扎之下，它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上了鱼岚的身体

    在海水里，人类的速度跟鲨鱼比起来就慢了很多，那就像是被快倍速播放的镜头。

    而且鱼岚的眼前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有一股巨大的水压向他涌了过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危险

    鱼岚下意识地向后一踩水，本来应该落在他腰间的鲨鱼牙齿合在了他的右腿上，将他的小腿几乎咬了个对穿，鱼岚感觉到腿上一阵激痛，随后神经就像被切断了一样的麻木。

    虎鲨像是想要同归于尽，拉着人类的身体向下沉。

    虎鲨的身体就在鱼岚触手可及的地方，鱼岚本来可以将刀插进鲨鱼的脑袋里，彻底杀死这个庞然大物

    但是这个时候，从他的裤子口袋里飘出了一片微微泛着蓝光的东西。

    鱼岚想都没想，他的第一反应是伸出手，将那枚蓝色的鳞片紧紧地抓进手心里。

    那是人鱼送给他的鳞片。

    长刀从鱼岚的手中脱出，沉进了海底。

    带着血腥味的水流四面八方而来，从鼻腔、喉管淹没进呼吸道。

    鱼岚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不清了。

    从鱼岚下水，到他杀死那条虎鲨，其实只是非常短暂的时间。

    周绵闻到了不远处像是炸开了一样的浓重血腥味，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硬生生地受了这一下虎鲨的牙齿深深咬进了他的腰，同时，人鱼锋利的指尖瞬间没入鲨鱼的头部，随即整条手臂都插了下去，活生生撕开一条鲜血淋漓的裂口。

    虎鲨的躯体微微抽搐了几下，然后在海水里翻了个身，开始慢慢地向上漂浮。

    周绵忍着腰间的剧痛，快速游到了鱼岚身边，将在海水里不停下落的人类伴侣抱进怀里，然后带着他游上水面。

    他小心翼翼地将鱼岚放到一块凸起的礁石上。

    鱼岚右边小腿受伤很重，不停地在往外渗血，很快就染红了整个石面。

    周绵将他的脚踝握在手心，然后低头含住了他的伤口。

    人鱼的体液有很好的疗伤作用，可以促进伤口愈合，还能消毒、隔离。

    鱼岚的小腿上凝起一层薄薄的保护膜。

    周绵又将他的身体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其他的伤口了，这才稍微放下心。

    然后人鱼抱着他的伴侣坐在石头上，期盼地等他醒过来。

    周绵以为鱼岚会很快就醒过来的。

    他已经为鱼岚处理好的腿上的伤口，不再流血，那里会很快地愈合，连伤痕都不会留下可鱼岚仍然在他的怀里昏迷不醒，甚至连呼吸都逐渐变得非常微弱，生命体征在迅速地流失。

    周绵这才意识到，人类可能不止是受了外伤。

    人类在海洋里是很脆弱的，身体的任何器官都不能接受水的侵入。

    周绵抱着他的伴侣束手无策，他知道怎样能够处理他的伤口，可是却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醒过来。

    人鱼是不会被淹死在海里的，可是人类会。

    人鱼连“人工呼吸”是什么都不知道。

    周绵望着鱼岚苍白失血的脸颊，想

    可能只有他的同类能够救他。

    这里离某个码头很近，很快就要到岸边了。

    以人鱼的速度五六分钟就可以到那里。

    周绵把鱼岚打横抱进怀里，然后带着他向远处游去。

    快要到码头的时候，来来往往的游轮逐渐多了起来，周绵不认识那些人类，不确定他们对于同类是否拥有善意，并不敢贸然将鱼岚交到他们的手里。

    周绵抱着鱼岚躲藏在码头的木板下面，看到一辆小渔船晃晃悠悠地从海面上划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周绵以前经常见到的渔夫。

    周绵见过他给“幼年期”的人类喂过食物。

    周绵从码头下游出来，将鱼岚小心放到了岸边。

    渔夫一下船，就看到岸上躺着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手里好像还握着什么东西。

    渔夫先是见怪不怪地给溺水的熊孩子做了紧急处理，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的手指头掰开被他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是一枚极为漂亮的蓝色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