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 “三清园”结束本地电视台春节戏曲晚会的全场录制后,在古文化街茶楼开了封箱专场,这场演出结束, 就标志着戏班今年所有的演出场次全部完结, 演员们答谢过戏迷厚爱, 要一直等过完旧历新年, 到正月才重新“开箱”。
晚上演出结束后, 楚杭和陆越岩一起回家。
年关将至, 士干路上越来越堵, 好在楚杭的驾驶技能日渐娴熟,并且很神奇的是, 他虽然坐车时晕得那么严重,一旦坐在驾驶座握住方向盘, 失重晕眩感真的就消失得无影无影,一身轻松。
陆越岩坐在副驾,眼睛留意着周围的车况, 偶尔提醒楚杭一下,等车子下了士干路后, 问“今天回哪边”
楚杭目视前方, 开车的时候神色格外认真, 闻言随口答道“回杨家”
“小先生。”话未说完, 就被陆越岩打断。
“怎么了”
陆越岩哭笑不得地提醒他“这大半年您老人家天南海北飞, 演出行程就没断过档, 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到了你封箱,终于能休息一段时间,是不是也应该抽空安慰一下你独守空宅的男朋友了啊”
楚杭闻言愣了愣,随即笑道“哟, 挺委屈呗”
“那是相当委屈,且敢怨不敢言。”陆越岩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再不给我个眼神,我都要化身古文化街望夫石了。”
楚杭笑着躲了一下他的手,想了想,说“那回你家吧,戏班放假了,师哥师姐都有自己的事,我我这几天没安排,陪你去看看爷爷”
“行。”陆越岩一口答应,又问,“原来的时候,除夕晚上都是怎么过的”
“没什么特别的。”楚杭说,“就和师哥师姐包饺子,然后看春晚,不过我一般坚持不到晚会结束就睡了,熬不住。”
陆越岩“嗯”了一声没说话。
楚杭福至心灵,瞥他一眼,笑着问“怎么,今年你有打算”
“是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陆越岩试探着问“每年除夕我都是陪爷爷过年,今年和我们一起吗”
“要守岁吗”楚杭问得很认真,不为别的,就怕真的需要的话,自己坚持不住。
“那倒不用。”陆越岩说,“老爷子也熬不到那么晚就睡了,咱们就回老宅陪他吃顿饺子,晚一点等他休息了就回来,好不好”
楚杭思索片刻,答应得很干脆“好的呀。”
“那”陆越岩沉吟一瞬,“你家那边”
“不需要。”楚杭音色陡然转冷,“我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年了,今年也不例外。而且那不是我的家。”
陆越岩叹然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说不清是心疼还是心酸,“好,不回去,就我陪着你。”
转眼就到了大年三十。
昨天晚上楚杭和师哥师姐商量年后“开箱”专场的节目单,聊到很晚,索性就在自己的房间睡了,没再去对门打扰陆越岩,谁知一大清早,对面的人就上门要人来了。
楚杭刚刚洗漱完,听见楼下院门的敲门声,从二楼下来去开门,一抬头,就看见陆越岩手里拎着一副春联,站在门口第一句话就是“小先生,过年好啊,新的一年祝您花路繁盛,名扬四海”
楚杭笑着回敬“陆师傅,您也过年好,新的一年祝您心想事成,八面来财”
陆越岩问“还有下一句呢”
“嗯还有什么”
“啧。”陆越岩从门口进来,对这个疑问微微表示不满,“刚刚是商业互捧,接下来才是男朋友的新春祝福。”
“哦”楚杭不免失笑,随他进屋时想了想,轻声说,“那就简单点吧男朋友,新年快乐。”
陆越岩心满意足“新年快乐,男朋友。”
听见院中动静,杨继三兄妹也从楼上下来,照例是互彪吉祥话环节,热闹过后,杨继看见陆越岩一直拿在手里的春联,好奇道“陆总这是新年送温暖啊”
“自己写的,杨老板别嫌弃。”陆越岩把春联递给杨继,笑道,“新的一年,给咱们戏班图个好兆头。”
杨继和叶天将虚虚对叠的春联展开,只见烫金红纸上几个大字笔锋遒劲,自带风骨
声中有情,情中有声,一曲唱尽爱恨
音内藏调,调内藏音,半折演罢兴衰
横联五个大字点睛之笔戏腔春满阁
杨继来来回回将这副春联吟读三遍,而后高声喝了句彩“好”
大年三十这天上午,陆越岩陪楚航和师哥师姐们准备正午年饭,最后整整做了一桌子玉盘珍馐,开饭时,几个人围桌而坐,热热闹闹地过了个团圆年。
吃过午饭,楚杭拿着大师哥给的红包,美滋滋地随陆越岩回到家里。寒冬时节,正是一年最冷的时候,室外白雪满地,数月不融,但屋子里的暖气却烧得很旺,一室春意。
两个人脱了同款不同色的羽绒服,窝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相拥睡了个午觉,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起床出门,先去超市买了晚上包饺子的食材,而后直奔章老爷子老宅那边。
老城区这一带的年味更浓,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贴上了春联,过上了大红灯笼,放眼看去,一片喜气洋洋的红。
楚杭随陆越岩进门,老爷子照例等在屋外的石阶上,一身大红色加棉唐装,要多精神有多精神。
楚杭站在台阶下,眼尾轻弯,先给老爷子拜年“爷爷过年好,祝您松柏长青,福寿安康”
“好好好”章老爷子哈哈大笑,招呼他上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大红包,塞到楚杭手中,“过年啦,爷爷也祝咱们小先生大马当先,大炮而红”
“已经够红了。”陆越岩等楚杭道完谢,笑着从他身后走上来,“差不多就得了,现在我都天天见不着人了,再红,您孙子可就正成孤家寡人了。”
说完又笑眯眯地向老爷子伸手“爷爷,我的红包呢”
老爷子就一点都不双标,非常公平对待“你先把春联贴上再说”
陆越岩“”
保姆阿姨归家过节了,于是晚上这顿饺子就由两个小的亲自下厨包,楚杭向来厨艺一般,简单的家常菜倒是能马马虎虎做一点,但是包饺子这项技能却着实不怎么样,好不容易捏成了几个,放在案板上和出自陆越岩手的一对比,顿时高下立判也可说是惨不忍睹。
小先生就很忐忑“要不我这几个别煮了吧,也太丑了。”
“谁说的”陆越岩手中动作娴熟迅速,看了一眼手边那几个饺子如果也能称之为饺子的话,笑道,“能把水饺包成琉璃球,这可不是谁都会的本事,没事,回头都盛我碗里,一个都浪费不了。”
饺子包了两种陷,一共一百个,取个“十全十美”的寓意,陆越岩分出今晚要下锅的,将剩下的饺子放进冰箱冷冻层,给老爷子留着以后吃,方便还省事。
掐着时间做的饭,七点半的时候饺子出锅,祖孙三人伴着春晚的开场曲吃年夜饭。
动筷前陆越岩拿过老爷子珍藏的佳酿,笑着问“爷爷,大过年的,我陪您喝两盅”
“那敢情好”章老爷子这一晚上笑得嘴角都没落下来过,不过稍一迟疑,又问,“那你喝了酒,怎么开车啊”
楚杭接过话来“没关系爷爷,回去我开车,一样的。”
大过年的,老爷子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三个人边吃边聊,一顿年夜饭是说不尽的温馨美满,最后放下筷子的时候,楚杭自己吃了满满一大盘饺子,陆越岩吃了一盘零一碗楚杭包出来的那几个异形水饺全部进了他的肚子,还陪着老爷子喝了多半瓶高粱纯酿,堪称“饺子就酒,越喝越有”的当代典范。
吃过饭收拾了餐桌,已经快九点了,两个人陪着老爷子又看了会儿春晚,一直到十点半,老头儿要休息了才离开。
年三十晚上,老城区这边定时禁燃,接连不断响彻天际的炮竹声过后,空气中尽是淡淡的烟火气息。
两人并排走在长长的胡同中,四周重归宁静,片刻之后,楚杭垂在身侧的手便被陆越岩握住。
楚杭悄然勾了勾嘴角,而后轻轻回握住他。
身后积雪的小路上留下一串并联的脚印,陆越岩忽然轻声问“大过年的,今天还回去吗”
楚杭心中微动,抿了下嘴角,过了几秒才回答“不回了。”
最简单的对话,却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个时间,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通行,楚杭一路绿灯,带着陆越岩驱车回家。
进了院门,陆越岩一言不发,紧紧握着楚杭的手,几乎是步履不停地将人拉进卧室。
刚进门,楚杭下意识想要去摸墙上的灯源开关,可手还没抬起来,人便被重重吻住。
陆越岩的吻还带着醇厚浓香的酒意,楚杭明明没有喝酒,此刻却也不受控地微醺。
围巾,羽绒外套,卫衣卫裤都在深吻的间隙洒落一地,直到两人脚步错乱地交叠这摔进大床中,陆越岩才稍稍放过他。
可能是屋内的暖气太足,在这样三九隆冬的深夜里,窗外寒风乍起,但楚杭就是觉得热得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熊熊烈焰之上,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蒸烤。
一滴汗珠从他额前滑落,刚刚滑过眉心,便被陆越岩温柔吻尽,而比吻更温柔的,是他此时低哑的声调“男朋友,想好了吗现在再给你一次临时说不的机会,错过了,再往下可就由不得你了。”
楚杭压住胸腔里急促的喘息,一双清亮的眼眸此时犹如水洗般清透湿润,他静静地看陆越岩半晌,视线从他的额头一直逡巡到唇畔,只不过几秒时间,陆越岩却觉得那眸光如有实质,一掠而过时,将他心底已经要烧成灰烬的那团火燃得更旺。
片刻后,楚杭慢慢抬起手臂,环住了他的颈项。
“我”楚杭犹豫了一下,几乎用轻不可闻的气音,在他耳边慢声说,“复习一下之前学过的知识点。”
轰的一声,只这一句,烈火燎原,将仅存的理智烧个干净,一触即发,再难收拾。
楚杭确实是太久没有过了,自从和当初陆越岩分开,他不仅感情经历一片空白,情事之上,更是再没沾染过半分。
紧张,轻抖,目眩,晕感。
好在陆越岩足够细心也足够耐心,一点一点地,重新带着他,走进那片曾经只属于两个人的春宵帐暖。
生涩,放松,迷乱,甘甜。
楚杭像是一条搁浅许久的游鱼,一朝重回大海,随波逐流,任尔东西,最终甘之如饴地在连叠不断的海浪冲击下,喟叹饮泣。
骤然一刻,雪白修长的颈项骤然绷出一道凌厉的弧度,楚杭迷惘失措,最终沉落于深海之底。
直到耳中巨大的嗡鸣声渐渐消退,他才听清将他紧紧抱在怀中的那个人,一遍遍在耳畔重复的低语。
像是无名浪花温柔轻抚,陆越岩说,我爱你。
相识多载,爱恨别离。
这是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杭休养。
陆总休战。
十九休可羞死我啦
感谢追文订阅的小天使们,十九花样比心
本章前排继续掉落红包,爱大家,ua感谢在20211012 17:30:2420211013 20:45: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灼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