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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第二天清早,楚杭和叶天到了杨继家中,先被大师哥领着院里院外楼上楼上的转了一遭后,又和他一起到了市中心“三清园”现在驻场的那家剧院。

    前台后场,走过一圈,现代化的舞台设计,科技感和传统韵味完美融合的舞美背景,可以满足各种戏目的实时场景变换,当初以为古文化街茶楼的戏台就已经是顶配了,可眼前的戏台恢弘繁丽,又岂是那间茶楼可以媲美的。

    临近中午,楚杭暂别师哥师姐,打车往冯冰家去。

    他这次回来前就告诉了青姨归期,期间冯冰更是一天好几个电话的问,天天就盼着他呢,眼下终于落了地,要不是昨天太晚了时间不允许,楚杭恨不得下了飞机就直接去家里了。

    冯冰依旧独居在城南的那座小四合院中,从容平和,这么多年,不管楚杭什么时候来都是一个感觉,就好像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变迁,发生再多光怪陆离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这座小院却始终静谧安宁,像是不被打扰的一处桃花源,青姨久居桃林之中,永远有着与世隔绝的超然与洒脱。

    进了门,冯冰就在正厅的屋檐下等他,等楚杭走近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先拉住了他的手,眼眶微红,细细打量一番,才说“瘦了啊孩子。”

    楚杭抿着唇角,眼尾也有些湿润,闻言故意笑道“不能和您比啊,您怎么还是这么漂亮啊,一点都不老的”

    冯冰拉着他进屋,被他两句话就哄得笑出声来“国外待几年,还会说花言巧语”

    “没啊。”楚杭紧紧握着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才察觉这双牵着他长大的手,手背上的皮肤竟然也有了岁月的痕迹,不如从前那般细腻光洁“句句都是大实话,我青姨什么时候不美我青姨什么时候都美”

    两个人走到中厅坐下,楚杭挨着冯冰,从来都清冷寡言的人,这时候却变得格外健谈,和她讲这些年在国外生活的经历,讲团队现在的发展现状,最后说“青姨,当初我要去国外,你没拦着,那我现在也能说一句,我没辜负你的期望,虽然能力有限,但那是你的个人项目,我一直在竭尽全力,争取做到最好。”

    冯冰拉着楚杭的那只手就一直没放开过,眼里都是这个风姿灼灼的青年,看向他的眸光,就真的如同看自己的孩子一样,温和,慈爱,带着不加掩饰的稀罕“那是,我们小杭什么时候让我失望过你一直很棒,青姨心里最有数了。”

    楚杭笑着问“那我这次回来,您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嘱咐我的”

    楚杭从小就让人省心,按理说冯冰对他早已经没有了任何要求,但偏偏,这次她却沉默了半晌,轻轻点了下头,说“还真有件事,我想让你去办。”

    楚杭微微坐直了身体“青姨说。”

    “我想办一个纪念专场,全国巡演,五个城市五场戏。”冯冰说,“按理说你还兼着海外的推广项目,这件事不应该再让你费心,但是我想来想去,别人都不合适,还得你。”

    冯冰在早些年间也办过个人专场,不过那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了,那时候楚杭还太小,白梓雯也没有过世,他被妈妈抱着坐在戏台第一排,给冯冰叫好捧场,现在回想起来,早已经记忆浅淡。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青姨居然又动了唱专场的念头,而且规模还不小,全国十场演出,从联系承办方到赞助商,再到确定专场巡演的城市和场地,这一桩桩一件件事,都不是那么简单容易的。

    不过既然青姨要办,那就是再难也没什么好说的,她一辈子醉心京剧,隐退舞台这么多年,现在想要重新登台,就算中间阻力再大,楚杭自然义不容辞地为她鞍前马后。

    “好,我给您操持起来。”楚杭点点头,干脆利落地答应,想了想,又笑着问了一句,“我就是有点好奇,您怎么又动了办专场的心思了呢这是要重出江湖啦”

    哪怕已经都是二十五岁的大小伙子了,楚杭在冯冰面前,还是会不自觉地流露出稍显稚气的一面,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举止间的小动作,都还保留着孩提时期的小习惯,这一点,可能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冯冰闻言温和地笑了笑,像是很喜欢他这样不自觉地跟自己撒娇,而后才慢声说“不是我的个人专场,我这么多年不登台,其实是真的没有那个心了。”

    楚杭有些意外“那是”

    冯冰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楚航的眼神蓦然就多了一分久远的怀念,她隔了几秒,才轻声说“到今年,你妈妈离开我们,就整整二十年了。”

    楚杭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瞳孔骤然紧缩。

    冯冰拍拍他的手,似是安抚,眼神却依旧柔软“二十年这么久了,可我怎么觉得,有时候这时间,就像是停住了一样,怎么都不往前走了”

    “可能真的是人老了,年纪大了就越来越爱回想过去的事,有时候半夜醒了睡不着,我就会想,和姐姐一起登台唱戏,就好像还是昨天的事一样。”冯冰失笑,摇摇头,缓声说“可哪能呢,这一晃眼,二十年都过去了。”

    七千多个日日夜夜,你儿子都长这么大了啊,可我却没有一天忘了你。

    楚杭长久怔然,心中的惊涛骇浪一层高过一层,他动动嘴唇,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失神地,沉静地看着冯冰。

    究竟要多深的情意,才能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整整二十年,甚至是一辈子呢

    记着她的生,记着她的死,像是一个符号,用自己的回忆,证明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这样一个人来过,又离开。

    “青姨,你”

    冯冰笑着摇摇头,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更像是无声的、平和的劝慰“我想来想去啊,你妈妈逝世二十周年的纪念专场,一定要办,而且,最好是由你来办,你觉得呢”

    “我”楚杭重重喘了一口气,眼眶渐渐发红,他从冯冰的手中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用力揉了一把脸,自嘲道,“青姨,和你相比,我对我妈的念想,似乎都不值一提了。”

    “那不一样啊。”冯冰抚了抚他的发顶想,笑得平和,“她离开你的时候,你才五岁,说起来,你陪着她的时间,还不如我俩一起登台唱戏的时间长,所以我对你妈妈的印象和记忆更深更牢固一些,这很正常,不过小杭,有些事是不能用时间来衡量的,你们是母子,不管生死这辈子都有血缘的牵引,这个谁都代替不了,更是谁都不能比。”

    长久的沉默过后,楚杭重重点了点头“好,这件事我来办,就当是我这个儿子,替她,也替你,圆了一个念想,青姨,你放心。”

    先不论这是为他妈妈办的专场,即便不是,楚杭既然答应了冯冰,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地讲这件事做到最好,只求极致。

    好在纽约的团队目前运转良好,不再需要楚杭像之前那样各地做外联工作,而且团队的工作人员分工明确,经验也日渐老道,所以他就算是在国内长期留守一段时间,也没有什么问题。

    还有两天就是春节了,楚杭想,等过完了这个年,专场的事也就该操办起来了,这样的大事,他必然尽心尽力,半点也不敢懈怠。

    楚杭在冯冰家里住了几天,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又是年关,冯冰哪里肯放他去住酒店,大年二十九这天,杨继那边也再按捺不住,电话夺命连环ca一样,和杨乐两人换着打,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说什么都要楚杭回家来过年。

    楚杭用脸颊和肩膀之间夹着手机,手上忙着给冯冰煲汤放料,语气颇有些无奈“师哥,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回家过个团圆年,但是不行啊,这大年三十,我能让青姨一个人过年吗没有这么办的。”

    杨继在电话里不知道又说了些什么,楚杭失笑,最终妥协道“行,那我跟青姨念叨一声吧,中午去你们那,晚上回来陪她。”说完不禁笑了笑,“好家伙,一个人都不够你们两家分的,我可真抢手啊。”

    吃午饭的时候,楚杭和冯冰说了过年的初步安排,没想到冯冰倒是开明,笑着说“不用理会我,这么多年都是我自己过的,反而觉得清静自在,你们年轻人爱玩,过节应该聚在一起,平时机会也不多,去吧,晚上也甭回来陪我,多大点事儿啊。”

    “那可不成。”楚杭微微皱眉,嘟囔道,“本来中午不能和您一起吃团圆饭,我心里就够不得劲了,要是年三十的饺子再不和您一起吃,我明年得难受一整年,嗯那就先这么定吧,明天中午我去我师哥那,晚上回来给您包饺子吃”

    他这样决定,冯冰当然没有异议,只说都听孩子的,怎么样都行。

    转眼就到了旧历年的最后一天,大年三十了。

    一大清早,楚杭陪冯冰吃了早饭,就有冯冰之前的学生上门来拜年,楚杭陪着说了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出发往杨继新房那边去了。

    过年不好打车,他开冯冰的车出门,等到了杨继家里时,正好赶上师哥师姐们准备做午饭。

    东拉西扯地闹了一阵,楚杭自然就帮着下了厨。

    厨房里的光景更是热闹非凡,他们师兄弟三个人摘菜洗菜,给杨乐和方筱打下手,这一幕幕的场景一不留神就让人恍惚起来,好像时间真的会倒流一般,一下子就回到了之前在杨家小院的那些年,那些安稳却让人留恋的岁月中,每时每刻都如此时一样,他们陪伴,他们依偎,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家人。

    即便有杨乐和方筱两个“中华小当家”坐镇,一大桌子菜弄下来,吃饭的时候也将近一点了。饭桌上,杨继拿出几个红包,像从前那样给三个弟妹,只不过今年的红包比每年还都要厚。

    三个小的什么都不说,更不推辞,接了红包只道“谢谢师哥”,说完再加一句新的

    “更谢谢嫂子”

    吃过午饭,三位男士非常绅士地让杨乐和方筱去休息,主动收了餐桌,洗好了碗碟,又将开放式的厨房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大过年的,戏班几个分社都“封箱”了,无处可去,几个人便兴致勃勃地打了一下午扑克,权当消食,楚杭跟师哥师姐们厮混大半天,五点多的时候才离开,又折回冯冰家,给青姨包饺子去。

    从来都是老城区这边年味更重一些,车子驶入老街区,入眼处处是鲜亮的红,不过这两年禁燃令越来越紧,除了周边的乡村,只要是城里范围都不让放炮了,所以相照楚杭离开时,还是略显清净。

    包饺子的食材是楚杭回来的路上顺道在超市买的,到了家里,歇去一身寒气,喝了一小盅冯冰早就给他温上的银耳雪梨,两个人就开始张罗着晚上的晚餐了。

    楚杭从来饭量不大,冯冰更是不用多说,所以这饺子其实包个三十来个就足够,但即便如此,楚杭依旧非常细心的准备了两样馅儿,冯冰见状还打趣他“看不出啊小杭,没想到你年纪不到,老例儿倒是知道不少。”

    正当时,楚杭搅馅儿的手微微顿了下,而后轻笑着说“没,之前看别人这样弄过而已。”

    冯冰没注意到他神色中一闪而过的怔忪,问了一句“谁啊”

    楚杭微微一笑,却说“没谁青姨,耗油再递我一下呗。”

    与中午在杨继家和师哥师姐们在一起时不同,只要陪着青姨,不管是什么时候,过不过节,心底永远那么平和淡静。

    两个人在厨房忙活了一小会儿,饺子就出锅盛盘了,与此同时,冯冰还做了几个小凉菜。

    春晚还没开始,两个人已经坐在餐桌前,就着电视机中一年又一年的纪录片,吃上了这年三十的饺子。

    无一例外的,楚杭自然又收了一个大红包。

    吃过晚饭,楚杭收拾得当,又陪冯冰看了一会儿晚会,这么多年,冯冰的作息一直十分有规律,养生至极,就连春晚都阻止不了她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九点不到,冯冰便从沙发上起身,摘下看电视时才会带上的眼镜,对楚杭说“我回屋歇着了,你要是愿意看啊就熬熬夜,不愿意在家里待着,还去你师哥那边热闹也行,不用顾忌我,啊。”

    “大晚上还那么冷,我哪都不去了。”楚杭笑着送她出了中厅,到院中左手边的卧室门口,笑着说“早点休息吧青姨,最后再说一次,新年快乐啊”

    “你也是,新年快乐。”

    冯冰进了房间,楚杭回到中厅,自己又看了一会儿晚会,但是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思绪却渐渐飘远。

    其实,他井不是真的哪都不想去。

    有一个地方,他一直想回去看一眼,瞧一瞧。

    杨家小院,那个承载了他太多回忆和过去的地方。

    楚杭靠在椅背上,双手拇指不自觉地相互摩挲着转圈圈,这是他陷入思考时不经意的一个习惯性小动作。

    二师哥说,那间院子,早已经卖掉了,那么大过年的,自己就这么过去,合适吗

    或者其实也不用进屋,不需要打扰到现在的房主,就在院门外走一走,随便看看,也是好的。

    那么,要去吗

    楚杭抬头看了一眼挂在电视机上方的时钟,已经九点半了。

    而后叹了口气,抓起一旁的车钥匙和自己的羽绒服,到底还是出了门。

    就看一眼吧,起码别再给自己留什么遗憾。

    这个时间出门,街道上安安静静,楚杭一路开车向北,全程连过往的车都没看见几辆。

    毕竟是万家团圆的时刻,像他这样的孤家寡人,属实不多。

    马路上清净,所以楚杭车速不慢,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那个熟悉的巷口停下。

    楚杭下车,深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看了看小巷口那棵枝丫凋敝的老槐树,而后终于抬脚,走进小巷中。

    四周静默,每走一步,都像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直到再次踏进这条巷子里,他才终于真切地找到了一点类似于“归属感”的气息。

    他在这里长大,在这里生活,这条小巷承载了他太多太多的曾经,那是镌刻在血肉之中的眷恋,抹不去,舍不掉。

    周围的一切好像还是原来的样子,脚下走过的青石板,两侧人家的院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甚至头顶的那片月光,都让他觉得亲近又熟悉。

    还有几步就到了原来杨家小院的门口,楚杭收住步子,抬头忘了过去。

    这一眼,就觉温暖异常。

    还是原来的那盏老路灯,路灯后面,小院里亮着暖色调的灯影,橘黄色,像是暗夜中一捧温热的火光。

    一步,两步,楚杭慢慢靠近,从院墙外望过去,他看见自己原来住的那个房间竟然也亮着灯,也是他喜欢的暖色调。

    而就在他距离院门不到两步远的时候,小窗里的那盏灯突然熄灭了,楚杭一下站住脚步。

    四周真的太安静了,静到他甚至能听见依稀的脚步声传来。

    不多时,脚步声走进院中,紧接着,院子里的灯也熄灭了。

    楚杭一颗心微微下沉

    看来今天确实不巧,没想到大过年的,这家新主人这么早就要休息了。

    可紧接着,正当楚杭犹豫着是走,还是再多留一会儿的片刻,院门“吱呀”一声,忽然从里面被人拉开。

    楚杭猝不及防,没有一点点准备,站在门口倏然抬头看过去。

    然后瞬间愣住。

    那一刹那,他不知道是该怀疑自己的眼睛,还是怀疑此时所见的一切,其实只是一场醒不过来的癔症。

    而这一刻,刚从院子里关门出来,站在他面前的陆越岩一转身,也顿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小杭

    陆总有、有缘千里来相会憨憨紧张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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