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在一家清吧里。
程燃去的一直都是清吧。只是和朋友坐着聊聊天,其他人喝酒,他就喝饮料。
有人嘲讽他来酒吧居然还喝饮料,要么就是喝牛奶真的还把自己当成未成年的小朋友呢
然而程燃就是如此坚持。他莫名觉得廖如鸣应该不会喜欢他喝酒的,所以他也从来不喝酒。
但是他明明不喝酒,却还是要来酒吧他自己从未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矛盾之处,但是在廖如鸣离开之后,这一次他又来酒吧中,他就开始思考自己过去的种种行径了。
是否真的有些过分了是否真的已经严重到让廖如鸣对他彻底失望了
程燃感到了些许的迷茫。
在封闭环境中度过了自己重要成长期的程燃,很大程度上在人际交往上十分无知。很大程度上,反而是廖如鸣教会了他如何与人沟通与相处。
可是,廖如鸣教会了他所有,却恰恰没能教会程燃与廖如鸣自己相处。
世事无常。
有的时候,人们恰恰无法与自己最亲密的人相处。
现在程燃回顾过去,他意识到,廖如鸣对于他出外交游这方面的事情,其实始终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复。
“我当然不怎么介意。”
“你想要去的话,你就去吧。”
“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事情,这就是我的想法。”
“我知道你喜欢出去玩,所以在有空的时候,你当然可以去放松自己。你喜欢就好。”
这都是廖如鸣曾经说过的话。
他说的倒是挺认真的,但是
但是现在程燃重新回顾这些话,却突然意识到,这些话中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廖如鸣自己的想法。
他总说,程燃自己“愿意”“喜欢”“想要”的话,那就去做。
可是,廖如鸣的想法呢
他“愿意”“喜欢”“想要”程燃时常出去游玩吗
廖如鸣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总是模棱两可的。
廖如鸣说着“你想去的话就去”,可是他自己呢他的态度又是什么呢
程燃陷入了茫然之中。
这个骄傲且骄纵的程家继承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廖如鸣并非如同他想象中的那样支持他的行为。
其实很明显不是吗
任何人说着“你想去的话就去”,其实都是在下意识隐藏自己的立场。
他的立场可能是支持,也可能是反对。
可是现在廖如鸣都选择离开了,程燃自然也明白了,他的立场是什么。
他不喜欢程燃的顽劣、不喜欢程燃总是逃避自己的责任。他或许认为曾经的傅平里过度关注浮空城,但是他实际上是欣赏这种在事业上有所建树的男人的。
而程燃嗯
纨绔子弟、废物点心。
廖如鸣从未在程燃的身上,看到过那种类似于纪知淮和傅平里那样的天赋,以及强大。
程燃看起来好像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家子弟,清闲富贵、优哉游哉,每天都在做些自得其乐的事情。
在很大程度上,廖如鸣是并不喜欢这样的人的。如果程燃不是他的恋人,那么廖如鸣甚至可能不会浪费一秒钟的时间在这样的男人身上。
但也正是因为程燃是他的恋人,所以廖如鸣给了他极大的宽容与溺爱。
他几乎放任程燃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像是宠爱一个孩子一样宠爱着他的恋人。
而他的恋人甚至完全不知道,廖如鸣在这件事情上其实是持反对意见的直到廖如鸣离开。
所以这个时候,终于意识到廖如鸣的立场的程燃,盯着聊天框里廖如鸣的头像,心中突然委屈地想可是,如果你什么都不跟我讲的话,那我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呢
廖如鸣把程燃宠坏了,让程燃以为,他无论做出什么事情,他的廖先生都会永远陪在他的身边。
无论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情况、无论什么身份、无论什么世界这是廖如鸣给他的一个承诺。但是现在,廖如鸣却又离开了。
程燃撑着下巴,望着廖如鸣的头像,似乎又看见了他的廖先生,笑着,站在他的面前,用一种温和的、包容的、懒洋洋的眼神望着他。
那是廖如鸣惯常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
可是想到那天晚上,廖如鸣毫不留情地、毫无留恋地离开时候的样子,程燃又轻微地颤抖起来。
那才是廖如鸣的本质吗
他把他宠坏了,然后,就把他扔下了。
程燃呆呆地看着。
“喂喂,不是吧程小少爷,你怎么哭了啊”
周围有人大惊小怪地喊着。
程燃自己擦了一把眼泪,红着眼睛,目光恶狠狠地看着那个说话的人“我哭怎么了没见过失恋的人哭吗”
“人家知道你恋吗你就失恋。”他的损友嗤笑着,“要我说,他可能只是单纯把和你的相处当成工作而已,然后你像是谈恋爱一样作你说人家受得了吗”
程燃语塞。
然后他说“我没作”
他的损友当即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不理他了。
“我真没”程燃小声地嘀咕着,觉得自己十分冤枉。
他每一次出门都会向廖如鸣报备,每一次玩什么东西都会和廖如鸣分享。而廖如鸣从来不阻止他,从来不说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从来只是笑着点点头,说他知道了。
那程燃怎么能够明白,廖如鸣实际上是不喜欢他这样的行为的呢
程燃就像是被温水煮的那只青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沉浸在廖如鸣给他的构建出来的,虚幻的温柔乡。
终有一天,他将迷失其中。
现在,廖如鸣的离去如同当头一棒,彻底地打痛了他,也让程燃彻底慌了。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问自己的朋友“你说我去找我爸妈,让他再回来可以吗”
“你想用你爸妈的权势压他”
“什么”程燃有点茫然,“不我没这么想。只是之前他就是被我的父母聘请来的我只是觉得”
他的朋友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程燃恼火地说“怎么了”
他的朋友便说“你是个傻子。”
程燃“”
他的朋友又说“天下奇景。说真的,你心上人要是真的回来,请一定要邀请我去你家,让我看看那是怎么一个没脾气的老好人。”
程燃沉默了片刻,然后沮丧地说“我真的想不出什么办法。”
他的朋友眼神更加古怪。
正在与程燃交流的这位青年,同样也是某豪门的子弟。他并非是继承人,但是他有着不错的aha品质,目测未来会成为家中的中流砥柱。
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被派来成为程燃的朋友。
虽说带着一点功利之心,但是程燃这个傻子似乎天然有着一种逢凶化吉的本事。最早的那批狐朋狗友的确鱼龙混杂,但是现在却都真正成为了他的好朋友。
所以现在,这位朋友也叹了一口气,便说“我的想法是”
程燃便满怀希望地看着他。
“你还是冲上门去和人家表白吧。”
程燃呆住了,然后他讷讷说“这个真的可以吗”
他的朋友翻了一个白眼,大呼小叫“救了命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个样子是不是男人是不是aha是aha就去给你的oga表白”
“他也是aha。”
他的朋友表情瞬间空白,然后说“打扰了。”
程燃越发沮丧了。
他就知道,两个aha的恋情并不会被这个社会看好,即便是他的好朋友也是如此。
他的朋友又想了一会儿,然后说“就算是aha,我的态度也还是不变。”
“直接去找他吗”
“找其他人也没什么用。既然他已经这么坚决地离开了,那么你还是得从他本身下手。”他的朋友给他分析着,“他既然容忍了你整整三年,那么也应该对你有一点感情基础。”
至于是什么感情就不好说了。程燃的朋友在心中补充。
但是他并没有对程燃说这个问题。
说真的,他觉得程燃扑上去直球说情话,都比现在在这儿嘀嘀咕咕跟他诉苦来得好。
只不过,他也知道程燃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更别说是应付这样一位年长的男士了。
程燃便茫然地反问“只是去找他吗”
“去找他,跟他说你舍不得他离开,你很爱他表白一定要表白”程燃的朋友如此强调,“他这三天都没有联系你,说明他可能真的想要远离你了,所以一定要做点什么打破这种僵局”
程燃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廖如鸣可能真的一去不复返的可能性,让程燃更加慌了。他看了看时间,发现现在正是下午三点他计算了一下从这儿到廖如鸣家的距离,便立刻站了起来,说“我现在就去”
周围的狐朋狗友发出哄笑声,为他加油鼓劲。
程燃与他们挥手作别,然后离开了酒吧。
到车上,他特地对着后视镜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打扮。因为怀着一点较为微妙的心思,所以程燃十分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装束。
他越看越不满意,越看越觉得这幅打扮太草率了。他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魂不守舍的,也没想到今天就会去向廖如鸣告白。
但是
不行,他必须这样做。已经第三天了,如果再不去挽回廖如鸣,那他生怕自己再也来不及了。
他穿了一件廖如鸣的衣服,这是最大的问题。
是廖如鸣的一件外套。程燃的体型比廖如鸣瘦一些,所以这件外套穿在他身上,就显得有些宽松,显得程燃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了。
但是程燃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开车去往廖如鸣的家中。他已经把廖如鸣家的地址背了下来,甚至连怎么去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开得很慢,因为他要思考怎么对廖如鸣说清自己的想法。
越想他越觉得惶恐,越想他就越觉得,如果这一次他无法挽回廖如鸣的话,那么他未来的终生都可能懊悔这一次的错过他越来越意识到廖如鸣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程燃紧紧地咬着牙,脸上露出了坚定与决然的表情。
这一刻,有某种属于aha的气场与决心,出现在程燃的脸上,而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开车来到廖如鸣的家楼下。
进入小区本来是需要检查的,但是程燃这辆车三天之前才刚刚来过,廖如鸣给他拿了个临时通行证,现在程燃也就顺利地进入了小区。
程燃没有太多的生活经验,所以他并不知道临时通行证并不是进入一次小区就能拿到的。他不知道这是廖如鸣在背地里给他放水。
然而,他终究还是来晚了两天。廖如鸣已经不耐烦了,并且决定在这一次攻略完成之后,就暂时离开第二宇宙。
程燃对这些还全然不知。
他只是忐忑地、期待着,走向了廖如鸣的家门。
他敲了敲门。
此时廖如鸣正无所事事地玩着手机,研究着这一次要去哪儿玩。门被敲响的时候,他也没想到是程燃,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就没有理会。
过了一两个小时,他想着自己今天一天没出门了,晚饭就不要点外卖了,出门吃正好活动活动于是他换好衣服,出门。
然后他发现家门口蹲着一个程燃。
程燃蹲在地上,本来垂着头看地上,就像是在等人,瞧见面前的大门打开了,一脸懵地抬起头,然后傻乎乎地笑了起来“先生,你在家啊,我等了两个小时了。”
廖如鸣“”
他在心中恶狠狠地说,程燃你可真他妈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