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娘你们怎么”
没激动完, 姚星潼一把捂住嘴。
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俩人肯定是借了别人的身份偷偷溜进来的。外头还有人守着,不能叫他们听了去。
李氏赶快跟上, 憋住不让自己放声大嚎。
小声说话也不能阻止姚周氏想要爆锤姚星潼的心。她磨磨牙, 凉飕飕道“你很能耐啊, 骗我骗这么长时间。死到临头了才露出狐狸尾巴, 真好, 真好。”
没有拐棍,只能言语攻击。
李氏跟姚星潼条件反射隔着铁栏抱成一团“祖母, 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是,你不是有意的,你是不想活了。你克的我们姚家绝后, 没落到我手里, 落皇上手里了, 你就该”
李氏哭着插嘴“还都不是因为怕你么”
“嘿,怕我我怎么没看出你们娘俩怕我有胆子装, 就得有那个劲儿去扛报应什么也不说觉得自己怪聪明哦,把我老太婆都瞒过了哦,两个人长了一对蛾子脑袋”
姚周氏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不骂人了。天知道, 她在得知自己其实并没有孙子的那一刻,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姚星潼哭丧着脸抱紧李氏, “祖母,我知道你不喜欢我, 瞒你这么久也属实是被逼无奈这次害你们也受牵连,我真的特别祖母你也别太生气,我已经长这么大了, 你总不能叫我们姐妹一群人都去沉塘,让爹再娶。不过能不能别这么快想让我死我好歹叫了你十几年祖母”
没有拐棍,她胆子稍稍大了些。
“我让你死我说话有用我让你从这里头好好出来,你能出来吗净会整没用的废话说你也知道我当了你十几年奶奶”
姚周氏小声地咒骂。
不过她隐去后半句没说。
她看着姚星潼长大,期间不是没有怀疑过。可是看着那孩子叫她祖母,奶乎乎的,她又不想拔下她裤子核实一下了。主要还是怕自己气过去,就这么一路哄着自己不去怀疑李氏跟媒婆说的话,姚星潼就是她乖长孙。
现在一切水落石出,所有的伪装都撕破,她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她不会原谅姚星潼,也不会断了想要孙子的念头。可这么些年的情分,不是想断就能断的。
两个仇人打架打几十年,一直不分上下。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彻底打赢了另一个,他会高兴吗恐怕失落更多。
姚周氏恍然想到这个例子的时候,不觉得它恰当,但是能很好的解释她当下的感受。那种羁绊是时间一丝一缕刻下来的,就跟她当时去教训顾连成说的话一样,养的阿猫阿狗都会有感情,都会舍不得杀舍不得吃肉。
何况人。
何况是她真心疼爱过的小孙子。现在应该叫孙女。
她不想让姚星潼死。她想让她好好活着。要是能拿她的命去抵,她二话不说马上手起刀落抹脖子。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别人说。不然李氏会洋洋自得,姚星潼也会翘尾巴。
李氏又呜呜开了“都这个时候了,公娘你就别再提这些有的没的了,有用吗潼潼,快让娘看看这脸怎么擦破皮了啊,有东西吃没有这地儿怎么这么冷啊,你怎么能遭这种罪早知道会有现在这番光景,我当初就是拼死,也不会让你进顾家的大门”
又是这话。但现在姚星潼不想再吐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句式,因为她发现,能听到李氏的抱怨已经快成为一种奢望。
娘俩又哭哭啼啼一阵,主要是李氏在掉眼泪。她跟姚星潼讲了顾连成有多不近人情,又交代了是定康侯爷带他们进来。
听到陆许明的名字,姚星潼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她想过顾栾,想过顾连成,想过韩子赋,甚至想过王巡抚,都没想过办这事儿的会是陆许明。
陆许明的确是最方便带人进出的,这点很合理;可他明明跟崔含霁上的同一条贼船,现在帮她,完全不合情。
她不想把跟陆许明发生过的恩怨纠葛拿上来说,唯恐她们听了不舒服,再担心她。姚星潼把这点疑虑收拾进心里,没露出一丝一毫,继续跟李氏抓紧时间说话,获取信息。
没有什么额外的东西。只是再一次确认顾连成弃了她而已。
她让两人回去之后马上按照顾连成的想法南下,跑的越远越好。一开始李氏不愿意,上过死也要娘俩死一块儿,姚星潼不得不骗她,说自己已经找好了出去的门路,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才一直装作无事发生束手就擒呆在这里而已。她们在这儿不走,反而会给她压力。
为了提高真实性,她把颈间挂着的木牌拿出来晃了晃。
李氏一再确认她说的不是假话,才勉强答应她往南逃。约好在桑斐隔壁的桃江镇等她,要是一月过后姚星潼还没来,她就照样跳江,上黄泉路上寻人。
姚星潼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
姚周氏在一旁可劲儿吹冷风,给姚星潼编排了一百种死在她手上的可能。
又抓紧时间说了其他的话。李氏解下自己特意穿在身上带进来的加厚圆领小夹衫给姚星潼,让她在这儿晒不到太阳也能暖和些。
只是闭口不谈顾栾。
姚星潼是不敢问,怕自己问了绷不住;李氏她俩是纯粹看不起顾家人,尤其看不起顾栾。顾连成夫妇还知道出来见见她们呢,顾栾那小崽子连门都不敢出,平时像个人,一出事儿瞬间变缩头乌龟。她们提都觉得晦气,认为没必要拿这种人来污姚星潼的耳朵。
最后一点时间,姚星潼想到了林绣娘。
“娘,”姚星潼眼神躲躲闪闪地,依旧不敢跟姚周氏长时间对视。毕竟这位祖母是她从小到大的阴影,挨她的骂最多,挨她的揍也最多。就连她女扮男装的源头,也是因为李氏迫于她的淫威怕自己的女儿一出生就被沉塘。
所以想问什么只敢问李氏,哪怕姚周氏活的更久,看透的事儿更多。
姚星潼同时恨自己不争气。她可是连皇后都敢正面怼过的,以为自己见到谁都能硬气,结果碰上姚周氏,马上就疲软了打心眼儿地想发抖。
别人家都是隔代亲,他们家是隔代仇。
“你还记不记得林绣娘她当时是怎么来的,除了女儿身边可还有旁人之间有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有没有不认识的人来找过她”
她连珠炮似的一通问,把李氏问懵了。
姚周氏气的骂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问那姓林的干什么人家可一句都没惦记你她是天王老子还是怎么滴,把她叫来能救咱一家人”
姚星潼央求似的道“祖母,这事儿对我很重要,真的。不然我也不会现在问。”
姚周氏并没有打算停止骂骂咧咧“哼,快死了,什么都比你脑袋重要。我看你现在一点儿不怕,还有心思去问别人家的事儿。人家好歹头顶脖儿上顶的稳稳当当”
她骂归骂,还是往后挪了一步,让娘俩交代“重要事情”。
李氏则拼命地把脑子里能想到的全都挖出来。
“之前都跟你说的差不多了啊她自己来的,俩闺女,丢了一个。一开始文文静静的,见人还都捂嘴笑,长得秀气,剩下的都和正常人差不多。离得不算远,她一直跟小针一块儿过,现在小针出嫁了她就自己过,没见什么人来找过她”
“咱们整个县都互相认识,来个外人能不知道嘛,除非是半夜来的那养的狗也得叫吧,从来没有过。当时从外头来了不少人,后来要么回去了要么接着往北走了,就她留这儿。问过她,怎么不跟旁人一块儿走,她说都不认识”
电光石火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李氏接着愁眉苦脸地回想“别人都成群结队的,要往咱县里住,还放不下呢。得亏她就俩人,吃不了多少东西,也占不了多少地儿也奇怪,她那村儿里的都死光了么就她一人来了”
姚星潼心念微动。
她追问道“她一来就说的昆西话么还是说是后来学的”
洛鹤县属昆西郡,说的方言是昆西方言。只有入了学堂的人才会学官话。
“外地来的,当然不会说昆西话咯。她一开始说话我们都听不懂的,好在她学得快,不然谁愿意跟她说话啊。”
李氏说着,根据印象鹦鹉学舌,学了当初听林绣娘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姚星潼激动地攥紧了双拳。
她在南岭过了一个多月,多多少少学会了一些南岭话。南岭开化程度不高,大部分人都只会说当地方言,交流起来很困难。
而李氏刚刚说的那句,正好是南岭话里的“谢谢”。
是了。
林绣娘是自己逃出来的,怕被人发现,混到别的村子的逃难队伍里,所以才会跟他们都不认识。
她没读过书,只会说南岭话。担心被别人听出来,所以才快速学了昆西话。咬牙也要供林小针上学,是想让她学官话,更好地脱离和南岭有关的生活
只是中间那个丢失的孩子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解释不清楚。兴许是林绣娘路上见的,兴许是她自己怀的。
姚星潼有些懊悔。方言这么大的线索,她居然到现在才想到。
她抓紧最后一点时间,“这样,娘,你回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之前,去林家问一句,就问她认不认识步烟。”
姚星潼知道墨无砚要来京城,还要去洛鹤县拜访林绣娘。可她被抓了,顾栾被关了,有人接应他吗顾连成会不会正满城抓捕他他真的见得到林绣娘吗
所以不能只靠他们被动去寻。要是林绣娘真的是苏锦枝,得让她自己主动站出来。
李氏不明所以,只是慌慌的点头答应。
很快,时间到了。陆许明在门口敲了敲门,示意两人抓紧出去。
李氏最后攥了一把姚星潼的手,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像是生离死别。
她再去搀姚周氏。姚周氏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又瞪了姚星潼一眼,把姚星潼瞪的一个哆嗦。
姚星潼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多方面都问问比较好。她在关门前道“祖母,娘,拜托叫一下陆侯爷,我想见见他。”
“这回谢谢侯爷。”陆许明往牢房门前一站,姚星潼一半儿真情一半儿假意地道谢。
她最近在牢里整日面壁思考人生,说不上几句话,对自己下一步的处境、能不能顺利呼吸到第二天的空气,全靠猜。像被人蒙着眼睛倒吊在刀山之上,见不到一个温热的人,每天自我催眠,自己给自己希望。
见到亲人,哪怕是只知道哭的李氏和只会骂人的姚周氏,也让她终于有了双脚踏上地面的真实感。
“我不是帮你。我是觉得”陆许明不自然地抱起胳膊,眼神飘向别处,“之前有点儿欠顾栾的。”
他不会承认他其实是觉得有点儿对不起姚星潼,堂堂侯爷怎么能对一介欺上瞒下的草民产生抱歉心理。
为了抓紧掠过这一点,陆许明随口问起别的“你是女人,那顾栾是男人吧。”
姚星潼“看你怎么想。”
她不知道怎么回陆许明。带祖母母亲进来这件事,不管他安的是好心还是坏心,反正没他还真就进不来。
她本就不是记仇的个性。这会儿看着陆许明,并不觉得他有多面目可憎,反倒认为他比之前人模狗样多了。
陆许明摸摸下巴,心想自己到底会不会说话,问什么不好,问这种谁听了都觉得晦气的事儿,连他自己都不敢深想。于是跳过这个话头,主动给姚星潼加了颗定心丸。“顾栾不是不想着你,是顾大人把他关家里了,听说还专门派人守着,对外说他病了。他人出不来,话也带不出来,不然多多少少会有响动。”
话说完他才觉得有点儿不对。顾家唯一一个想救姚星潼的不能出屋,心有余而力不足,剩下的就没几个人愿意再替她说话了,这能算定心丸吗姚星潼听了只会觉得前路一片乌云密布看不到光吧。
不过换个角度想,力不足是力不足的事情,顾栾至少“ 心有余”。有没有人能救是一方面,有没有人惦念着是另一方面。有人被关起来也要想着你,这种没被人完全放弃的感觉,肯定要比顾栾活蹦乱跳整天逛街就是不来看一眼的感觉要好。
陆许明略微烦躁地点了点脚跟。他想这么多干什么和他有关系吗
“别的我也不知道。或者知道的也不能给你说。在皇后娘娘眼皮底下带人进来,这可算积了大德了。”
“多谢定康侯爷。但我确实有问题想确认一下不是这件事儿,是之前的事情。”
点破她是女扮男装这件事后,姚星潼明显觉出陆许明是她客气许多,所以才敢如此直白的发问。
陆许明以为她要问腊梅花或者姚安举荐她去南岭的事儿,面上刚一热,就听姚星潼问“侯爷,二十年前南岭苏家灭门一事,您还有印象吗”
苏家不是都死绝了么他亲自动的手。
“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在南岭见到苏府旧宅,又听了些传闻,想着您大概是最清楚这件事儿的,就多嘴问了一句。”姚星潼觎着他的脸色道。
意料之外的,陆许明并没有露出特别抵触的神色。应当是对苏府灭门一事不敏感,不认为其中有任何需要藏着掖着的大秘密。
不过他越这样,姚星潼的心反而沉了一下。陆许明越是小心紧张,才越能说明当时真的有不止一人逃了出去。
“有什么好问的,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姚星潼开始瞎编“不是,我是在南岭遇到了一个妇人,说她曾经是苏府的仆人。当时不是说连仆人都没逃过么,还以为她是诓人的。这几日没事情干,想了很多,把这事儿也想出来了。”
陆许明终于开始不耐烦了。
他娘的,不过是给了点好脸色,姚星潼到是会顺杆儿爬,问问题问到他头上来了。瞧她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曾经是平起平坐的朋友。
但他到底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话往记忆里翻找一通。
不想不要紧。一想,还真有点儿事儿是旁人不知道的。
这个旁人不仅指其他普通人,还有高高在上的天子和皇后,都不知晓。
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当时急吼吼到南岭去给苏家灭门,只想着能抓紧在陈元基面前挣表现。苏慕菱出事,能被立为皇后的就是崔含霁,他得给自己表姐的登后之路添把火。
可他毕竟当时年纪不大,尚有几分少年心性没完全退去,动手快,后悔也快。看着苏府一点点在自己眼前化为焦土,听着里面撕心裂肺的嚎叫和绝望的拍门声,宛如炼狱,他很快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狠了。
可命令已下,只有严格执行,没有半路取消的道理。所以他继续看着大火,直到天亮,火灭。
平时在宫中见到苏慕菱,她从来都是笑盈盈地对他。明明自己也是刚过二十的女孩子,却把陆许明当成晚辈来照顾,甚至还想给他递糖吃。
陆许明是瞧不上糖的。觉得这女人不光挡了姐姐的路,还把他当小孩儿耍。
但大火后清点尸首,他看到苏慕菱被烧的焦糊的脸,忽然觉得口中发苦,想吃糖。侍卫来上报说少了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儿,问要不要再扩大范围搜查。
陆许明指着地上说“苏老爷,苏夫人,小公主,大哥二哥,苏贵妃,二小姐,都在这儿了。跑两个奴仆,无所谓。反正该死的都死了,你就当从老爷到洗衣婢,一个没少。不要再与旁人说。对了,去买两斤糖过来。”
兴许是懒得为了两个婢女查下去,也或许是忽然动了恻隐之心,陆许明回朝上报时,说的是全盘歼灭,连只蚂蚁都没留。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没过多久就忘了。那袋糖也只吃了一两颗,甜的发腻,被他丢到角落里慢慢融化,到冬天又凝固,反复几次后结成一大块奇形怪状的糖疙瘩,家里仆人打扫屋子时闻到一股怪味儿,顺手就给扔了。
要不是姚星潼提起,这件事已经被他封尘到记忆最深处,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掏出来。
他皱着眉,没把话说的很清楚“差不多吧,应当是死绝了。几个重要的人是确认过死透的,你见的那老妇可能是在瞎扯,也可能真的是命大。一个老婢而已,也要拿来问我。”
姚星潼是不是真的闲疯了,或者脑袋被吓出了问题,问这种不着边的问题。陆许明耐心耗尽,“你在里面安生呆着吧,估计没人会再来看你了。”
他抬手拉门出去,跟狱卒点点头,狱卒马上过来把门锁上。
姚周氏和李氏跟狱卒离着不远站了这么久,早就吓得两腿快要抽筋。陆许明的出现简直让她们如蒙大赦,赶紧站到他身后去。
陆许明一边溜溜达达往回走,一边分出一条神经接着想苏家。
其实苏家人挺讲义气的。知道自己早晚要死,齐刷刷聚到一起引颈受戮,一家人死也要死的整整齐齐。不像有些家族,知道自己犯事儿了,圣旨还没下就先作鸟兽散,他们还得费劲吧啦地去抓。
要装就得装的像。陆许明又原封不动地把姚周氏和李氏带回定康侯府,让她们进去换衣服。
等到天暗,才让两人跟着送泔水的出去。
他想过要不要顺便派人把她们送回家,后来转念一想,他干嘛要出这个力。今天带她们进宫已经是冒着要跟崔含霁彻底闹掰的风险了虽然这风险约等于零,但也已足够弥补之前三番四次对姚星潼下的黑手。
既然能自己过来,肯定有法子自己回去。草民而已。
所以陆许明只是亲眼看着她们混入人流,觉得大功告成准备回去接着懊恼顾栾。
要是这事儿顺利结了,他要不要去找顾栾呢是让他弥补这些年男扮女装对他情感造成的欺骗,还是先解释他不是故意对崔含霁说那种话让她去对付顾连成的呢
要是顾家不幸灭门,他要不要每年到坟前给他们烧纸钱呢
欺君之罪不可恕,到时候肯定没人给他们上坟,不踩一脚都是好的了。
他胡思乱想着,一转头,看到侯府大门前的麒麟立柱后面探出颗脑袋。
原来是许久不见的叶金。
叶金紧张地攥着衣角,脸上赔笑,小声地喊了句“侯爷。”
姚星潼觉得今天怕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宜出行的那种。要不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找她。
陆许明走后,当晚,牢房里迎来另一位“贵客”韶阳公主。
小公主年方十岁,话音里稚气未退,一双眼睛清明透亮,长开后又是一个名动京城的美人。
姚星潼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当时在上书房被拖走的时候,似乎是远远地看了这位公主一眼。
她只当陈思蓁是跟皇帝一伙儿的,难免寻思着,大人说不动她,找小孩儿来当说客
陈思蓁让跟随的宫女侍卫全部退下。狱卒知晓这位是皇帝的掌上明珠,万万惹不得的人物,生怕她无意间叫姚星潼给伤了,那时候就是给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所以磨磨蹭蹭在旁边护着。
陈思蓁稍稍动了火气,侍卫又惊又怕地滚了出去。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拼命拿吓唬姚星潼,用口型说要是敢碰小公主分毫定让她把今天的晚饭吃成断头饭,然后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要知道崔含霁来的时候,那门都是“咣咣”的。
他们这样,姚星潼以为陈思蓁是颗易碎的露珠,连大点声音都能把她撞碎似的。
她不禁在心里盘算,要是钻个空子把陈思蓁抓住,拿去威胁陈元基会怎样。陈思蓁年龄小,骨架小,用力一点,应该是能从铁栏的空袭里扯进来的,只是脸可能会遭点罪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手里连把趁手的刀都没有,拿什么威胁皇上
陈思蓁还是小孩儿,来意都未说明,她就开始想着怎么利用人家,大约是被逼到绝境,开始有些不择手段了。
姚星潼甩甩头,把这个不着调的想法从脑中甩出,也让自己打起精神。她倒要看看,小公主能跟她玩儿什么花样。
谁知,前一刻还娇娇弱弱的陈思蓁,一撩裙摆,大咧咧地在她面前蹲下了。
地上满是脏污,她的衣裙又是贵重无比的流金淬羽裙,之前顾栾讲给家里妹妹们长见识的原型就是这条裙子。
裙摆一半被她抱在膝盖上,另一半拖地,淡黄色的薄纱瞬间多了一圈灰褐。
陈思蓁道“阿栾姐姐让我带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