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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⑥②崔含霏
    “你来干什么”陆许明丝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嘲讽, “跪下给你们家主母擦地,她高兴了,让你出来吹吹风”

    叶金的亲生母亲早些年去世, 姚安怕崔含霏闹, 没敢把叶金接回家, 让他继续留在定康侯府当门客, 父子俩私下里时不时见个面增进感情。

    前段时间两人约在茶楼见面, 好巧不巧,从来不进那种地方的崔含霏去了, 当场跟两人看了个对眼。她在外面勉强撑着没有当场暴起,还面带微笑共饮了一盏茶。回家后终于能算账,逼着两人滴血认亲,要么两人和离, 要么灭了叶金那个杂种, 让姚安在二者之间选一个。

    姚安在朝中要倚仗夫人, 又不舍得断了姚家目前为止的唯一血脉,鱼和熊掌非要兼得, 一个劲儿地哄崔含霏纳叶金当干儿子。

    他觉得崔含霏应当不至于到非要和离的程度,那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旁人不说,为了崔家的名声, 皇后也不会同意他俩和离。

    果然,崔含霏气呼呼地烧了和离书。反正事情已经败露, 姚安干脆一鼓作气,把叶金以侄子的身份接回府, 预备从长计议。

    可怜叶金以为自己终于能认祖归宗过上真正公子哥的潇洒生活,结果,每天被崔含霏折磨的死去活来, 精神肉体双重羞辱,偏偏应姚安的要求不能激烈反抗,活得还不如从前当门客的时候。

    叶金往下拉拉袖子,遮住手腕上青紫的掐痕。他不复从前的吊儿郎当,反倒到处小心翼翼“主母她今天不在,进宫去了。”

    “往我这儿跑,你是想挑拨我跟皇后娘娘的关系啊。”陆许明凉凉道。

    叶金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听说了一点事情,觉得侯爷应该知道的比较清楚,所以过来问问。问完我就走,绝不多留。”

    看他现在畏畏缩缩的样子,陆许明不禁感叹,到底是造化弄人。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让人大变样。

    他递给叶金一个“进来吧”的眼神,叶金喜出望外,紧跟在他屁股后头,回到阔别已久的侯府。

    陆许明以为他想借钱或者询问秋闱之事,想让他念旧情帮忙通通关系。谁知叶金问起的竟是姚星潼。

    “我听主母跟别人闲聊时说皇后娘娘有了大喜事,又听说那个姚星潼被抓起来了姚星潼曾经害过皇后娘娘打喷嚏,不会就是这件事儿吧”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陈元基并没有把姚星潼女扮男装欺君罔上的罪名昭告天下。要是大家都知道了,姚星潼铁定必死无疑,还怎么用她去折磨顾栾。

    叶金喃喃自语道“事情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皇后娘娘当时不是已经放过她了么,应当不至于过了个年又想起来了吧”

    “确实是因为别的原因,可比你猜的有意思多了。”陆许明倒杯茶润喉,“跟你说没意思,你想知道,干脆去问姚星潼本人或者皇后娘娘。”

    叶金面露尴尬之色“侯爷”

    “你之前不是厌烦她么,现在是想落井下石”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她,挺可怜的。”叶金越说,声音越小。

    兴许是他自己也遭了罪的原因,很容易对同样悲戚戚惨兮兮的人无端生出同情。要是在之前,听说姚星潼下狱了,他定要第一个冲上去往她面前吐口水然后仰天大笑。

    可现在,他只觉得姚星潼好惨,被皇后娘娘盯上了。崔含霏跟崔含霁是堂姐妹,他厌烦崔含霏,自然连带着对崔含霁印象也不好。

    两方面原因叠加,他仿佛已经体会到姚星潼此刻会有多么绝望痛苦。

    上洄源学堂的日子是姚星潼这辈子最后的几个月,叶金觉得自己当时应该对她好一点的。

    谁还不是个可怜人呢。

    陆许明并未对此动容。“要是只想问这个,你现在可以走了。”

    叶金紧紧抿住嘴唇,道谢,慢慢往外走。

    陆许明笑笑,又对着他的背影添了句“人就关在永巷。想见的话,自己想办法。”

    姚星潼猛地直起身子。

    陈思蓁咯咯笑了两声,“阿栾姐姐不方便进来,特意去找我。我跟阿栾姐姐关系很好的,你不用怕。”

    “他,他说了什么”

    姚星潼嗫嚅着,喉咙紧绷而干涩,问出的这句话仿佛有千斤重。

    这些天,她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想顾栾。哪怕是想到了,也赶紧把念头转到其他地方。

    陆许明再怎么说,也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推测顾栾如何如何。顾栾是真的被顾连成锁起来了么还是他在主动装病

    一直没消息,还有崔含霁在一旁煽风点火,她难免会往不好的方向想。

    谁放弃她都行,但顾栾不可以。

    她盯着陈思蓁红润的唇,生怕从中听到“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了”。

    那么她还是会拼命想要从这牢笼中出去。可那只是往外逃,而不是朝希望奔赴。

    陈思蓁不知到她心底的恐慌,以为她是终于听到顾栾的消息激动的。她眼睛笑成月牙,“他让你不要担心,好好吃饭,安心睡觉,不会让你死的。”

    太好了。姚星潼想,顾栾在等她,她就有了稳定的盼头,昏暗无光的日子里有了火热的光亮。

    她才刚高兴没一会儿,忽然捕捉到一个矛盾的点陆许明不是说顾栾连家都出不去么那陈思蓁又是如何得到这句话的

    两人的说法有矛盾之处,要么其中出了纰漏,要么是有人在说谎。

    陈思蓁年纪不大,心思却十分活络,和她从小生活在处处需要多几个心眼儿的生活有很大关系。

    姚星潼刚一露出防备疑惑的神色,她就猜出来了和她一样好奇顾栾是怎么从府里出来的呢。

    不过顾栾之所以会找她帮忙当传话筒,不光是她方便进出而不会引人怀疑,也是因为她的好奇心很浅,知道有这个事儿就行了,不会像一般小孩儿那样打破砂锅问到底。就像这次,她明知道顾栾娶了个女人,依然不去想别的,像往常一样叫他姐姐。

    “阿栾姐姐是悄悄溜出来的,马上又回去了。”

    为了让姚星潼放心,她把自己的猜测当成事实说了出来。

    顾栾的确是很快回去了,都没时间多陪她玩一会儿,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番。种种迹象表明,顾栾极有可能是偷溜过来的。

    昨天她刚从街上买了糖人,准备回府。

    陈元基疼爱她,要什么给什么,不要的也会主动捧过来。早早的就在宫外给她修了公主府,金碧辉煌的,各种珍奇古玩往里堆。为了不让这么漂亮金贵的府邸浪费,每个月月末几天她会出宫,到公主府来住。那天来上书房找陈元基撞上姚星潼被拖走,也是因为她觉得快要到月底,又有几天不能见到父皇,过来和他多说会儿话。

    有几个挑水的和她一块儿进府。丫鬟见了不高兴,让那些送水的滚开,不要当了公主的道儿。

    陈思蓁觉得她小题大做。一起走路怎么了,天子犯法还和庶民同罪呢。她把丫鬟三言两语训斥一顿,几个人顿时都不敢抬头,她一转身,正巧跟其中一个挑水工对上眼。

    挑水女工佝偻着背,却依然显得很高大;脸上抹了灰土,脏兮兮的,却异常眼熟。和她对视时,口型在说“有事”。

    陈思蓁瞬间紧张又兴奋。她故意以各种理由把丫鬟们都支开,挑水女工送完水,翻过府中别院墙头过来,站直身子,抹掉半张脸的灰土。

    她说怎么这么眼熟呢,挑水工不正是她喜欢的阿栾姐姐么。虽然父皇不喜欢她跟他玩儿,但陈思蓁总是忍不住往他身上贴。

    还没来得及问顾栾为何要打扮成这副样子,顾栾就拜托她到永巷里寻人,边说还频频看四周,十万火急的样子,末了叮嘱她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

    陈思蓁一口应下。顾栾匆匆抛下一句以后有机会天天来找你玩儿,没等她问“有机会”是具体指什么时候,顾栾匆匆挑起扁担又顺着墙头翻了过去,跟那些挑水的一块儿出府。

    陈思蓁信守承诺,第二天就来永巷里找姚星潼。

    两人挨得很近,面对面,她心道父皇是不是抓错人了,这位姐姐明明看着很面善。

    她伸出手,完成顾栾拜托她的第二件事“阿栾姐姐还让你把鸾鸟木牌给我。”

    知道鸾鸟木牌的,全京城可能也就只有她跟顾栾两个人。

    姚星潼这下更确信陈思蓁是顾栾派过来的了。

    鸾鸟木牌能号令落凤馆,顾栾拿这个定是有大用。

    她连忙把脖子上的木牌取下,隔着牢门递给陈思蓁。

    陈思蓁接过来放到怀里按平。

    交代她的事情已经办完,她准备出去。她虽然不嫌这地方脏,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总有股阴森森的味道从尾椎一路往上攀,让人浑身不舒服。

    她从地上站起来,觉得姚星潼每天在这种地方坐着也不会舒服。人她不能帮顾栾带出去,不过安慰安慰两句还是可以的

    “快到那个人的忌日了,父皇这几天很忙的,也不会对你做什么,你只要提防皇后娘娘就行了。”

    姚星潼福至心灵“是苏前苏贵妃吗”

    “你也知道”陈思蓁微微嘟起嘴,略微惊讶,“这事情很少有人知道的,知道的也不敢直接说,你听听就行,千万别对别人提起。”

    姚星潼心脏怦怦狂跳。陈元基果然还把苏贵妃放在心里,看样子地位还不低。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更被人记住。记忆也会被美化,那些相处时不好的记忆被抹去,只剩美好动人的模样。

    “如果苏贵妃能活着回来,那陛下会不会对她很好啊。”

    这回陈思蓁很是肯定“那还用说嘛,绝对要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过来。”她抿抿嘴唇,又道“既然阿栾姐姐这么喜欢你,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听宫里娘娘们说过,父皇之所以这么宠我疼我,就是因为我的眼睛像前贵妃。我觉得她们说的有理,不然我上头好几个皇兄皇姐,我母妃也不国色天香,父皇凭什么这么喜欢我啊。”

    说着,她用袖子挡住下半边脸,只露额头和眼睛给姚星潼看。

    姚星潼一怔。

    果然像。跟在墨无砚书房里看到的苏慕菱进宫前画像的眼睛,简直一模一样,连那种纯粹的感觉也是一模一样。

    陈思蓁眯眼一笑,“是吧。以后有机会的话,你跟阿栾姐姐一块儿到府里找我玩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