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久初和付云归是中秋成的亲, 当时老王爷看小两口刚成亲,也不好叫他们奔波,便暂时一个人回了临安。
可是一眨眼, 婚后日子过得飞快, 冬天到了, 腊月霜寒, 老王爷他又回来了。
这一次回来,还带来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晏久初和付云归日后究竟该如何处理临安与上京的关系。
当然, 这种事不会摆在明面上讲,临安王自己其实也没主动催过付云归明年一定要跟自己回去,但付云归有身为王府世子的自觉,该担的责任他不会逃。
“江南很好,等我们去的时候,正好会是春天, 景色宜人,鸟语花香,小桥流水人家, 阿九想不想看看”
这日夜里, 他弄完之后罕见地没有很快叫水, 而是又抱着晏久初,叫她汗涔涔地贴在自己怀里, 跟她一遍遍地说着江南有多好有多好。
他知道晏久初放不下娘家, 却也想为自己搏一搏, 希望自己新婚的妻子能够多放一点心在自己身上。
从前是一点就好,如今却是想要多一点,再多一点贪心永远不会够。
晏久初自然是有放心思在他身上的,不然也不会搞得自己那么纠结了, 只是那还抵不过她放在爹娘身上的心思罢了。
“你叫我再想想。”
入冬了气候格外严寒,烟青纱帐里云雨初歇,锦被下尽是异常的热气。她怕冷,完事之后就只想躲在付云归怀里不出去,藏好一床暖气,直到天明。
可付云归今夜似乎没想那么轻易地放过她。
也不知是旁人跟他说了什么,晏久初困倦地想,这男人定是又被激起了占有欲,非得跟她要个答案,想要她去临安。
“可是你先前说好了的,说我可以自由选择去或不去,我家里娘亲爹爹都还没怎么留我呢,你倒是先开始劝我去了。”
“我只是提议,不硬逼你去。”付云归嘴上不认,只抱着她又咬又啃,渡着热气过来,烧的她受不了。
嘴上没讨着便宜的男人,榻上一定得要回来。
晏久初娇羞归娇羞,大多数时候却并不排斥这种事,有时甚至很喜欢,毕竟是和自己爱的人,再加上爱的人技术不错,颜值又高,基本上全身材都是加分项,她实在没什么可挑剔的,硬要说一点,那就是次数太多了。
明明才歇下不久,床榻便又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她有时候都不晓得,日后究竟是付云归会先累没,还是她先累没,抑或是,这张床先累没。
次日醒来,一摸身边的被窝,已经空了,可是余温还在,付云归已经穿戴整齐,掀了床帐进来,亲了亲她的额头。
“今日早朝过后,我回来接你去逐鹿园玩,去不去”
“那么冷,又有冰嬉和捶丸吗”晏久初一听到逐鹿园这三个字,就忍不住裹紧了被窝。
那一定很冷。
“是,你几个哥哥都会去,柏兆还说,今日一道去玩玩,晚上带我们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晏久初睫毛动了动,终于笑了,“那我要去。”
付云归摸了摸她的发顶,他的小媳妇,骨子里还是个依恋家里和母亲的人。
虽这样偶尔会给他们带来一些困扰,但付云归只要一想起她经历过的那些,便也就释怀了。
没有谁比许敬月更有资格享受女儿的依赖和喜爱。
被窝里的晏久初只露出一半的脑袋,人还迷糊,付云归点着她的额间又亲了亲,道“那我先去上朝,到时候回来接你。”
“嗯。”
她累的慌,一觉睡到了半上午才起来,悠闲地吃了盏燕窝,便打算去跟大长公主请安。
儿媳妇每天给婆母请安,在这种朝代似乎是天经地义的,虽现代没有这种规矩,但晏久初入乡随俗,该做还得做。
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长公主自她和付云归定亲之后,待她便是真的好,比从前最夸张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些东西该释怀便释怀,她每天早上过去看看她,也没什么。
只不过,这一日,厅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大长公主面上原本是高兴的,一见到晏久初进来,竟又收敛了几分笑意,露出了几丝惆怅。
晏久初不解,刚给她请了安,便听她将自己叫到了身边。
“九九啊,留宋有了。”大长公主半是喜悦半是怅惘,告诉她这个消息。
晏久初没管她怅惘什么,只顾着惊喜道“哇真的吗”
她回头看了眼坐在下首的留宋,留宋抚着肚子,轻点了下头,脸上升华着即将做母亲的温和笑意。
“恭喜宋宋,那样我马上就可以做伯母了”
家里即将多个孩子,晏久初自然是开心的。多个孩子,不仅能移走大长公主对她肚子的注意,还能叫她养崽玩,实在是妙。
“你这孩子,做伯母便想着高兴了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做母亲呢。”大长公主嗔怪地看着她,瞧一眼她平坦的小腹,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母亲。”晏久初便知她会这么说,早想好了对策,垮起了小脸,无奈道“这种事是要看缘分的,我和世子哥哥都在尽力,可能是孩子觉得我们还不具备做父母的资格,不想到我的肚子里来呢。”
大长公主果然没想别的,只顾着安慰她道“傻丫头,净胡说,什么做不做父母的资格,母亲早为你们日后的孩子备好了一切,哪里会有不想来的”
晏久初立马做出乖巧向上的样子,“那都是母亲准备的,我和世子哥哥也得尽力学着准备才是,我想清之和宋宋就做的很好,到时候我和世子哥哥同他们取取经,想必到时候孩子对我们满意了,自己也就愿意来了。”
大长公主不忍苛责她的天马行空,拍了拍她的手,正要与她和留宋接着说笑,便见付云归和付照从外头回来了。
留宋有孕的消息便也自然传进了这两人的耳朵里。
付照尤其兴奋,抱着留宋激动了许久,眼尾都笑出了不少褶子,还是止不住满腔的欢喜。
“小心些小心些,肚子都还没稳,你这样抱着,岂不是要难受。”
大长公主前几个月还说着不乐意,真到了要做祖母的份上,却还是忍不住关心。
这也是留宋收到过的,来自大长公主前所未有的关心。
她如今的幸福,真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晏久初和付云归在去逐鹿园的路上,便在感叹,“十月份说的要生孩子,如今这才十二月份,便有了,他们也太厉害了,都赶得上我大哥哥大嫂嫂了,看出来是真的很想要个孩子了呢。”
付云归低头扫她一眼,“我不厉害”
“你什么厉害”晏久初后知后觉,抬头去看他,只一眼便臊地脸红,捶着他肩膀道,“你说什么呢,我是说,是说他们一说想要孩子,便能有了孩子,好厉害”
付云归抓着她小手,低下身来,“那阿九要不要试试,说不定我们也可以”
“不要,你休想套路我”
晏久初与他说好的玩两年,如今这才多久,她才不想生。
“不要也好。”付云归将她抱至自己腿上,“反正阿九就是我的孩子,我先疼疼阿九,适应适应。”
“你这话什么意思,那我生了孩子,你就只疼孩子,不疼我了吗”马车一路并不平稳,晏久初揪着他手指玩,无理取闹道。
“生了孩子,便要加倍更疼阿九。”付云归乐得哄她,“阿九永远比任何人都重要,孩子也不能替代。”
晏久初这才稍稍满意一点,跟他恩恩爱爱牵着手进了逐鹿园。
她怕冷,入冬后除了时常回娘家,便没再在外头多走动,是以,这还是她时隔好几个月,再一回见到云在池。
从前,她以为云在池那样的人,一辈子不娶妻便不娶妻了,旁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那样谪仙的容貌,又是当朝国舅爷,侯府公子,旁人怎么敢嚼舌根子呢
后来,她才知道,恰恰因为他是国舅爷,是侯府公子,又有那样的容貌,所以皇后和云家,都在逼着他不得不娶妻,满京城的少女,都在翘首以盼,盯着他的婚事。
他的婚事,是天成五年的年底定下来的,对象是京太师家的大小姐,他至交好友京弥的姐姐,京遥遥。
两年多前,京家为京遥遥定了门承恩侯府的亲事。那承恩侯府的公子,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于仕途上也很有出息,年纪轻轻便是正四品上的刑部侍郎。
可惜,死的早。
京家同承恩侯府定下亲事的时候,那承恩侯的公子还在荆州处理事情,是实实在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然而,得父母之命的两人尚未来得及见上一面,便再也没了机会。那承恩侯公子奉命在荆州处理一桩棘手的案子,夜里追击恶徒数十里,一路斩杀无数,却在最后的关头,遭了山匪的埋伏,命丧黄泉。
京遥遥人爽快,性子直,京中世家贵女,交好的不少,交恶的也不少,有看她不惯的,便拿此事做文章,谣传她天命克夫。
这种事,听了能忍吗不能忍,京遥遥绝不能忍。
正当她气势汹汹提着刀剑,要出去把那散布谣言的人砍了的时候,京弥将她拦住了。
而后,云在池出现了。
“或许,京大小姐有意向同在下谈个合作吗”
一袭白衣的云在池,风度翩翩,眼泛桃花,摇着折扇,看着京遥遥手里的剑,不禁挑了挑眉。
“什么合作”京遥遥如今对男人很没耐心。
云在池两指握住那离的自己越来越近的剑刃,将它推开,满面春风地笑道“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
这一聊便是一下午。
后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后的弟弟要娶太师的孙女,云阳侯府那红袍过街、掷果盈车的国舅爷,要同京太师府那有克夫名头的大小姐在一处。
满京城少女的心都碎了。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帅哥可以不是自己的,但最好也不要是别人的,那样,自己总还能做做梦,留点体面的念想。
这下好了,念想全没了。
他们是天成六年的盛夏成的亲,比付云归和晏久初还早了几个月。
“京姐姐,云哥哥”
晏久初不晓得他们背后的合作关系,只觉这对璧人站在一处很是顺眼,难得见到他们便挥了挥手。
“晏妹妹也在呢。”京遥遥比云在池先一步过来,跟晏久初说话唠嗑。
两人如今也算是难得的好友,再加上晏敏初,夏侯茵,还有连家的朝容县主,几人在一处,隐隐已经有了上京贵妇团的趋势。
关于贵妇团的事,还是她偶然在一个宴会上,听到有人议论起她们,她才意识到的,毕竟她心目中的贵妇,该是大长公主和许敬月那种级别的,她们跟她们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那个人的原话,是这么说她们的
“刚刚那几个都是京里最惹不得的年轻贵妇,丈夫一个比一个了不得,时常聚在一处玩,你初来京城也许不晓得。着浅紫衣裙的那个,嫁的是临安王府的世子;蓝衣裳的那个是她堂妹,嫁的是天成四年的探花郎,出身许阁老家,可了不得;还有她旁边那个,是她们俩的嫂嫂,忠义侯府的大奶奶,她丈夫是皇上小时候的伴读,如今年纪轻轻便是兵部侍郎,日后高升,恐怕要登阁拜相;剩下两个,一个是皇后的弟媳,一个是祁王府的世子妃,真是哪一个都开罪不得。”
她将这一番话听过后,便忘了要去听后头那人的反应,心里直有些闷闷的。
女孩子嫁了人,便当真只能是夫家的所有物了吗明明她们几个出身也都不差,可是刚刚那个人介绍起来的时候,说的尽是她们嫁了些什么人。
那日回到家里,心情不是很畅快,付云归很快便瞧出来了,当晚便问了她怎么回事。
她将自己听过的那些话转述给了他。
“所以阿九是觉得,那个人只说了你们嫁的什么人,却并未提及你们的出身,你们几个人自身的优秀,是吗”
她并未跟付云归说过多自己的感受,可是她的心思,他时常一听就明白了。
她点点头,却又摇摇头,“即便我自身并不是那么优秀,也不想人提到我,只会说我是临安王府的世子妃。”
“我知道。”付云归耐心开导她,“阿九即便不是我的世子妃,也能自己活出一片天,自己做好自己的晏五姑娘,做好乐寿县主,阿九不想冠着我的名头过活,那便我冠着你的名头生活,我是忠义侯府的女婿,是乐寿县主的丈夫,是她每晚每晚都要抱着入睡的人,是她将来孩子的爹”
晏久初被他成功逗笑了,“你都在胡说什么呢”
付云归晃晃她,“是不是阿九想听的话”
“嗯。”晏久初承认,有一点点满足到了。
“那就以后都叫他们这么说,我明日就去叫你大哥哥和云在池他们带头改口。”
晏久初彻底笑开心了,凑过去亲了他两下,由他将自己抱去了榻上。
京遥遥有段日子没见她了,挽着她,正欲跟她吐槽些婚后嫁进云阳侯府之后的事情,一抬眼,却见英国公府那位康淑县主正裹着大氅往这边来。
晏久初顺着她的目光,自然也是见到了康淑,心下登时一咯噔,只道完蛋。
这位康淑县主,若是她没记错,她应当,是倾慕云在池许久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