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抬起头对视道“你想多了。”
“是吗”赵希言道。
“还是说你对长姊的关怀有所误解我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伤势而已, 作为姊姊,这难道不应该么”晋阳公主又道。
“哦”赵希言迟疑的看着晋阳公主,旋即眯眼回道, “阿姊不必担忧,二郎的旧疾已经痊愈, 头筹, 势在必得。”说罢便转身离去。
安阳公主坐在一旁,听着二人针锋相对, 可是言语里又充斥着别样的情感, 遂趁着周围没有人便情不自禁的开口唤道“阿姊。”
“嗯”晋阳公主听到一声呼唤,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与某人对话而忘了身侧还坐着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
安阳公主抬起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长姊一动不动, 脸上满布疑云,“阿姊和世子哥哥”随后又接道,“为何安阳听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情感呢,世子哥哥他好像喜欢阿姊, 不是姐弟之间的那种。”
晋阳公主听后一下便镇住, 旋即侧身道“安阳, 这样的话是不能乱说的,我与他皆是赵家的儿郎。”
“我知道呀。”安阳公主点头道, “可是世子哥哥看阿姊的眼神, 与看那些女子不太一样, 就连世子哥哥讨好的孙姑娘,在看她时,也不是这样的, 东宫讲学那日安阳便发现了,但因是第一面,安阳便没有多想。”
“”晋阳公主皱起眉头, “他”
“世子哥哥在看阿姊时,眼里是有光的。”安阳公主又道,“就像娘在看爹爹时那样,可爹爹的眼里总是冷冰冰的,好像谁喜欢,又好像谁都不喜欢。”
安阳公主说得很直白,但今日的晋阳公主却未出言指责,反而深思着妹妹的话,不解道“眼里有光”
安阳公主点点头,“难道阿姊没有发现吗”
晋阳公主摇头,“这种事,即便有,又怎可能呢。”
安阳公主低头陷入沉默,“为何同宗姓氏不可,而表亲却没有关系呢,就因为是五服之内吗女子嫁出去便脱离了家族,其嗣也不算于五服之外。”
“这其实是对女子的不公平。”安阳公主又道,“就好像是,孩子,只是父亲的孩子,表亲与宗亲,天壤之别,可生养我的却是母亲不是,为何父亲的亲是亲,母亲的亲却不是”
“你这孩子,”晋阳公主伸出手,温柔的抚了抚妹妹的头,“小小年纪,怎这般通透,这不该你操心,事实摆在眼前,有些东西,凭借单薄的力量是无法扭转的,即便想,你也无能为力。”
“躤柳开始。”在官员的呼唤之下,端午宴第二轮比试开始。
参试者聚齐在场地北端西侧,“齐王殿下。”官员牵出一匹马,旁侧还挂箭桶,比试顺序自然是由尊到卑,以爵位官阶来序位先后。
南端的草靶离北端射箭处有五十步之远,微风正拂,杨柳随风浮动。
齐王接过缰绳飞身一跃,旋即扬鞭,纵马朝北端场地中央奔去。
御座上,皇帝的脸色不再沉重,捋着胡须说道“大郎的身姿,有几分像朕年轻时。”
“齐王殿下英武不凡。”张九昭从旁道。
“诸子中,他是最像朕的。”皇帝又道,旋即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张九昭。
“齐王殿下勇武率真,又深受陛下教诲。”张九昭又道。
“生于天家,率真可不太好。”皇帝道。
“荀子君道曰上好权谋,则臣下百吏诞诈之人乘是而后欺,若上率真,臣下自然忠贞而不敢有所欺瞒,这是明君的品质。”张九昭拱手回道,“正所谓,君者,民之原也;原清则流清,原浊则流浊。”
“说得好。”皇帝称赞道,旋即朝一侧记录自己言行的史官道“将庶吉士这句话誊录,今日宴后送到齐王府去。”
“是。”
君臣对答,丝毫不怕把这动摇储君地位的火引到朝堂上去,皇帝身侧坐着的李皇后脸色如常,不惧不惊,似早已习惯了皇帝的言论。
场上,鼓声停歇,只剩骏马奔腾在草地上,齐王一手持弓,旋即夹紧马肚,松开缰绳腾手拿箭,侧身开弓对准一只箭靶。
因坐下马匹不断向前,而风又不止,故而对准的难度极大,齐王对了好一会儿,直到即将跑到西侧尽头时才将箭射出。
啾
一声弦响,万众瞩目,只见上前查探草靶的锦衣卫高举左手道“柳断,齐王中。”
一支羽箭将柳条钉在了草靶上,射中靶心边缘,锦衣卫见之便也算做了中靶。
这一箭,让齐王信心大增,也令文武百官叹服,后妃们纷纷向贵妃贺喜,皇帝也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颜。
但接下来四箭却皆偏离靶心极远,又或者是未射中柳枝。
齐王骑马返回,一众宗室奉承道“殿下好箭法,这般都能射中。”
齐王只是跳下马回笑,旋即扔了手中长弓迫不及待的回到座上。
众人见擅武的齐王都只能射中一箭,便瞬间失去了赢试的信心。
“卫王殿下。”官员牵马走上前。
卫王先是温柔的摸了摸马脖子,随后踩着马镫跨上马背。
开弓之后,卫王沉了一口气,然耳侧的风不断吹来,加之马匹移动,使得箭在弦上却迟迟不敢发出。
一刻钟后,箭筒已空,只见锦衣卫上前查探五次,五次都未扬手,预示着,五箭皆空。
卫王稍稍呼了一口气,不再像刚入场时那般紧张,下马时看了一眼后面的宗室子弟,寻思着连齐王都只射中一箭,他们也应该与自己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汉王。”
随后上场的汉王用了不到片刻就骑马返回了,接连射出的五箭可谓是丝毫不带犹豫,连靶心都未对,最后致使悉数落靶。
“世子,”官员将缰绳恭敬的奉上,“请上马。”
赵希言不紧不慢的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此时已过午时,日趋西山。
场上再次变得安静,那些揣测燕王世子深浅之人一个个都瞪大了双眼等待结果。
“阿姊,”安阳公主唤道,“是世子哥哥。”
“看到了。”晋阳公主回道。
“阿姊希望世子哥哥赢么”安阳公主问道。
晋阳公主盯着场中的少年,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也许是不堪启齿。
安阳便道“阿姊是不想的吧。”
“因为赢了,世子哥哥就可以向陛下请赏,孙大人的千金就要成为世子妃了。”安阳公主又道。
场上,在众人的注视下,赵希言走上前与常人一样踩蹬上马,旋即活动了一下右手,向身后瞧了一眼。
一双淡蓝色的眸子对上一双远山黛丹凤眼,眼光闪烁,似在寻求答案。
晋阳公主捏着玉杯,旋即撇开视线,淡然的回了一句安阳公主,“也许吧。”
这一眼,并没有得到回应,赵希言旋即挑眉扯紧手中缰绳双腿用力一夹。
“驾”坐下骏马感知力气,遂向前飞奔,其速度比适才之前参试的几位亲王都要快得多。
只见赵希言松开缰绳,一手持弓,一手取箭,修长的五指弯曲,强有力的掌指关节紧夹着三只羽箭的箭尾搭上弓弦,开弓。
“一支箭都难射中,他要连射三箭吗”众人惊呼。
御座上的皇帝也是眉头紧皱的盯着场上全神贯注。
忽然一阵强风吹过,带起了四周的尘土,众人纷纷闭眼或是抬手挡风。
尘土所扬的方向即是风的准确方向,啾啾啾
只见一声巨大的弦响,三只羽箭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众人再睁眼时,赵希言已经取出剩下两支箭搭在了弓弦上,动作极快,开弓射箭,丝毫未有片刻犹豫。
三只羽箭将细长的杨柳射进靶心之中稳稳定住,不到片刻功夫,又有两支飞矢追来。
之前左侧两支定在草靶上的羽箭被尖锐的箭簇从尾端正中间劈开,而铁制的箭簇却被后来之箭的巨大推力所撞击着穿过靶心。
锦衣卫上前,两支草靶已被射穿,后来之箭定在了靶子后边的护板上,定于靶心上的箭只有一支,这便让作为裁判的锦衣卫有些犯难,遂唤来几个手下将靶子抬往御前交由皇帝定夺。
这五箭,官阶稍低一些的大臣与其亲眷看得极为仔细,无不为之惊艳与叹服。
“不愧是燕王之子。”
“世子正值青春,这箭法,恐是已超越燕王殿下了。”
赵希言射完这五箭后,右手微颤,牵马的官员还不忘附和几句,“世子百步穿杨,比去年的燕王殿下还要令人惊艳。”
草靶与裂箭都被呈之御前,“陛下,燕王世子连射三箭皆中柳且射于靶心之上,然后来的两箭却射在了前两箭靶上,将前箭破开从而射出了靶心。”
两个靶子,皆是中心被射穿,两支裂箭连接箭身的箭簇一端有金属撞击的凹陷,而另两支完好的箭则是箭簇尖锐的部分已经变钝,高官与宗室见之纷纷惊叹。
赵希言不以为然的回到了席间,只见安阳公主凑上前,闪烁着双眼,“世子哥哥好厉害呀,刚刚还有一些人说哥哥不过是仗着二叔的空架子罢了。”说时,一些原先冷嘲热讽的宗室子弟纷纷红脸低下了头。
赵希言笑了笑,随后看向一旁的晋阳公主,“公主现在觉得,希言如何呢”
“世子箭法精妙,晋阳今日算是见识了。”晋阳公主点头回道。
赵希言遂转身盯着御座前众人都在议论的裂箭,“我三岁便习射箭,五岁习骑射,至八岁,已能于五十步外穿杨,十岁时,父亲举手飞出三枚铜币,我所射之箭穿孔而过,正中靶心,这区区躤柳,何难之有。”
御前,锦衣卫拱手道“请陛下定夺。”
为彰显大度,皇帝便不敢表现出失色,遂拍手大笑道“好,好,好,燕王后继有人,国朝又有一员大将了。”旋即问道张九昭,“既然规矩是张卿所定,那么卿觉得,世子这箭该如何算呢”
“回陛下,此次躤柳的规矩,乃是要柳枝与靶心同时射中才算得筹,未规定时数,故而可算出靶之箭,不过柳枝过细,王世子后来两箭定是不能中柳的。”张九昭抱袖躬身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 赵希言“我厉害吧”
晋阳公主“就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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