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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帝王失德招致上天将日食示警的言语愈传愈烈。百姓本就恐惧白日黑天这样的天象, 一听是官家冤枉了沈元帅,老天都看不下去了降下日食警告官家不要倒行逆施,更不得了了。

    大梁禁止民间议政,百姓们被生活的重负压弯了背脊, 也没有空闲去高谈阔论。

    他们知道去年朝廷军队被猃戎打败了, 他们知道皇帝老爷抓了天下兵马大元帅一家, 他们明白或不明白沈元帅是被冤枉的,但这些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身上背着各种苛捐杂税,犹如大山一般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在地里刨食一整年,却依旧难让一家人吃饱穿暖。

    生活已经是如此艰难了,他们哪里还有空闲时间去议论朝堂指点江山, 那些都是贵族们和官老爷们的特权。

    然而他们的日子都这样难过了, 还是不被放过。

    “皇帝老爷高高在上享天下万民供奉, 却倒行逆施惹来天怒,上天要来惩罚我们,各位乡亲,我们又做错了什么,竟让白日黑天”

    乡土田间, 汪云飞一身农人打扮,种着种着田忽然就嚎啕大哭,把附近田地里的乡民都吸引了过来。

    一问哭的什么, 是为几日前的白日黑天、上天降罚呐

    一时间农人们都面色惶惶, 他们都是靠天吃饭的, 几日前那昏天黑地的日食吓坏他们了,好些人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汪云飞见大部分人都哭了,就抹了抹眼泪, 悲痛道“乡亲们怕是还不知道,朝廷又要加赋了。”

    “真的”一老农惊喊。

    汪云飞哭着说“去年猃戎南下,朝廷打输了,今后十年,要年年给猃戎输银。那些银钱从哪里来,可不就是从咱们这些贫苦百姓身上刮来。”

    农人们一听,没哭的也都哭了起来。

    有人喊着“老天不仁呐,这是要我们的命呐”

    汪云飞继续哭,口齿清晰地说“本来沈元帅不会输的,但是朝廷有好多贪官啊,他们勾结在一起,不给沈元帅粮草兵器,也不给沈元帅援军,就输了啊可恨朝廷不去查那些贪官,却将打输的罪名按在沈元帅头上,今后、今后我们该怎么办啊,这日子没法过啦”

    “呜呜呜”哭声更大,引来了村庄里正。

    惊惶悲痛的农人们一看里正来了,立刻围了上去问是不是真的要加赋,朝廷是不是真想把他们逼死,七嘴八舌把里正的头都吵大了。

    汪云飞就趁乱脱身,在京郊浪沧亭与人汇合,随后衣裳一换,就是翩翩书生少年郎一枚。

    “雨田兄,咱们这样四处散布于朝廷不利的言论,真的没事儿吗”一名模样俊俏的少年郎君语带担忧地问汪云飞。

    “豹君贤弟也忒多思多虑了,你想想,咱们说的哪一句话是假话”一名高高瘦瘦的郎君撇嘴哂道“难道沈元帅不是被冤枉的难道去年那一场败仗不是因为那些朝中贪官难道我们不要给猃戎输银”他越说越气氛,狠狠一拳打在自己右手手心,忿道“我想不通,那些人也能当官”

    另外一个模样端正的郎君叹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呐”

    汪云飞挨个儿拍拍三人,说“咱们几人志同道合、为了匡扶正义走在一起,须知天底下有我等正义之士,自然就会有金柄宗长庚那样的害群之马。别的就不多说了,尽咱们的一份力,待救出了沈元帅,在下便请王家大父给诸位写保荐,待明年春闱咱们一道大显身手,将来为民请命,岂不更好。”

    “雨田兄说得是。”

    “雨田贤弟高情远致,乃吾辈楷模。”

    “那在下就听雨田兄的,明日端阳节,咱们在启水边聚首。”

    汪云飞与三人见礼,进城后分开,一路往果子巷王家走去。

    回到王家,汪云飞在他客居的小院里洗漱换了身衣裳,让小僮去幽静轩跑一趟,请王妡叙话。

    小僮没多久跑回来,言说大姑娘请表公子往奇玉楼说话。

    汪云飞便拎着一包曹家食买的一包果子往奇玉楼走,到了楼中,王妡已经在了,正拨弄着一只青釉香炉,看见他进来,道了声辛苦了。

    南海水沉馥郁的香气窜入鼻尖,汪云飞深吸了一口,对这千金一克的香极是喜爱。

    他把手中的果子交给一旁伺候的紫草,自觉在离王妡较远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这几日我与董兄徐贤弟他们走了京郊比较大的村落,将话都说了,那些百姓听闻,唉”

    他谢过香草送上来的茶汤,无奈道“百姓苦啊朝廷简直就是不办人事儿”

    王妡放下香箸,用手扇了扇袅袅香烟,对紫草说“这次的海南水沉不够好,你去同母亲说,采办的人办事不尽心,裁了去庄子上种地罢。”

    紫草应下,让香草好生伺候着,去了正院向大太太谢氏传话。

    随后王妡才看向汪云飞,说道“那采办的人贪了银子以次充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家母一直留着他,你觉得是为何”

    汪云飞语塞,摇头。

    “采办的人是我家世奴,嫁娶都在我王家,能在采办的位置上办事多年,除了办事还算有章法,他家利用姻亲结出来的关系网也功不可没。”王妡让香草把香炉拿到汪云飞身旁去,“你看,就是一个奴仆都能这么复杂,何况一个朝廷呢。”

    汪云飞苦恼地搓了一下脸,道“我知道,大父也说我还需要磨练,可是”

    王妡摇摇头“表兄知道我为什么要把那人罚去庄子上么”

    汪云飞苦恼的表情一收,问“对啊,为什么”既然动不得,为什么又要动

    王妡道“因为他收了外人的钱,将我府中之事尽数告知。”

    “这不吃里扒外么”汪云飞怒道。

    王妡微微笑了笑,说“表兄有表兄的优点,不必妄自菲薄。今后,我还需要多仰仗表兄。”

    “表妹,你”汪云飞踌躇。

    “嗯”

    他摇摇头,说起了这几日的见闻。

    王妡认真听着,听他说起一同去散布消息的徐文蔚三人,问了一句“表兄觉得这三人如何”

    汪云飞道“徐文蔚为人纯稚,董郯性子直,葛默聪明。”

    王妡颔首表示知道,再闲话了几句,就叫汪云飞离开。

    她在奇玉楼你等着,半个时辰后,紫草回来,低声说“姑娘,罗为招了,他是收了东宫內侍卞虞义的银子。”

    王妡微有差异,这个大个细作萧珉还留在东宫里不拔掉,沉思片刻又明白了萧珉的用意,和他让卞虞义来收买她王家仆从的做法。

    她微哂“倒是萧珉的做法,物尽其用。”

    “姑娘,那咱们就吃了这亏”紫草愤愤不平,这太子简直怕不是脑子有疾吧,三番四次明目张胆地收买王家仆从,他究竟想做什么啊

    王妡端坐,注视着外头的嶙峋怪石,淡淡道“警告我罢了,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吃什么都行就是吃不得亏,吃了亏就一定会还回来。”

    “真巧,我也不喜吃亏。”王妡勾起嘴角,“待此间事了,我总要回击一二的。”

    她站起来,走出奇玉楼,留下一句淡淡的“明日端阳,一切就能分晓了。”

    五月初五端阳节,每年此时朝廷都会在启水上举行龙舟争渡,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这一日都会汇聚在启水两岸观看龙舟争渡,有赌坊还会开盘坐庄,赌哪一只龙舟队会获胜。

    启水两岸的酒肆茶坊早早让各家达官贵人定下了,百姓们都挤在河堤两边,其中有小贩挑着箩筐穿来穿去卖货,街边的铺子也是大声吆喝,好不热闹。

    时已至巳时,京兆府衙役敲响铜锣,吸引了众人注意,数十支龙舟蓄势待发,就等着京兆府府丞一声令下。

    巳时正,京兆府府丞敲响大鼓,重响三声,各支龙舟飞快划出,一时间锣鼓喧天,两岸喝彩声呼喊声不断。

    天然居上二楼,王家一大家子都在,年纪小的郎君姑娘站在窗边叫嚷着“快点快点赶上去”,王妡端坐着给祖母点茶,对面王婵一身簇新的衣裳,金钗金钏的明显是精心打扮过的,坐在那里一直动来动去,就好像屁股下面有针一样,根本坐不住。

    王妡知道二房与姚家的婚事议得很顺利,王婵貌似已迷上了姚大郎,两家的婚事怕是就要过明路了。

    马军司副都指挥使姚巨川

    也好,也能有点儿用处。王妡想。

    坐立难安的王婵终于等到了敲门声,外头是南雄侯夫人蔺氏带着儿女们过来,说是来与王家老封君见礼。

    王妡把茶端给祖母,转头就看见王婵羞涩地要看不敢看姚大郎,她同蔺氏见了礼,走到窗边坐下,听那边蔺氏说让小辈们一道结伴出去耍,省得在咱们面前拘束云云,心说想让王婵和你家儿子相会,怕是不成了。

    她才心思落下,忽然外头晴天霹雳,伴随着百姓的尖叫声,一声巨响。

    烈日下天雷闪现,伴着隆隆巨响,把百姓们吓得不行,好些人都已经朝天跪下,以为是老天降罚。

    然后他们就看见数十支龙舟,所有的龙舟,齐齐从中间断裂,龙舟上的力士纷纷落水。

    百姓尖叫着,有人逃跑,有人下水救人,有人惊得路都不会走了。

    “那、那那那、那是什么”忽然一道声嘶力竭的声音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就见启水中缓缓升起一只黑色的狰狞的铜兽。

    那铜兽形如吊睛猛虎,有一对长长的獠牙更为狰狞威猛。

    “是狴犴啊是神兽狴犴啊”有离得近的长衫者认出铜兽是何物。

    狴犴,似虎有威力,好讼,亦曰宪章。

    有不少力士将那出水的铜兽“请”上岸,不少胆大的百姓围上去,就见铜兽身上还有字

    主有疾。

    京兆府府丞大惊,连忙叫衙役来抬走铜兽。

    然而终究晚了一步,此事传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抱歉,忘了设置存稿箱的时间了,我是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