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陵塌方不出意料的在朝野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算是乡野的无知总角小儿也在大人处听了几耳朵,街头巷尾渐渐有了童谣
“长干巷,巷长干。
去年杀郎君;
后年杀诸公。”注1
还有
“新禾不入箱, 新麦不入场。
迨及八九月,狗吠空垣墙。”注2
孩童们蹦蹦跳跳的唱着这些童谣, 不解其意。
老迈的长者听到后长吁短叹,满面愁苦。
然而青壮们连愁苦叹气的时间都没有,今年的春耕已经被大雨耽误了, 再不动起来,家中怕是少说有三年揭不开锅了。
他们知道世道变得越来越差,活着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可是他们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真带着一家老小到山林中当个逃户吧。
衙门里的官老爷,朝廷里的大人物, 他们是不会管区区平民百姓的死活的, 更遑论高高在上的官家。
官家不仅不管百姓的死活,都这种情况了, 还下诏各地征敛奇珍异物为他炼制长生丹药。
从来就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没有活路了, 不想死就只能反抗。
才收了春粮征春税, 房州上庸爆发了民乱,皆因当地县衙不顾百姓死活巧立名目强行增加了一成税, 当地税收本就已经将近十税四了, 再增一成税,所有人都不用活了。
被压迫到极致的农民们再也忍受不下去了,几个领头的人振臂一呼,应者如云, 一下子就组织了几千人的队伍,手拿农具棍棒甚至是石头冲进了县衙了一番,且在的过程中不知是失手还是故意,把当地的县令杀了。
朝廷接到民乱的消息,梁帝勃然大怒,点名侍卫亲军步军司都指挥使李渐带兵平乱。
李渐不是很想去,平民乱算不得什么军功,何况朝中正查吕师查到关键词,吕师的副将已经被抓了,他这个时候去平什么民乱,吕师落马了,他却不在朝中,让马军司的彭韶捡了便宜他能后悔死。
可官家亲下命令,他不去又不行。
想了想,问“臣斗胆,想问一句,煽动民乱的几个匪首,臣该如何处置”
梁帝思忖片刻,说“招安吧。将匪首招安了,让那些无知刁民不要再闹。”
“臣遵旨。”李渐行礼后退下。
是招安的话,那就方便速战速决了。
他出大内就去了步军司屯所叫文书出招安书一份,下发到房州上庸去。
招安书发出去后,李渐就幻想着乱民匪首一看到招安书就老老实实不闹了,他就不用去房州了,想得实在太美,是那种睡着都能把自己笑醒的美。
然后彭马帅就冒出来“很没有眼力见儿”地提醒他“你还不带兵去房州,小心民乱扩大,官家发火。”
李渐便皮笑肉不笑地说“多谢你提醒,几个无知刁民而已,不必大惊小怪。”
彭韶“是么。呵呵。”
李渐气得磨牙。
彭韶的嘴就跟开了光似的,咒谁谁死。这头李渐还点兵准备南下,那头的民乱进一步闹大,归州、襄州、岳州等地相继因重税爆发了民乱。
朝廷一下子兵荒马乱,梁帝也不守着登仙殿要天玑子给他炼长生丹。
顺便说一句,天玑子停雨成功后,梁帝就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封了天玑子为国师,并下令在启安城北鹊仙桥旁起一座仙宫,命名为天玑宫,赏赐亦是如流水般送到登仙殿。
功名利禄一下子全都有了,天玑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奇珍异宝,他已经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从此以后他就是天玑子,一个仙风道骨的化外方士,大梁国师。
梁帝在朝堂上肆意朝大臣们喷泄着怒火,甚至连首相吴慎都被他毫不留情的骂了,副相左槐、计相王准、枢相蒋鲲自然是不能幸免。
太子萧珉、二皇子萧珹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尤其是萧珉,承受了梁帝最多的火力。
骂人归骂人,民乱还是要平,枢相蒋鲲提议了几个适合去平乱的军中将领,梁帝点头同意,指了有民乱的几个州县极其附近州县的厢军由这些将领带领。
还是那句,为了尽快平定民乱,可对匪首进行招安。
梁朝就是这样,一有民乱就招安匪首,一乱就招安,给官给钱给地,目的只是为了快速平乱,没有了匪首带领的乱民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随便吓唬几句就散了逃了。
“就只招安吗那些乱党头目不处置、不杀鸡儆猴”吴桐难以置信问。
萧珉说“历代先帝皆施仁政,不欲多造杀孽,对乱民宽厚以待。”
吴桐心里说难怪你们这梁朝三不五时就来一场民乱,要是我是这些土著,我也这么选,又没生命危险还有高官厚禄,傻子才不干。
萧珉接着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朝廷的苛政让百姓们活不下去,但凡有活路,他们也不会把头悬在刀尖上。”一脸悲悯。
吴桐虽然觉得萧珉作为太子作为统治阶级说这种话很矫情很假,但谁让萧珉长得帅呢,长得帅的人就是矫情也帅,说什么都对。
“你说得对,将来有一日你成为万人之上,一定会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她说。
萧珉笑道“有琴儿这句话,孤将来一定做个明君。”
吴桐主动握住了萧珉的手,后者一看,一用力,将心爱女子抱了满怀。
“对了,”吴桐靠在萧珉怀中,说“你可以让人去研究杂交水稻,提高粮食产量,这样人人都能吃饱饭,肯定会爱戴你这个君王的。”
“杂交水稻那是什么”萧珉不解。
“就是将不同品种的水稻杂交,一代一代培育,让水稻增产。”吴桐比划了一下。
萧珉来了兴趣,问“那要怎么做”
吴桐想了好一会儿,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人说过而已,你要不找种水稻厉害的人去试一试。”
“好。”萧珉柔声说“琴儿总是有新鲜主意,对孤大有裨益。”
他说着又把吴桐在怀里搂紧了。
吴桐与楚王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下月初八,没几天了,那之后她就成了他的婶婶,他们这样偷偷私会恐怕都不行了。
萧珉心里好痛,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让他娶了琴儿,为什么苍天这么不公,把琴儿送来他身边,又活生生的把琴儿从他身边带走。
“琴儿,琴儿”
萧珉唤着,低头找到吴桐的唇,狂乱地吻着,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从此再不分开。
吴桐热烈地回应萧珉,比起三十多岁二婚带崽的楚王,她更喜欢年轻力壮的太子。
可惜,在这个时空,她的婚姻她不能自己做主,她成了被男人支配的物品,想想就很不甘心。
东宫,丽正殿,书房。
香草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着在书案后拆开各处汇报来的情报的王妡,犹豫了片刻,不知该说不该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在我面前不必吞吞吐吐,惹我生气了也不打紧,我总归只会罚你三日不许吃点心果子罢了。”王妡头也不抬地说,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香草吓了一跳。
“娘娘。”香草走到王妡跟前,蹲下,仰头看着她,欲言又止。
王妡放下手中西北那边的情报,指了指旁边的绣墩示意香草坐,让她有话直说。
“娘娘,小邓刚刚告诉我,太子殿下又去与吴家的表姑娘私会了。”香草低声说,声音虽低却听得出愤怒难当。
王妡诧异又不诧异,笑了一下“吴桐都快要成为他九婶,他还不死心呢,啧。”
“他们也太不检点了”香草气道。
“他们不检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都不生气,你怎么气成这样。”王妡笑说。
“就是因为娘娘您都不生气,我才帮您气呀。”香草认真说“我不想娘娘为那种不值得的人生气,所以我帮娘娘气。”
王妡看着香草,眼睛弯起来,旋即朗笑出声。
香草捧着脸看王妡,也笑了起来,见牙不见眼。
“好了,我知道我们香草的心意了,”王妡捏捏香草的脸颊,“赏你一个月的樱桃酥酪。”
“谢娘娘。”香草站起来福了一福,美滋滋。
“萧珉吴桐”王妡轻嗤了一声,叫了一个宫人进来,吩咐“去给苏合、绿萝传话,叫她们好生伺候太子,谁先有了身孕,就晋谁为良娣。”
绿萝就是之前老皇帝让掖庭送来的人,因为长得与吴桐有几分相似,被王妡留了下来,其他都退货了。
可惜这个绿萝可真不争气,长得与萧珉的真爱相似却笼不了萧珉的心,至今都没近过萧珉的身,简直就是白养了一个吃闲饭的。
萧珉这样的荒胚都搞不定,且竞争也不激烈,要这俩女有何用
待宫人领命离开去传话后,香草才问“娘娘,您真要让她们有身子,给她们晋良娣呀”
“东宫总要有儿子,否则外头的人就总有话说。”王妡拆开西南那边来的情报,“不用担心,谁也越不过我去。”
顿了一下,在心中补充了一句萧珉也一样。
看完西南所有的情报,王妡将信在烛台上点燃,火光映衬着她的眼,有几分真实的喜悦。
香草吃着王妡让人送来的樱桃酥酪,看到王妡眼中的笑意,问道“娘娘,是有什么好事吗您很高兴的样子呀。”
王妡笑着说“的确是有好事。”
石门蕃部,周士恢死在毋蒙部和马壶部的械斗中,沈元帅控制了石门的那支厢军。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改编自晋书桓玄传
注2选自新唐书五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