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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故意的
    林思怎么也没有想到, 林悠竟然会说出“揭人伤疤”这种话来

    她有什么伤疤她有什么伤疤能和马车里的东西有关

    “你,你这”林思一下子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林悠便接着道“机缘巧合得到了这样东西, 一时就放在了马车里, 本是不想拿出来的, 却没想过能出这种事情。烦劳立阳姐姐跑了一趟,实在令乐阳心里难安。”

    跟来的闺秀们都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这是演的哪一出。

    顾萱身份高些, 因而是她小心地开口问道“不知乐阳公主这是什么东西可否是我们冒犯”

    林悠登上马车, 将里面搁着的那个木盒子拿了下来。

    林思见她的动作, 突然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她倒要好好看看林悠这是找了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充数。

    “乐阳妹妹,你这是何意”

    林悠将那木盒子打开,里头搁着的像是一幅画卷。

    “此乃镇北将军燕老将军的旧物, 我也是偶然才得到, 想着这样重要的东西, 总该还回燕家, 便放在了马车上,只等找机会送去燕府。当年望月关一役, 大乾击败胡狄, 可燕老将军却为国捐躯, 端阳佳节,前辈埋骨青山, 如此重要之物, 我怎好拿出来,平白惹人伤心呢”

    一众闺秀虽然不曾上过战场,可四年前望月关乃至代州的战争, 她们却都是有所耳闻的。

    目今燕老将军的后人燕远又在天风营,谁还能不知道燕家在京城的特殊地位

    这既是燕府的旧物,又是故人所留,自然多少带着些当年那一役的惨烈悲壮,乐阳公主思及此情,不愿将之公之于众,倒确是情有可原了。

    “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林思大惊,她怎么可能想得到林悠能拿出燕家的东西来

    林悠本是急中生智,巧借大皇兄托付她转交的这幅画暂时拖延时间,也没想到真将这幅画拿在手中,倒是打心底生出苍凉之感。

    前世燕老将军若泉下有知,看到胡狄打入关内,该有多痛心

    思绪及此,她倒是真实地悲从中来,望着那幅旧图,仿佛看到战场之上金戈铁马。

    “当年骁勇善战的老将,也未曾想过身后之物,竟流落民间,若非偶然被发现,只怕难得再见故都天日。也不知是否是英灵有感,这才让旧图辗转回到熟悉之人的手中。端阳佳节,本该是春光明媚,暑气初盈,可埋骨青山之人,到底是见不到了”

    她真真实实想起了前世见到的种种,在龙舟赛欢庆的鼓声里,脑海中残余的前尘往事便越发清晰而悲壮。

    围在此处的姑娘们本就多心思细腻,就算不了解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可多从古诗古词里见过,再听林悠如此说,便大都跟着悲慨起来。

    而林悠手中那幅老将军留下的旧图,便越发显得沉甸甸有了不可言说的重量。

    乐阳公主的一番良苦用心,在这一场闹剧之后,也越发显得纯粹动人。

    怪不得乐阳公主屡屡劝慰,根本就不是为了隐藏什么坏事,反倒是不想自己对前辈的追思影响到旁人啊。

    而此时再回看林思的种种所为,便都成了逼迫,成了别有用心的揭露。

    那跟来的姑娘们也不是每个都和立阳公主非常要好,她们虽与公主有着身份的巨大差异,并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表现出什么,可心里自己想想谁都拦不住。

    便有人觉得立阳公主同乐阳公主比起来,到底是冲动又没有礼数,若非她执意前来,哪里要逼得乐阳公主拿出前辈老将军的旧物,勾起一段伤心往事呢

    还好燕家的老夫人不在此处,否则更不知该怎么收场了。

    林思压根没想到还能有这么一出,她听着林悠那些慨然之词,只觉得事情与自己所想发生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她想过计划成功,更想过失败了如何应对,可她根本没想过眼下这种,说不清是成功还是失败的情况。

    她愣愣地看着林悠手中的画卷,好半晌才道“好好的端阳节,乐阳妹妹拿这么一个东西来,是故意要引人伤心吗”

    林悠本意便是拖延时间,见林思已转向了这件事上,自然不动声色接着她的话说。

    她既不恼,也不急,只是安静地站在那,视线始终落在画卷之上“并非乐阳想要引人伤心,实是事情到了这一步,马车的门都打开了,若不与众位解释清楚,乐阳唯恐引起更大的误会。”

    人群里有几个姑娘动了恻隐之心,听林悠如此说,便附和着小声安慰起来。

    林思只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心里积攒了一团郁闷之气,却一点都发泄不出来。

    她指着那画卷,因形势急转直下,话都有些磕磕绊绊了“那,那你既然是因为这种原因,在小楼上为什么又屡屡推拒,也不解释清楚,还让你的丫鬟打人”

    林悠见形势基本稳住了,自然也安心了些许,只是不知道燕远能否买回粽子来,因而只能接着转移林思的注意,拖延下去。

    她见林思说起打人的事,于是又立马将眠柳叫了过来。

    “立阳姐姐关心我,派了丫鬟帮我的忙,只是回去时却是带着伤,眠柳,你一直在这马车旁,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眠柳虽不如青溪聪明沉稳,但也不是傻子,事已至此,多少也明白了如今的形势,她虽不知道青溪和公主安排小山去办的事稳妥不稳妥,但总归拖住时间是没问题的。

    于是她走前两步,扑通跪在林思和林悠面前。

    “公主容禀,奴婢守在马车旁,本就是为了保证定宁宫的马车不会被贼人破坏,蕊儿姑娘前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打开马车,也说不出理由,奴婢作为定宁宫的宫婢,自然不允。可蕊儿姑娘竟是要硬闯,奴婢没法,只能张开手臂拦着,是蕊儿她自己没有站稳磕在了马车上,这才有了伤,并非奴婢出手伤人啊”

    林思本就因林悠一番辩解压着火气,如今眠柳又来一出火上浇油,她的面子挂不住,更加将气全都撒在了蕊儿身上。

    “你是不是撒谎了你倒说清楚,到底是不是眠柳打了你”

    蕊儿见事情发展出乎原本的计划,早吓得大脑一片空白,再被林思这么一呵斥,浑身一抖就也跪了下去。

    “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她分明是按公主的交代做的,怎么现在好像她成了罪大恶极的那个人了呢

    “都怪你满口胡言,这才害本宫跑一趟到这马车这来”林思急了,就把所有过错都往蕊儿身上推。

    跟着过来的各家小姐也不是傻子,一看这样子,哪里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

    不少人心里都觉得立阳公主如此行事有些不妥,再想想自己方才也曾怀疑过乐阳公主准备的东西有问题,不免又有些羞愧自己被一叶障目。

    林思常年跟那些贵女打交道,一看她们的表情也知她们只怕“临阵倒戈”,她不是个会轻易认输的,尤其是在与林悠相关的事上。

    原想着把过错推蕊儿身上,先把这事过去了再说,可瞧见别人看她的目光,她自己又过不去那个坎。

    她的母妃可是如今代掌凤印的罗贵妃,林悠的生母先皇后早就过世了,凭什么她要被林悠压一头

    她这么想着,好不容易从蕊儿身上找到的发泄口,又不管用了。

    见林悠还在跟几个姑娘解释燕老将军的那幅画,林思越发郁气于心。

    人在着急的时候,倒确实有可能获得短暂的灵光乍现。林思气得急了,竟然真让她找到个有希望扳回一城的把柄来。

    她轻咳了一声,打断了林悠同几个姑娘说起燕老将军的话,而后指着可算空空如也的定宁宫的马车道“乐阳妹妹有此苦衷我不知道,这是我的错,可那边龙舟赛过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乐阳妹妹的赏赐呢总不会还在定宁宫没有拿来吧”

    此言既出,众人被燕府旧物拉走的思绪一下子又飘回来了

    是啊,她们本是来干什么的不就是来跟着看定宁宫准备的东西的吗如今乐阳公主的伤心事被揭出来不假,可定宁宫的马车里没有准备好的赏赐也是真的呀。

    林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就说觉得哪里不对,那林悠有通天的本事,难道还能凭空变出没有的东西来不成

    燕府的一张旧画,又不能作为赏赐发下去,她怎么就忘了,这有没有赏赐分明才是重点啊

    林思挺直了腰杆,分明是平视着林悠,却硬生生瞧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质来。

    好一个林悠,几日不见,都学会转移别人注意了。若非她聪明,差点就被林悠这狡猾的奸计拐跑了

    “乐阳妹妹,难道你的赏赐不曾放在马车上吗”林思如今颇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她故作担心地问着,可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林悠将燕老将军的旧画收了起来,知晓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了。

    她这个姐姐,虽说有些冲动,可到底也是在后宫长大的,以这幅旧图拖延了这么一会时间,已经算是不错了。

    林悠早做好了走到这一步的准备,倒也不见多少焦急了。

    她缓缓探身,将那装画的木盒子放回马车上,这才重新面向着林思站正。

    不过就是东西被换了而已,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想来这些铺垫自保还是足够的。

    于是林悠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道“定宁宫的赏赐”

    “定宁宫的赏赐不是在这呢吗”

    林悠的话才说了一半,立时有个声音突兀的插进来,直接将她后面的话全都截断了。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分明还没回身看到他的身影,心跳便先是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悠儿你瞧瞧这些你可都满意若是不满意,还有别的,慢慢挑”

    有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半分没有避讳就走到了定宁宫的马车旁,他身后,跟着好长一个队伍,一伙仆从打扮的人,每两人抬了个大篓子,里头竟然全是粽子

    不只林思惊呆了,连那些一向矜持的贵女们都一个个难以自持地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是,这是定宁宫准备的赏赐

    林悠一下转过身来,瞧见朝她走来的燕远,眼眸微热,竟险些哭出来。

    她知道,她就知道,无论是什么事情,他一定是可以信的,他永远能那么及时地回来,他永远能想出各种各样的办法解决她的困难。

    小时候是做机关小鸟,是编小草兔子;后来是带她溜出去玩,是给她买画香斋的糕点还能温热着送进宫来;再后来就是现在,在她被陷害的时候,他像变戏法似的便能将那些被换了的东西凑齐。

    是燕远呀,是她无所不能的,燕少将军。

    “怎么了不喜欢这些吗这里头各式各样味道的都有,我还想着,总能有个你看得上的呢。或者,这些你瞧瞧怎么样我不会挑这东西,我把所有种类都买了”

    燕远压根看都没看别人一眼,献宝似地让那些仆从把抬来了的几大筐粽子摆了满地,又自己从肩上腰上解下一大把各种样式的宫绦,捧到林悠面前。

    长长的宫绦下缀着的流苏,有几缕附在了他的衣服上,瞧着有几分滑稽,完全不像个少将军该有的样子,可他却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他热情的目光就停留在林悠身上,见她一直不说话,好像被吓到了一般,将那些宫绦分开,兀自挑捡着要送给她。

    “好像是差点意思,要不咱们再去别的地挑挑可惜我和二殿下都不懂这个,你若不喜欢可千万说出来,再去买也是来得及的。”

    “喜欢,都喜欢”林悠看着他,实在想不出任何话来能形容他的好。

    锦上添花易而雪中送炭难,可燕远偏是那个愿意且能够雪中送炭的人。

    听见她说“喜欢”,燕远一下展了笑脸“喜欢就好,我想着兴许这些不够,交代他们在那等着了,既然你看准了,那就这些样子,不换了,我这就让他们付了银子,把剩下那些也拿来”

    还有

    林思、顾萱以及其他站在这里的贵女,听见燕远说的话,甚至觉得有些无语了。

    他这是给定宁宫送赏赐的东西吗这么多都能给赛龙舟的那些人一人发两个当午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你可以永远相信燕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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