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寻阳亭侯”江东军将帐之中,周瑜双目紧紧盯着面前那张硕大的地图,正自出神之际,突闻帐外一名军士入帐禀报道“营外有一人自称是您和主公的故人,意欲求见”
“什么我和孙策将军的故人”周瑜一怔“那人姓甚名谁”
“那人不肯说出姓名”那军士回禀道“但他说,只须和寻阳亭侯说到,是昔日为您留下良药之人,您定会想起他是什么人了”
“怎么可能”周瑜一个激灵,骇然道“快快请进来不,悄悄将他请进来,不可令别人看到”
听着那军士快步而去的脚步声,周瑜一颗心儿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个所谓的留下良药之人,除了南鹰尚有何人可是他不是正在河北与袁绍和公孙瓒苦战吗怎会亲身至此前日里,孙策和江东诸将便为了南鹰而彻底撕破了面皮,更令桓阶愤而辞去,若令江东诸将看到南鹰公然来此,只怕会
饶是周瑜智计百出,一想到那个难以收拾的可怕局面,亦不由冷汗涔涔而下,心跳如雷。
听着帐外足音响起,军士引路之声亦是清晰可闻,周瑜勉强镇定心神,快步行至帐口。
突然间,他惊愕的张大了口。只见那军士一路引着一名面目俊秀的白衣青年而来,那青年身形修长,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令人一见便心生亲近。然而,此人却并非南鹰,更非周瑜所认得的任何一人。
那位白衣青年抬眼望到周瑜,却甚是熟稔的拱了拱手,欣然道“周将军,多日不见,一向可好”
周瑜勉强压下满腹疑惑,亦是满脸堆笑道“原来是先生来了,快快请进”
两人一前一后的入帐,那白衣青年蓦的立定,面上笑容隐去,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帐内,沉声道“怎么不见孙策”
“他恰好外出,近几日都不会回来”周瑜被他突然呈现的凌厉气势所慑,竟然忘了问他的真实身份,下意识道“两日前,他与众将起了争执,一直心情郁郁于是便去了丹徒山中射猎”
“起了争执究竟是怎么回事”那白衣青年一惊,疾声道“快快道来”
待听得周瑜详细说了一遍,他不得仰天叹息,顿足道“人算不如天算啊我还是慢了一步”
“孙策带了多少人去射猎都有谁知道他去射猎有大致的路线吗”他突然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
“阿策原本只准备带上十余名亲卫,是我担心他的安全,专门指派了太史慈随行他去射猎的事情虽说没有公布,但是主将出营这种大事岂能瞒得了诸将至于路线嘛,倒是并未提前说明,我也不甚清楚”周瑜说着,突然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先生的意思,难道是说阿策会有危险”
“不错孙策确实有危险”那白衣青年沉声道“我一接到南将军的飞鹰传书,便日夜兼程的赶来,为的便是要贴身保护他”
“南将军请先生赶来保护他”周瑜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讶然道“先生见谅,在下竟是至此仍未请教您的名讳”
“你倒是机警,还想着探探我的路数”那白衣青年嘴边露出一丝笑意“不知孙策有没有对你提过,当年南将军带着他一起征讨乌丸,大军回程时突然遇伏,便匆匆撤到了一处名叫云雾山的地方”
“你果然知道此事这下不用疑神疑鬼了吧”他看着周瑜乍然明亮的目光,笑道“本人管平”
“怪不得南将军委以重托,竟然会是您亲自到了”周瑜双目大亮的躬身道“小侄周瑜,见过管叔父”
孙策昔日在渤海军中人缘极好,一直与诸位鹰将兄弟相称,其中尤和甘宁、高风、管亥等人私交甚笃,当然称呼管亥之父管平为叔父。而周瑜与孙策乃是异姓兄弟,随着孙策如此称呼管平,正是理所应当。
“好好好今日能与贤侄相见,亦是不胜之喜”管平露出欣然之色,随即隐去笑容,肃然道“时间不等人,稍后我将立即赶赴丹徒山寻找孙策,而贤侄亦须立即着手准备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不测之事所以,你要听好我的每一句话”
听着管平沉稳铿锵的一句句话语,仿佛每一个字都是掷地有声,甚至有如惊雷骤响,周瑜面容渐渐惨白,目光难以抑止的现出惊骇欲绝之色。
崎岖蜿蜒的山间小道上,蹄音乍响,两名轻甲窄袖的骑士正策马而驰,身后还有十余名卫士紧紧跟随。
落后半个马头的精壮骑士抬眼之间,见那领头骑士剑眉紧蹙,双唇紧抿,不由叫道“孙将军,既是出来射猎,如何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影响子义的心情了吧”那领头骑士一怔,放缓了马速,苦笑道“其实本将哪是什么射猎散心更应当说是出来躲一躲看到诸位将军铁青的脸色,本将心里也不是滋味啊”
“孙将军,坦白说末将之前也和诸位同袍有着一样的想法您是吴侯,而我们是江东军,不考虑全体将士的利益确实有些令人心寒不过”那子义一脸坦然道“从末将个人来说,是支持您的”
“哦怎么个说法呢”那位孙将军来了兴致,扭头道“说来听听”
“生为男儿大丈夫,便应该光明磊落、知恩图报”那子义面露真诚之色,诚恳道“如果您因为利益便舍弃了情义,那么末将也会心寒若非您义气深重,当年末将又怎会甘愿投入您的麾下呢”
“说的好啊到底还是你太史慈懂我孙策,周瑜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却是不会坦坦荡荡的说出口来”孙策双目一亮,伸手在太史慈肩上一拍“就是这个道理”
他勒住马头,怔怔的凝视着远方“南鹰叔父对我孙家两代人恩深义重,更一手帮我打下了这片基业。可以说,若无叔父,便无我孙策今日,更不会有什么江东军和什么吴侯为什么我只想报答这份恩情,却得不到母亲和部属们的理解和支持呢难道他们不懂什么叫饮水思源吗”
“不是他们不懂,只是各有所想、各为其主罢了”太史慈叹息道“哪个部属不想跟着主公建功立业,最终封侯拜将、光宗耀祖他们是担心,您这一报恩,报着报着就报成南大将军的部属了,而他们则成了部属的部属这个身份可就天差地远了”
“你说的是大白话,也是大实话”孙策悠然神往道“这世上若无我叔父,我倒是真想去试上一试嘿嘿,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不定,我孙策就成了开国之君”
“可是,叔父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忠臣志士他发誓要用生命来维护大汉的帝祚,而他的意志是不可违逆的”孙策神色复杂的嗟叹道“我也只好放弃这份雄心壮志了”
“将军,您的这番话不可再提起了”太史慈神情肃然道“一旦传出,江东军真要人心离散了”
“末将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道“近日来军中府中俱有流言蜚语传出,说您毫无大志,难以承继文台将军的雄心伟业,并非是一介明主,还不如,还不如”
“还不如什么”孙策森然道“接着说”
太史慈也豁出去了,直言道“流言说,还不如让二公子孙权接掌大权,至少能保住江东的基业”
“你说什么”孙策心头有如被铁锤狠狠敲了一记,情不自禁的浑身一晃,但立即挺直了雄躯,眼中闪过有如实质一般的寒芒。
“我竟全然不知此事”他露出如临大敌一般的警惕之色“知道流言的源头是出自哪里吗”
“会有人敢在您和周将军的面前说到此事吗”太史慈苦笑道“还是末将的一名亲兵出恭时无意间隔墙听到的”
“还有一次,末将也是不经意撞上的”他再次踟躇了一下,才开口道“前日,末将路过凌操将军将帐,却见周泰、蒋钦、陈武、董袭、宋谦、邓当等一帮人出帐而来,口中还说着二公子的名字,见到末将之后立即闭口,并露出戒备之色”
“这么说起来,本将枉为江东之主,却已经在无意之中成了彻头彻尾的瞎子聋子”孙策蓦的瞳孔收缩,心底一股寒意涌起“他们想要做什么难道竟要反我”
“不会吧他们岂敢”太史慈猛吃一惊,骇然道“他们可都是您的部将啊”
“难说他们可不是朱治、程普、韩当、黄盖、祖茂这样的先主旧将,亦非吕范、周瑜和你这般与我旧有情谊之人”孙策越想越是心颤“他们大多是我平定江东之际先后来投的本地豪强,加入我军也不过便是年余时间”
“听说周泰与孙权私交甚密”他突然定定的瞧着太史慈“怪不得上次孙权前来求我,欲令周泰加入他的辖下”
“将军您在想什么您,您该不会是在怀疑二公子吧”太史慈又是一惊,连声音都颤了。
“你说呢”孙策冷然道“如今朱治、程普、吕范俱外放太守,祖茂闭门养病,而韩当、黄盖已按本将军令,领兵先行渡江前往广陵开辟战场本将如今身边的心腹,只有你和周瑜两人而已”
“子义,看来我们要提前结束射猎的行程了”他不理惊得呆若木鸡的太史慈,怔怔出神道“本将要尽快回营掌控局势啊”
“咦山猪,是山猪”一名亲卫突然指着一处草丛大叫起来。
只见野草翻动,一只硕大的山猪钻出草丛,见到人群立即受惊的狂奔起来。
“哼就先拿你来开刀,也算是为本将日后的杀伐讨个彩头”孙策猛然间双目神光暴涨,他闪电般擎弓在手,搭箭上弦,瞬间将弓拉成满月。
“着”弓弦响处,一支长箭流星赶月般飞去,正中山猪颈上。
“好箭”太史慈和众亲卫齐声喝彩,却见那山猪滚倒在地,又勉强爬起,继续亡命奔逃。
“追追上它我们便可打道回营了”孙策初射得手,情绪高涨起来,一抖马缰便纵马赶了上去,唬得众人一起打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