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43、四十三
    大周的风俗沿袭前陈,大部分的女儿都偏爱风雅,宽袍长袖,纤腰如玉,也爱他们的满腹诗书,出口成章。

    在徐州就大为不同,徐州儿女爱铁骨英雄,爱他们身上坚韧不拔的毅力,更爱他们豪爽阔达,气拔山兮盖世的豪气。

    萧宴就是徐州最好的儿郎,秦绾宁爱他到了骨子里,如今,萧宴当她喜欢儒秀温雅,特地换了袍服。

    秦绾宁也仅仅只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情绪,表面再美,也抵不过疯狂的内心。

    萧宴爱的是她的皮囊,而她曾爱的是萧宴全部。

    现在她很理智,一瞥后就转了眼眸,错过了萧宴眼中的炙热,萧宴不觉走至她的跟前,低眸凝望“凌王。”

    秦绾宁这才扬首,“陛下有何吩咐”

    “朕想抱抱珠珠。”萧宴笑了笑,漆黑的眼眸里因秦绾宁而染了几分色彩。

    “珠珠,你愿意吗”秦绾宁没有过多拒绝,面对珠珠的时候,唇畔的笑意变深了,眸底也多了一层暖光。

    珠珠颔首,朝着萧宴伸出手,“珠珠想要花。”

    “这次要了花给谁”明华趁机说了一句,打破两人之间的僵持。

    秦绾宁眉眼跳动,下意识将珠珠揽了回来,摇首道“河边很危险,不能去。”

    “凌王。”明华皱眉,绾绾拒绝得太明显了,萧宴还没有疯魔到去害一个孩子,她下意识去拍了拍绾绾紧抱珠珠的胳膊,“这么多人看着,你且安心。”

    秦绾宁不为所动,一侧的汉王与汉王妃尴尬地站在了一侧,尤为是汉王妃,目光几乎黏在了她的身上。

    那股相似感愈发浓厚,太像了。

    她扯了扯汉王的胳膊,伏在他耳畔悄悄说一句“我怎么感觉陛下对凌王的态度很奇怪。”

    汉王捂住她的嘴巴,眼睛示意她莫要说话,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牵着王妃的手走出去。

    出了水榭,热气扑面而来,汉王可惜道“陛下喜欢凌王的王妃秦绾宁,陛下与秦绾宁青梅竹马,最后还是失去了。”

    汉王妃眼皮子轻颤不已,对了,秦岚是秦绾宁的亲姐姐,难怪有一股熟悉感。

    方才陛下的眼内是浓烈的感情

    ,偏执又柔情,这是钟情。

    她咽了咽口水,将自己的怀疑吞回肚子里,她明白了刚才诡异的一幕是怎么回事了。

    水榭里的珠珠朝着萧宴伸出手,秦绾宁依旧不肯,明华急道“绾绾,他并非你想的那般坏。”

    “珠珠要花。”珠珠急切,朝着萧宴拍拍手,又觉得被人抱得太紧,就拿手推开自己腰间的双臂。秦绾宁见她这么想去,只好松开手,警告萧宴“这是凌王的女儿,若有闪失,你该知晓凌王会怎么做”

    “秦绾宁,朕是正人君子。”萧宴语气冰冷下来,他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事,这是做人的底线。

    秦绾宁唇角讥讽“正人君子会困住我两年吗”

    萧宴一噎,“对不起。”

    秦绾宁没理会他迟来的道歉、

    珠珠迈开小短腿走着,走了几步,见萧宴没有反应,又回去牵着他的手,不高兴道“笨。”

    萧宴皱眉,很快,就笑了,多年前也有这么一个姑娘骂他笨,不仅骂他,还拿手戳着他的脑门。

    珠珠很急,拉着萧宴走到了荷叶旁,指着水里开得最大最好看的荷花“珠珠要那个。”

    “不行,换一个,太远了。”萧宴拒绝。

    没成想,珠珠将他的手一甩,生气得叉腰,“珠珠要、珠珠要、珠珠要。”

    得,比秦绾宁还不讲理。

    萧宴命令侍卫去摘,珠珠却揪着他的裤腿,“你去、你去、你去。”

    看戏的明华没忍住笑了出来,忙拉去一边发呆的秦绾宁去看“他也有今天,小时候我们让他办事,那是千难万难,珠珠算是为我们出气了,该。”

    秦绾宁也跟着笑了笑,“珠珠不怕生,有些任性。”

    “女孩子就该任性,本就活得不容易,多有束缚,再委屈自己岂不是要憋屈死了了。珠珠有我们宠着,就该任性。”明华阔气,想起自己的儿子,顺口就道“不如将珠珠给我做儿媳吧,你觉得她任性,我就带回府里养着。”

    “不成,珠珠身子不大好,我们费了好些心思才养着。”秦绾宁直接拒绝,刚走了盯着珠珠的小的,这又来了个老的。

    不成不成,一万个不成,她又道“我这

    辈子许是没有孩子了,珠珠就是我的女儿。”

    明华怔忪,什么叫许是没有孩子了她刚想多问一句,珠珠抱着刚摘的花来了,身后还跟着腰间以下湿漉漉的萧宴。

    明华笑得扶腰,冲着萧宴淬了一句“该、该。”

    珠珠献宝似的见莲花送给秦绾宁“珠珠给、珠珠给。”

    借花献佛。

    萧宴眼中的光更为亮了些,方才他告诉珠珠,最大最好看的花就该给阿娘。

    珠珠虽小,脑子很灵活,拿到手就给了秦绾宁。

    就当是他送秦绾宁的。

    这时,楚王也来了。楚王并非一人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姑娘。

    姑娘穿着莲花百褶裙,裙摆的荷叶随着脚步而轻轻摆动,就像是湖面上吹来一阵风,微微摇曳。裙摆微动,就显得腰肢纤细,她穿的衣裳领口开得很低,一眼去看,雪白莹润。

    楚王走来后,同几人打了招呼,过了片刻,先帝第五子齐王萧深也来了,第六子萧固被封为吴王,但岁数太小,不适合来往,汉王就没有邀请,特地送了一份礼过去,免得秦太妃多想。

    众人来齐后,汉王与汉王妃坐在一席,秦绾宁本想同明华一席,未曾想她抱着珠珠不放手,她不好去和楚王挤,自己就想单纯坐一席。

    萧宴这时走来,坐在她身侧,她皱眉“陛下是天子,应当独坐一席才是。”

    萧宴却道“兄弟情深,凌王这是不喜朕”

    当着其他兄弟的面,她敢说不喜吗

    秦绾宁忍气吞声,偏偏萧宴将腿伸了过来,她不想靠得那么近,索性拿脚踩了他的脚背,低声道“陛下可知廉耻”

    “朕知。”萧宴压低声音,眉眼染着许多不见的明媚,余光瞥见她娇艳的面容,心底隐隐多了些欢喜。

    失去后才懂更加珍惜。

    他知,但是他不动。秦绾宁侧开身子,与他稍稍保持距离,又悄悄拿了酒杯放在凳子上,“谁碰倒了,谁就爬出去。”

    “骄纵。”萧宴说了一句,“爬出去,太难看了,不如谁碰到了,谁给另外一人端茶倒水七天。”

    “不,我只希望与你远一些。”秦绾宁不假思索就拒绝了,不管谁输了,未

    来七天都会绑在一起。

    “你可以想想,朕的御案上摆着许多文案,你就不敢兴趣比如朝臣如何看待两位国公爷斗殴再比如凌王近日在哪里存身再或者魏莱与侯德义在府上做些什么呢”萧宴慢条斯理地抬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秦绾宁迟疑下来,“你在各府放置了探子”

    “绾绾,朕能刀不见血般坐在这个皇位上,背后付出很多努力。并非是靠着先帝得来的,你或许觉得放置探子窥探朝臣的想法是很不耻的行为,但人心隔肚皮,你不知道对方背地里做些什么。这是自保的行为。”

    “陛下想多了,我没有觉得可耻。不如你输了,就借我些暗探,你赢了,我给你做七日的宫娥。”秦绾宁陡然换了话。

    萧宴能放置暗探,那么凌王也应该这么做了,但是凌王没有告诉她。

    “你若赢了,朕将各府的暗探都给你,怎么样”萧宴大方道。

    秦绾宁眸色颤了颤,檀口微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萧宴对她就这么相信

    “你就这么信我”

    “我对绾绾,深信不疑,这就是你递来的茶,我会没有疑惑的就喝下。”

    果酒芬芳,萧宴饮了几口后,鼻尖的香气更加浓郁,他看向秦绾宁。对方也在他看向自己的时候,抬眼看向他。

    这一眼,多了些平和,不再是那么抵触,这一眼多着一种勾人的味道,让萧宴一种想要品尝的味道。

    酒与秦绾宁,后者更为浓烈。

    萧宴唇畔多了一抹浅笑,浅浅淡淡,随着对视的时间边长,笑意更深。

    他的笑带着温度,不再锋锐而张扬,更不再霸道而蛮狠,徐徐地,变成炙热。

    秦绾宁望着他的唇角,一时微微有些怔忪,接着不屑地睥他一眼,讽刺道“陛下在装什么深情呢”

    “绾绾,有些感情明明是在的,你为何不愿面对”

    “白日做梦。”

    话音刚落,婢女鱼贯而入,将备好菜肴和果子都送了上来,汉王妃巧笑如花“葡萄是府里种的,甜而可口,你们尝尝。”

    葡萄晶莹,放在水晶盘子里很诱人。珠珠不客气,伸手就抓了一串,明华忙按住她

    ,亲自动手给她剥。

    楚王也学起了明华,动手剥了两个放在碗里,递给一侧的姑娘。

    明华打趣“楚王何时变得这么温柔的”

    姑娘并不腼腆,反而大胆对上明华的眼睛“楚王殿下一直都很温柔。”

    萧宴也伸手去剥,秦绾宁嗤笑道“陛下这是要给弟弟剥吗楚王可是为女人剥葡萄,您这会让人以为您脑子不大用。”

    “话到了你的嘴里,都很难听。”萧宴拿签子插住葡萄果肉,在空中转了一圈,“真的不吃”

    秦绾宁自己剥了果肉,迅速塞到自己的嘴里,眯眼称赞“甜。”

    萧宴没有办法,将果肉塞进自己的嘴里,汁水四溢,甜汁很浓。

    汉王与汉王妃很和睦,汉王妃剥葡萄去喂汉王,举止温馨,齐王萧深盯着多看了几眼,羡慕道“汉王兄真幸福。”

    “你以后娶王妃记得擦亮眼睛。”汉王得意得对着齐王说道。

    萧宴却讽刺他“得意过了头就是失意了。”

    “大哥,你吃了葡萄怎么还说葡萄酸呢”汉王反讽。

    萧宴咬了一口晶莹的果肉,却瞥向秦绾宁,问她“凌王,你觉得呢”

    “回陛下,臣觉得汉王说得有些道理,不过这个道理不适合陛下,适合齐王殿下。”秦绾宁不偏不倚。

    萧宴得了没趣,汉王笑得不行,汉王妃推搡他,改口道“今日这么热闹,不如行酒令,可好”

    “行酒令无趣,不如玩得大胆些,投骰子,谁得最小,要么喝一碗酒,要么回答一个问题。”楚王身侧的姑娘红杏忽而说话。

    显然,她是经常玩这种游戏的。

    汉王妃皱眉,她朝着红杏姑娘投去嫌弃的目光,“不大好,若是问些朝政大事又该如何是好。”

    “那就加一个规矩,不得问朝政,可以选择不回答,喝一碗酒就可。”楚王附和。

    楚王与红杏姑娘身份不同,汉王妃不好再反驳,她是主人家,也是楚王的弟媳,她选择沉默下来。

    汉王体恤妻子,立刻道“那便听楚王兄的。”

    说完让婢女去取骰子,放在一只木碗里,婢女走到谁,谁就投一个,点数最小者就是输者。

    从大到小,先是明华,她是九点。再是萧宴,他的点数是十二。

    楚王十五点,汉王七点,汉王妃十一点。轮到秦绾宁的时候,她略有些紧张,不想成为输者,手微微发颤,一侧的萧宴却告诉她“有个七点在,你稳赢。”

    最大的点是十八,最小的点就是三点,想要比七点小,确实有些难度。

    秦绾宁闭着眼睛去投,站起身,水杯晃了晃,没有倒。她朝着婢女走去,故意虚晃一下,萧宴立即站起来,袖口扫到酒杯,哐当一声响,酒水洒了。

    萧宴皱眉,他上当了。

    而秦绾宁却慢悠悠得扶着桌案站好,平静的投骰子。

    婢女欣喜得喊了一声“十六点呢。”

    场上最高的,最后轮到齐王,他面色带笑地朝汉王说“三哥,对不住了。”

    话音刚落,他一抬手,骰子在碗里转了转,汉王伸长了脑袋,须臾后,他皱眉嗔道“小崽子,都不晓得让一让哥哥。”

    齐王嘻嘻笑了两声“对不住了,我们不为难您的,不如,您就说和嫂嫂怎么相遇的”

    “不成,太简单了。”明华反驳,暗自想了会儿,说道“在汉王妃之前,汉王有几个姑娘”

    “这”汉王懵了,“还有这种问题”

    “长公主的问题过于简单了,若是我们来问,就该问汉王在花楼有几个红颜知己”又是楚王身侧的红杏姑娘开口说话。

    汉王妃皱了眉,这位姑娘的想法过于低俗了,但她很给汉王颜面,说道“汉王府上是没有妾的。”

    “花楼里必然是有的。”红杏笑着掩唇。

    汉王睨着她,欲发怒,桌案下汉王妃牵住他的手,笑道“男人都该有几个红颜知己,听闻陛下当年也有呢对不对”

    “对,不止一个呢。”汉王接过话,没有再理会红杏,朝着众人说道“府上没有妾,红颜知己有一个,却不是花楼里的。是凌王妃,在徐州的时候我们都跟着凌王妃后面跑着玩呢。”

    红杏低低笑了两声,朝着楚王臂膀靠去,紧紧贴着他,胸口的襟口又低了几分,连绵起伏的沟壑看的一清二楚。

    她也不介意,反

    而将全身都贴着楚王了。

    齐王还是个未曾弱冠的少年郎,见到红杏身上雪白的肌肤后眨了眨眼睛,萧宴摘了一颗葡萄,猛地丢向齐王的额头。

    齐王被一颗葡萄砸得向后直接倒了下去,婢女扶都来不及,众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楚王心虚,将红杏推开,红杏不知萧宴的身份,眼见着楚王都这么畏惧,她也吓得更加不敢动弹了。

    游戏继续开始,风水轮流转,轮到楚王垫底了。

    汉王妃立即问他“不知楚王兄长这辈子有几个女人吗”

    汉王噗得一声笑了出来,“那是数不清了。”

    楚王憋屈,没有说话,端起酒盏就大喝了一口,第二局算是结束了。

    第三局开始的时候,从小到大,明华最后投的,只得了三点,众人都在冥思苦想着问题。

    明华有一任驸马是被先帝处死的,后来再嫁了朱策,两人相敬如宾,无甚感情。

    汉王妃忽而开口“长姐端庄,我也无甚好问的,不如就问长姐要奶糖的做法,方才吃了珠珠一块糖,口味独特,珠珠说是您给的。”

    “那本宫还是喝酒吧,糖是旁人做的,他懒得很,只为珠珠做糖。”明华不矫情,斟满面前的酒盏,大口喝尽了。

    第三局也结束,第四局是齐王了,汉王就问他“你想娶什么样的王妃”

    齐王张口就答“能容忍我纳妾的王妃。”

    众人缄默下来,明华气得拿葡萄砸他“回去就同你母亲好好说道,惯得你都不像话了。”

    齐王不在意,反而笑着开口“我晓得哥哥姐姐怎么想,整日面对一张脸,不觉得厌烦吗”

    “朕给你赏一个武功高强的王妃,不准你纳妾。”萧宴慢条斯理得说了一句。

    齐王蔫了下来。

    又一句开始,轮到秦绾宁了,明华逮着机会就问她“我就说一简单的,凌王觉得陛下可为良、良兄”

    半道将良人改为良兄,说完后又觉得古怪,可说出口的话就收不回来了,她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陛下可是一好兄长”

    “我还是喝酒。”秦绾宁不愿回答,让婢女斟满酒杯,屏住呼吸,一扬首,都灌入嘴

    里。

    辛辣的刺激感点燃了全身的热火,让人觉得头重脚轻。

    游戏到了最后都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汉王及时宣布游戏结束,让人备了醒酒汤,一人饮了一碗才散席。

    楚王领着红杏先走了,其余人留了下来说话,明华先开口“楚王妃死后,楚王变本加厉,纳了不少妾室,也不觉丢人。今日这位是他从花楼里买来的,明明庸脂俗粉,却觉得美艳无双。”

    汉王妃做了些点心,芙蓉糕,秋意酥,还有些七彩的糖块,珠珠抓了一块红色的糖塞进嘴里,嚼了半晌,觉得不好吃,又吐了出来。

    汉王妃捏捏她的脸,告诉她“这是牡丹花做的,没有奶香味道。”

    珠珠睁着明亮的眼睛,小嘴张了张,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奶糖快速的塞进汉王妃的嘴里“还你的。”

    吃了一块牡丹糖,就还你一块奶糖。

    众人都笑了,明华连连夸她懂事。

    萧宴的目光一直锁在秦绾宁的身上,对方情绪都很平静,没有一丝起伏,这就代表她对这些事情都不敢兴趣。

    他记得以前的秦绾宁最喜欢大家聚在一玩闹,言辞间亲切,每逢玩游戏的时候,她都是最闹腾的一个,今日她变得很安静。

    他恍惚明白一件事,活泼的绾绾回不去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日头不再那么蜇人,众人陆陆续续回府。

    明华同萧宴一道,两人说着话,明华告诉萧宴“绾绾的事情急不得,徐徐图之,倒是母亲给她选妃的事情怎么样了”

    “母亲被见过她,被她糊弄得转头给我选妃,她一张小嘴舌灿莲花。”萧宴无奈道。

    明华这才放心了,慢走了两步,让萧宴先离开,自己等着慢走几步的秦绾宁。

    汉王妃舍不得珠珠,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塞了几块糖给她,最后凝着凌王殿下,汉王妃心绪起伏得有些快。

    “还依依不舍呢。”明华久久见不到人后就折转回来。

    汉王妃温柔,笑着摸摸珠珠的脸颊“舍不得这么懂事的孩子,以后记得常来玩。”说话间,她看向沉默的凌王。

    秦绾宁抬眸,她又避开对视,心有余悸,当年秦岚死得太惨,让她

    至今有时做梦都会梦见。

    珠珠同汉王妃道别,带着一荷包的糖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明华说起李殷两家的事情,“殷家让我帮忙求情,我没有答应,他们就去找了朱策,朱策应了。朱策敢应,肯定是得了陛下的吩咐。”

    “他想得更深呢。”秦绾宁也不去猜萧宴的想法,今日她得到了萧宴的暗探,日后行事会更加便利。

    翌日下朝后,秦绾宁站着不动了,她前面的楚王习惯和她一道走,眼见着人不动,只当她在发呆,好心地拉她一把“发什么傻”

    秦绾宁低着头,整理着袖口微起的褶皱,“我有话和陛下说。”

    楚王狐疑,但没有作声,自己一人走了。

    等到殿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秦绾宁才开口“陛下,愿赌服输。”

    萧宴靠着龙椅,也学着她拨弄着袖口,不吭声,半晌后,从暗格里取出一枚红绳,他拿着,走到秦绾宁面前“要不要”

    “不要。”秦绾宁拒绝。

    萧宴没那么多复杂的心思,拿红绳在她面前晃了晃,“朕给你所有的暗探。”

    秦绾宁迟疑,他又追了一句“那些暗探是朕花了五年的时间来安插的,你一盏酒就要了过去,对朕太不公平。哦,忘了告诉你,这是暗探的信物,有它,他们才会唯命是从。”

    “你将我当傻子,一根姻缘绳就是信物”秦绾宁抿着唇角,她不傻,萧宴却偏偏将她当作傻子。

    两人实力高低悬殊太大,秦绾宁努力,也只有些小聪明,没有人力的帮助,做什么事情都很艰难。

    萧宴却不同,他有人力,有权势,只要动些心思,胜过秦绾宁所有的努力。

    看着红绳,秦绾宁没有疑惑太多,接了过来,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的手腕过于纤细,姻缘绳绑了两圈才绑住,萧宴见到后,略有些心疼“你太瘦了。”

    秦绾宁不理睬他迟来的关心,用袖口遮挡住红绳,直接追问“名单呢负责人呢”

    暗探都是有人负责的,名姓与负责什么的都会登记在册,萧宴就一信物是万万不行的。

    萧宴没有找借口,将一份厚厚的名册递给她,还解

    释了一番“共计六百余人,负责的是周卫,前些时日他做了枢密使,朕就让人替了他,如今负责的是碧色。”

    “碧色”秦绾宁略有怔忪,“是崇光殿的掌事大宫女”

    “对,就是她,她也会跟你回府。”萧宴点头。

    秦绾宁暗自思索,碧色是萧宴的心腹,人跟着她回府,等于是在监视她。

    她立即否认“不,我不要碧色,我会让人来交接。”

    “你不用介意,碧色跟了你,就是你的人,你就是她的主人。”

    “不必了,我有自己的人。”秦绾宁依旧拒绝。她不愿成为萧宴的掌中物,有些事情是无法避免,但她会更加注意。

    她神色倔强,声音也很冷酷,不如以往软糯,萧宴叹气,从前的秦绾宁软绵,声色软绵,听上去就像是甘甜的泉水。

    萧宴略有些落寞,也没有急躁,不放心又告诉她“这些人你自己不能接触,她们只知自己的上线是谁,不知最上层的主人。你且记住,消息的一层层传递下去,就算他们暴露自己,也不会牵连你。一旦对方知道是你,会有许多麻烦。”

    “更不能图便利去办事,记住,谨慎些。朕若是你,就不会继续留在凌王府,你的一举一动在凌王与贤太妃的视线下。这些话听起来像是挑拨离间,可也有几分道理。”

    “我晓得了,谢陛下。”秦绾宁将册子合上,睨他一眼,忽而道“陛下勇猛,并非书生,装儒雅、装风流,只会适得其反。”

    说完,她抱着册子走了。

    萧宴顿住,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册子上六百余人分布在金陵各处,杂乱无章,可一层层递进,又形成一张密集的渔网。

    秦绾宁让人准备了一份金陵城的舆图,铺满整间房。

    她将六百余人的名字都抄录一遍,贴在了舆图上,一目了然,她看了眼四座国公府,竟有十人。

    可见萧宴的重心也是放在这处。

    屋内门窗都关着,光线昏暗,她手执一盏灯,坐在了舆图上,紧凝许久。

    李间与殷开已然决裂了,四家联盟早就散了

    她又看向刑部大牢,里面仅有三人,略微一想,

    她让人去找来碧色。

    碧色跟着她回来王府,但没有现身,进来后,她先吩咐道“让人查一查李间有什么过敏的吃食,然后趁机放进去,不能致死。”

    碧色不敢迟疑,忙下去吩咐。

    秦绾宁起身,自己一人费力的将舆图收拾起来,收拾好后,偌大的屋里又藏不下。

    思考一番后,她还是决定去购置一间宅子。

    秦绾宁让人府里的长史去看一番,私下里自己也去找了,让人去扬州将秋潭接回来,她需要自己的人去打理宅子。

    长史办事很快,两日就找到了,她没有去看,这边,自己也找到了。

    一人拿主意不如两人,她让人去请了明华,选了一个阴凉的日子去看屋子。

    城南大多是官宅,住的是达官富贵或者皇家的人,一条巷子里都是重臣权臣。

    城南的宅子不大好买,多是从官家走,秦绾宁就选了城南城北交接的点。

    推开宅子大门,入目就是青翠树木,两侧的绿植很好看,有江南园林的风景。

    走下台阶的一条道是鹅卵石铺就的,与外间的宅子都不一样。

    明华踩着鹅卵石上,问道“这里的东家是不是江南人”

    “没问呢,只知道是要离开金陵城了。”秦绾宁放目去看,屋舍檐角都像是江南的构造,雅致清幽。

    前面的待客的花厅,只有些花梨木的桌椅,其他的都被搬走了,空空荡荡。

    明华扫了一眼“雅致,不错,到时让人添些家具就成,记得拿药草熏一熏,赶紧些。”

    两人又去了后院,屋舍星罗密布,三进的宅子,干净清新。

    走到园子里,竟有桃林,上面还结了些桃子。桃子都已经成熟了,红彤彤的,有些熟透了就掉了下来,还有些挂在枝头被鸟雀吃过,显然有段时间没有打理过了。

    秦绾宁扫了一眼桃林,道“这户主人也是有趣的。”

    “还有几个果林,前面种了些葡萄,再往前走还有些梨。”仆人跟着说道。

    两人又去看了看,梨子还没有成熟,青涩的果子不怎么诱人,但葡萄熟了,颗粒很大。

    仆人走过去摘了一颗,拿袖口擦了擦就塞进嘴里,“很甜,品种不错。”

    “与汉王

    妃种的相似。”秦绾宁顺口说了一句。

    仆人笑了笑,又摘了一个,自己不吃也会被鸟吃了,他一连吃了五六个,又引着两位主子往花圃里走。

    “主人家爱花,各样的花草都种了些,许久没有打理,都有些破败了。殿下若喜欢,奴就让人来打理。”

    花圃走了一圈,墙角爬满藤蔓,蚊虫很多,一靠近,就见细小的虫子飞了出来。

    两人也就止步了,明华满意道“这里不错,我让人来修缮一二,买些家具,再将园囿里的杂草清除一番。我府上还有些好手,凋些过来给你看家护院。对了,我将玉章送来吧。”

    最近朱策来公主府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害怕被朱策发现,到时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看过一圈,都到了午时,秦绾宁为感谢明华,就道“我请你去酒肆。”

    “那很好,我让人将玉章带来,你就不要接珠珠了,免得让凌王府的人察觉。”明华关切道。

    两人商议好了,去了西市上的往来酒肆。

    马车在酒肆面前停下,两人蹁跹下了马车,秦绾宁照旧一身红袍,鲜艳夺目,明华穿了素净的湖蓝色织锦大袖衣。

    两人一站在一起,颇有些佳人才子的般配。

    掌柜从柜台后热情地跑来,“两位贵人里面请。”吩咐跑堂赶紧去上茶。

    他引着两人去雅间就坐,三人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眼尖的人认出明华,却不认识凌王殿下。一时间纷纷猜测红袍少年的身份。

    “长公主的新宠”

    “别瞎说。”

    “若不是新宠,两人怎么会如此亲密,早就听说长公主与驸马感情不睦了。”

    “那人细皮嫩肉,最容易得到贵女的喜欢。就连我这个男人都觉得人家俊。”

    秦绾宁耳朵尖,听到了些许话,眼角勾出一抹娇俏的笑意,拉着明华就要去听听。明华羞得捂脸,“我清白的名声就没了。”

    “呦,原来是长公主、我说怎地大堂里声音那么大呢。”魏襄从雅间里走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两人。

    秦绾宁来了兴致,“这不是打夫骂公婆、毒死小妾,差点让夫家断子绝孙的魏县主吗”

    “你”一句话就让魏襄跳

    脚,五官扭曲在一起,不管不顾道“凌王一身红衣成了不少女儿家梦中的佳婿,您这么光鲜亮丽,那您可知您头顶上的帽子可是绿色的呢”

    声音尖锐刺耳,明华几乎想捂上耳朵,听到最后一句话后更是变了脸色,“魏县主发什么疯,胡言乱语。”

    魏襄心情郁闷来酒肆饮酒,她喜欢沈洸,可沈洸从不正眼看她。不仅不看,还背着她去养外室。

    现在可倒好,她彻底失去了沈洸。

    她过得不好,其他人都别想过好,索性破罐子破摔,她当着掌柜的面就喊话“我胡言乱语,秦绾宁可是心慕陛下多年,又失踪多日才嫁给凌王,这段日子里她去了哪里长公主你看看福宁郡主的眉眼,像不像陛下呢”

    明华蓦地皱眉,秦绾宁神色很平静,双手负在身后,她慢步走到魏襄面前,冷笑道“你的意思是福宁郡主是陛下的孩子”,,